第72章 七糖之都(五)

    七水之都的不少店铺都开了。

    虽然房屋外都架着梯子、脚手架,修葺的工作还只完成了一部分,但是作为水都,海啸、洪水和风暴潮都是家常便饭,大家经历多了,应对起来也早有章法。

    房屋建筑还要继续修补,但是日常的经营和生活也都有条不紊地继续进行。

    一上街,就能感受到这种忙而不乱的活力感。

    阿澈昨天带着一大帮人呼呼地采购物资扫街,这条商铺里的老板们都和她混了眼熟,今天见到她都友好地和她打招呼。

    “海盗姑娘,今天又上街买东西呀!”

    “小姑娘好啊!”

    阿澈乖巧地和大家一一问好,拉着索隆穿过这条街,坐上了一辆布鲁飞鱼出租车,拐过几条水道,终于抵达了这处片区。

    她一边从飞鱼上下来,一边和索隆分享她昨天打听到的消息:

    七水之都造船业发达,又因为水上列车的关系,和周边几个岛屿都联系密切,交通便利催生了旅游业的繁荣,每个季度都有不少其他岛屿的人来这游玩。大家都在这片海上营生,也没有人敢惹造船行当的人——这里面更重要的原因是卡雷拉公司和世界政府有合作,上面有人罩着,偶尔出几个不长眼的海贼,也都被岛上战力可观的船匠们给收拾了。

    总的来说,七水之都治安很好,主业发达又少有纷争,居民大多生活富庶。在这样的地界里,就算是镇子上的刀铺、武器铺,也都是从外面进的货,七水之都的主要营生根本不是在武器军火上。

    所以阿澈本来也没指望能够在这找到特别厉害的锻刀铺,本来想着就算是普通一点的铁匠铺,能够稍微查看一下雪走的状况就好。

    没想到昨天一打听,却真被她打听到一个不得了的锻刀铺子。

    “索隆还记得我之前那把银流吗?那个刀铺的老板说,他店里的刀一开始是从银羽岛进货的,但是有一次这个刀匠来他店里看到这种材质兴起,就用银羽石锻造了不少刀,后来也成了他刀铺的主要供货源之一了。”

    他们走过一片墙壁刷的色彩缤纷的居民区,来到居民区的边缘,在临近防波堤的一处偏僻地域上,找到了这间锻刀铺子。

    “这个刀匠很有意思,据说也是从东海来的,几年前来了水之都就住下了,开起了这间锻刀铺。什么刀都打,而且都打得特别好!”

    不管是打刀、太刀、白鞘还是薙刀这类□□,连厨房用的什么砍骨刀、去皮刀、片刀,甚至是农具,只要开出合适的价格都会接单。

    一般来说,寻常的刀匠不一定能摸到锻□□的门槛,因为这一类锻刀的手艺都得靠传承。而能打出品质上乘的□□的锻刀匠,又大部分都不愿意再放下身段去做什么农具厨具。

    “他有意思的点还在于,特别喜欢搜罗各类锻刀原料,越是稀奇古怪的矿石铁质越感兴趣。”阿澈拉着索隆的手腕,一边兴冲冲地说,一边撩开印染着“刀”字的布帘,踏进了铺子里。“兴许在这,真能找到修补雪走的法子呢!”

    一路上,索隆都安静听她讲,听她介绍商业街上哪家店是卖什么的、昨天又给了她多少优惠;看她一蹦一跳地指着七水之都的独特景致给他看,告诉他那嵌在墙体上的铁质铭牌刻着海圆历哪一年洪水上涨后的水位线;她还会吐槽街头支起的那家面摊做的墨鱼面可难吃了。

    总之,一路上唧唧呱呱个没完,让他禁不住好奇不过昨天一天,她是把七水之都整个儿给逛过一遍了吗?

    认路都勉强(并且自己一直拒绝承认)的索隆,第一次跟着别人一路走一路那么指认着瞧过去,发现了很多曾经被他忽略的生活细节。

    但是他一直都没有回话,只是偶尔点头或者应声附和着妖刀。就像现在一样,听着她的话,和她一起踏进了铺子里,抬眼打量铺内的情况。

    这个房间不大,只支着一张松木桌做柜台,有一扇开着的门通往院内,因为布帘卷着可以让人瞧见院中一棵魁梧的槐树和一口石井,左手边房间内传来的“叮叮当当”的打铁声,穿插着风箱运作的呼呼声,让人隔着院子也仿佛感觉到那股热浪。

    他们进来的这扇门的门栏处吊着一串铁铃铛,外面一有人来撩开帘子,就会碰动发出清脆的声响。

    许是听见了这铃声,打铁声停了下来,左手边房内走出一名年轻的刀匠。他穿过庭院,迈进了入口处的前房,准备招呼来的客人。

    说他年轻,因为他看着不过三十左右,身高中等,但一身肌肉虬结。因着刚从火炉边过来的原因,裸露的上半身滚着不少汗珠,皮肤因为火光的烘烤泛着点红。

    刀匠一边往外走,一边抓起脖子上的白毛巾擦汗。

    “你好,上门何事?”

    阿澈正要开口,本来一直站在她身后的索隆看清来人的脸,冷不丁把她拽到自己背后!

    阿澈还没反应过来,下一刻,便察觉到一股令她后背汗毛都要竖起的冰冷杀意,从索隆身上爆开。

    剑光在眼前一闪,速度快得无法用眼睛捕捉,和道一文字已经出鞘,刀尖笔直地刺在刀匠的心口上!

    她并不知道索隆拔刀的动机,但是他的杀意来得迅疾猛烈,阿澈的身体远比思维反应快,也已经搭上了腰间的弗里德,握紧了西洋剑的剑柄。

    庭院内有风刮过,刮得那棵枝繁叶茂的大槐树哗哗作响,叶子簌簌地往下掉,有些落进了井口,拨开本是平静无波的井水面,泛起一圈圈的涟漪。

    前房内,索隆浑身肌肉紧绷,他的杀意来得毫无理由,和道一文字锋利的尖间抵在来人的心口上,只需要再往前一点,便能刺穿对方还流着汗液的古铜色皮肤,剜开他胸膛跳动的心脏。

    他的眉眼本就生得狠戾,但很少像现在这样冰冷。索隆的神色定定地落在这名年约三十、正值壮年的刀匠的脸上。从他的宽额、浓眉、圆眼一路往下,掠过他的鼻梁和厚唇,眼里的冰冷杀意突然毫无征兆地消散——就和一开始毫无征兆地出现一样,来得快,去得干净。

    “抱歉,我认错人了。”索隆收回和道一文字。

    不过短短几十秒的对峙僵持,刀匠早已冷汗涔涔,豆大的汗珠从他额头渗出滚落,从煅烧间出来的热汗早就凉透。索隆拧着眉,为自己的冒失感到些微的懊恼,他再度真诚地道歉:“对不起。”

    一直站被他挡在身后的阿澈终于松了一口气,手从西洋剑上松开。从索隆刚刚的话里知道他刚刚一面之下把这个刀匠错认了。

    虚惊一场。

    阿澈从索隆身后探身,笑着缓和现在有些僵硬的气氛,“不好意思,我的…同伴刚才应该是把你错认成以前交手过的敌人了。我们是银吟刀铺的老板介绍来的,老板说您的锻刀手艺是数一数二的好,想来这边看看我们佩刀的受损情况。”

    她的语气轻快活泼,说话的时候眉眼都含着清甜的笑意,比起硬汉气质的绿发剑士,她浑身没有一点杀意和戾气,就像一个温柔美好的单纯少女。

    刀匠也缓过劲来。对方已经多次开口道歉,而且到底也没伤到自己,他本来也什么火气。再听到这少女说明了缘由,还是熟人介绍来的,那被吓出来的几分不愉也没了。

    他勾了勾有些僵硬的嘴角,一边看向从这个剑士男人身后走出的少女,一边回道:“无事,认错人了嘛——”

    他的话语戛然而止。

    不知道为何,看到阿澈的脸,他也突然怔在了原地。

    阿澈有些不明所以,抬眼看索隆,发现对方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她只好再看向那名刀匠,挥了挥手,轻声询问:“……怎么了吗?”

    刀匠回神,神色复杂:“抱歉,我刚刚也差点……把你误认成旧识了。”

    阿澈:“……”

    怎么了?今天是一个两个都到处认错人吗。她摸摸自己的脸颊,颇有些莫名其妙。

    倒是刀匠开口了:“你刚刚说你们要看佩刀损伤情况,是哪把?拿出来我帮你们看看吧。”

    “是我的刀。”索隆接话,也从刚才的思考中回神,递上了雪走。

    虽然闹了些乌龙,但是大家都极为默契地揭过这茬没再提。索隆拔出雪走,刀匠便接过仔细地查看了起来。

    司法岛一役,雪走被那个锈锈果实能力者徒手接住,虽然阿澈反应迅速,刀身还是被严重腐蚀了,几乎要从中间断开。当时阿澈刚炼化了银流的刀力,情急之下就把银流镀上了腐蚀的地方,勉强补住了刀身。

    但是当时她就发现这只是暂时之举,银流的刀力和雪走是无法完美兼容的。银流之于破损的雪走,就好像给破裂的衣物打上补丁,虽然这件衣物也能继续穿着使用,但是原来破碎的布料毕竟不能再度复原。同时也意味着这件衣服在使用寿命上到底是有减损的。

    “这是良快刀五十工之一的雪走。”刀匠捧着这把刀鞘精致华丽的雪走,扫过它黑漆太刀持的刀身和乱刀小丁字的刀刃,很快就辨别出了它的名号。

    索隆:“恩。”

    “这把刀……居然被严重腐蚀过,却又被,这个……银羽矿补回去了?”刀匠抬头,诧异地看向他们两个:“我记得雪走问世不到百年,哪怕它再怎么没被认真保养,自然的时间流逝也不至于让它腐蚀成这个地步。况且,这个银羽矿的修补也太奇怪了。我对银羽矿颇为了解,要把银羽矿锤炼到这样的精纯程度,还能和这完全不同的铁质贴合……”

    “你们是怎么做到的?”

    这个也没有什么隐瞒的必要,索隆如实相告:“是锈锈果实能力者,在和我对战的时候腐蚀了刀身。至于后面的修补……是我一个同伴的果实能力。”

    “恶魔果实能力者……”

    毕竟是生活在伟大航路上,哪怕是一名小小孩童,也对恶魔果实有所了解,不比其他四海那么没见识。刀匠点点头示意知晓,却是把这把雪走又双手捧着递了回来。

    “从修补的状况,可以看出当时这把刀的腐蚀情况。不管是面积还是程度,都已经超出了人力的修补之能。如果一把刀刀刃有了豁口,或者是只是中间断裂,都可以通过手段再补,但是腐蚀成这个程度,出非回炉再熔,不然就像这样——即使是用了提纯到这个纯度的矿石补上了,也不过只能增加一些它的使用寿命罢了。”

    “这把刀的强度、韧度和锋利度都有受损,如果以后战斗强度高,都会有崩坏的可能性。”他看着眼前的绿发剑士接过雪走,抿唇不言,虽然刚才拿刀抵着自己时凶戾异常,但是这会儿却能看出他神色间的哀痛之意,刀匠不由开口安慰,“当然……也可能是我能力不足,你们有机会可以再找一些名家看看,也许有修补的机会。”

    “再退一步讲,对于这把雪走来说,能够得到这样的修补已是幸事。作为一把刀,它能够多战斗一刻,都是荣耀。”

    虽然心里早有准备,但是真的听闻雪走无法修补,阿澈还是颇有些沮丧。她侧头打量索隆,发现对方的眉又再度蹙起,心情有几分低沉。

    他们又和刀匠聊了几句,因着之前的冒认人的唐突,当然也是为了感谢对方对雪走情况的察看,阿澈又在这订了一套厨房刀具。

    阿澈把他们住的临时地址告诉了这名刀匠,并且提前预支了整套刀具的订做费用,还添了额外的一笔丰厚的钱,和他说完成后差人送到他们居住处就可以。

    这名约莫三十的年轻刀匠态度温和,看到阿澈故意多给的贝里也没有拒绝,他们后面的交谈也很正常。只是让阿澈不舒服的是他偶尔的眼神,就好像透过她这张脸在看另一个人。

    不过想到对方一开始也说认错人,她也没多纠结。

    一切都谈妥,他们也就告退了。

    索隆率先撩开布帘出了门,阿澈跟上,没想到走了没几步他又突然停住。

    “妖刀,你在这等我一会儿,我还有话想去问问那个刀匠。”

    阿澈跟着他停下,听他的语气,知道他是不想自己跟着。她总感觉索隆和那个刀匠都有点古怪,聪明的没多问:“好,那我在这等你。”

    这地方几乎临近七水之都的最边缘,因为处在居民区的边缘,所以看到的人不多,倒是能听到刚刚那片区传来的喧哗的人声。阿澈百无聊赖地站在原地等着,虽然听话地没有跟过去,脑子里却一下回想起刚才几个意外的插曲,一下又想着怎么宽慰索隆雪走的事。

    七水之都今天的天气特别好,她站着,看着宽阔的海面在阳光下闪着碎钻般的亮光,洁白的海鸥在海面上掠过。天空蔚蓝开阔得没有杂云,天与海互相倒映,宛如两面色泽不同的蓝宝石镜面。

    阿澈突然嗅到了一阵花香,一名身着小纹和服的女子踩着木屐从她身前经过。她的头发盘着,气质温婉,手里捧着一束许是从花店买的鲜花,身形缓缓地走向了阿澈刚刚出门的那间刀铺。

    这件锻刀铺的刀匠是东海的外来人,阿澈突然想起来刚刚他虽然是从锻刀房出来裸着上半身,但是也确实是踩着木屐。

    这时,索隆也撩开门帘出来了。和服女子捧着花退到门口一边,微微低头错开身子。阿澈见到索隆开心地挥挥手。

    “好了。”他走到她面前停下,看着少女微微仰头看着自己,又因为阳光太强忍不住抬手挡脸。

    不知为何,看到她以后,心里的郁结之情消失了些,索隆的眉头缓缓松开:“我们回去吧。”

    刚办完正事就要回去?

    阿澈眨眨眼,嘴上回道:“好啊。”心里想得却是:哼哼,反正是我来带路,这么好的机会——

    她抬手扣住对方的手腕——这个动作做起来已经非常熟练了——随便选了一个方向前进。

    走吧,逛街去!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
笔迷读 All Rights Reserved 网站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