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一他约莫是寅时一刻来的。他到来后的第一句话,是【母亲刚刚去世了】。那句话像是晴天霹雳般击中了我,我脑袋里好像有一根弦“啪”的一声断掉了。
缘一他,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母亲死了?这怎么可能!明明就在不久之前,就在不久之前,我还看到过她。她依旧穿着华美的十二单,身姿依然优雅,向我露出的笑容依旧是那么的温柔。
奇怪,上一次看到她是在多久之前了?是在一周前吗?还是一个月前?为什么突然就死去了呢?为什么一点征兆都没有呢?到底是在什么时候?
【怎么会这样?】我想着。同时又不知该露出怎样的表情。
我是个普通人,普通的出生,普通的存在,普通的过活。在早年也看过许多书,书上经常描写着人死去时的场景——四肢无力的垂落,鲜血不断流淌,瞳孔逐渐扩张,意识走向涣散。还看过许多电视节目,无论是纪录片,还是电视剧,都有记录过人的死亡时的场景。
这个时代也好好,那个时代也罢,死亡无处不在,早已令人司空见惯。
前天在街角看到的猫咪,可能第二天再次路过时,就只剩下了一具尸体。那尸体冰冷刺骨,毛发凌乱,也许还有着其他动物的咬痕。更加凄惨一些的,可能就是被汽车碾过,内脏伴着鲜血流出,和数不清的泥泞混合在一起。那尸身太过丑陋了,简直是到了令人作呕的程度。无人想多看一眼它的死活,大概在最后也只能给保洁人员添上一句“真是麻烦”的抱怨吧。
还有昨天看到的,静静绽放的夏花,因为太过喜欢夏天,而选择在夏天死去。
亦或者刚才还在和你说话,吵嘴,惹人不快的家伙,突然就倒下,失去了生息。
我早已习惯了死亡。甚至于,在旁有人死亡时,可以内心毫无波动的,冷漠的走过。在有人吵闹着,哭喊着要从楼顶坠落时,可以平静的发出“啊,看起来还很年轻的样子嘛”的感叹。
我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或者说,相互欺骗,却又令人惊奇地不受到任何伤害,甚至于就好像没有察觉到彼此在欺骗似的,这种不加掩饰从而显得清冽、豁达的互不信任的例子,在人类生活中比比皆是。又不只是我一个人,所谓世人,不都是这样的吗?
人的情感本就是不能互通的。你又怎么能确定你就是真的在为了一件事或一个人而认真的感到难过呢?毕竟人类可是连自己都会欺骗的家伙。
不过在大多数时候,我还是会选择去祝福别人能够得到幸福,这其中的缘由连自己也说不明白。或许是希望自己本就丑陋的灵魂不要再更加的污浊不堪了吧。
我机械般的在别人悲伤的时候跟着做出悲痛的样子,在别人痛苦的时候露出同情的表情,在别人哭的时候哭,在别人笑的时候比谁都笑的更加大声。只需要这样一点小小的技巧,就可以完美的融入人群之中,成为所谓【世人】的【同类】。
看,很简单吧。总而言之,人还活着嘛,那肯定在搞什么欺骗。学校和社会在我看来不过是填满扭曲的欲望的垃圾堆,自己那几近完美的演技,在那儿毫无大显身手之处。
再说说现在吧。这样的场景我也是经历过的,只需要在适当的时候表露出悲切的神色,然后再潸然泪下,人们自然会明白,此刻的你是【痛苦着】的。
对于怎样哭泣这件事来说,我可谓是经验丰富,毕竟弱者最有利的武器是眼泪嘛。
可现在不知怎的,我却哭不出来了。
明明这时候是最应该露出悲痛欲绝的表情的,我却做不出任何动作。
【或许是因为这里只有我和缘一,不用再演戏的缘故吧】我想。
衣服好重,头好重,身体好重。就连转动头部,仿佛都能听到脖颈不堪重负的发出了“咖咖”的声响。
不知为何,心中空唠唠的,仿佛破了个口子,把所有的情绪全都吸入这无底洞中。又宛如此刻正置身海底,痛苦的浪潮一阵阵涌上心头,犹如白云匆匆飘过雷阵雨后的天空一般,将我的心脏忽而抽紧。
我和她并不亲近,见到她的次数很少,就连面对仆人也比面对她要熟络。说实在的,我对她的感情,连爱也称不上,只是喜欢罢了。
虽叫着母亲,心底却并不是真正的把她当做妈妈这种存在,这样的称呼,也只是因为至今都不知道她都姓名罢了。
她既温柔又美丽,而人类总是被美好的事物所吸引,这一点,我也不例外,所以喜欢她,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但喜欢这种情感,又能持续多久呢?人类是健忘的种族,上一秒还喜欢的要命的东西,下一秒就可以将其弃之如履。在一件东西坏掉的时候,也只是叹惜和有些心疼罢了。
特别是像我这种生性冷漠的人,真要是做出悲痛欲绝的模样,那才更显得像是在逢场作戏。
【所以,是生病了吗?】此刻,他不解又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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