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就算没想起这句话,浴室里总共就三NPC,最后也只能找到凌奕瞳身上。
推开门时,凌奕瞳就像他第一次进来的那样一脸茫然,问,“你要告诉我什么?”
邵楠走过去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因为没有表现出攻击意图,这一次凌奕瞳在他走来时乖巧的坐着,就像是被设定好的NPC一样,表情懵懂。
坐下以后,邵楠想了想,说,“我想给你讲一个关于你朋友的故事。”
有时候,这个世界的恶意表现的实属平常,如果讲一个关于童年不幸的经历,十个孩子中大约有八个能够在自己身上套上类似的情节。
母亲对孩子过于沉重的希冀从他出生前就开始了,也许是脑子不够好,又可能是过于贪玩,他总是不像别人家的孩子那样,轻而易举就能获取成功。
也有可能,他本身就已经是一个很优秀的孩子了,继承了父母的优点,但天才的人并不少见,挡在他前面的总有一个追不上的影子,彼时他虽然优秀,但很不幸,他有一个严格到病态的父亲。
他从童年起,不得不接受母亲施加给他的压力。母亲心中无疑是最爱父亲的,虽然那个人暴力,自负,常常在工作中遭遇挫折,却不会从自身找原因,而是将孩子当成是压力的宣泄口。
世界上哪有父母不爱孩子的呢?大部分人都会这样说。他们只是不擅长说“爱”而已。
这倒也不错,很多孩子都拥有类似的童年,不擅长教育的家长,日复一日的课业,同学间的攀比,不被人关注的落寞。
少数人在长大后脱离了暴力的家庭,发誓要过不一样的人生,却在日后的生活中无奈的发现,原生家庭的缺陷已经不知不觉影响了他的一生,于是慢慢向生活妥协;更多的人在成长的过程中渐渐和父母达成了和解,成为了最普通的那一类人,甚至很多人刻意遗忘了童年的不幸。
毕竟对于漫长的人生来说,童年不过只是一个随着时间冲刷逐渐模糊的节点。
但是为什么只有他,来不及偷偷长大,就已经变得和别人完全不一样了呢?
来自家庭的暴力令他渐渐沉默不语,更糟糕的是,他似乎无法与人正常交往,每天只能机械的学习,却总也达不到父亲的标准。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沉默孤僻得罪了身边的同学,遭到了恶劣的对待。带着满身的伤回到家里,从领导和病人那边受了一肚子气的父亲,骂他像个牲口。而母亲也只会对他说,你要成为你父亲那样的人啊。
成为父亲那样的人?也许他无法成长为一个合格的医生,但他发现了一条捷径——当他将满心的暴力愤恨发泄到另一个更为弱小的物种上时,被束缚的灵魂都放松了。
从轻而易举的碾死一只蚂蚁到剪掉蝴蝶的翅膀,再到分尸一只幼猫。
他开始疯狂的在宠物领养论坛上留言,不断寻找猎物。操纵生命的快感令他欲罢不能,他开始想象着,手上握着的似乎不再只是一只弱小的猫咪。
但这恶魔的行径很快就被发现了。
他的成绩优异,考上了一所不错的大学,但还没来得及去学校报道,就被父母送去了精神病医院。
这里没有令他可以宣泄压力的幼猫,有的只是日复一日的电击治疗,以及连话都说不清楚的病人。
终于有一天,他再也无法忍受这一切,在医院的卫生间里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凌奕瞳自始至终安静的听着,在邵楠讲完后,平静的说,“的确是我的一个朋友,我并不知道他曾经经历过这些。”
说实话,邵楠其实更心疼那些惨死的猫咪,虽然动手教训过这个不着调的父亲,但也觉得这少年的结局实属罪有应得。
当然当着人家朋友的面,邵楠傻了才会说这话,他叹了口气说,“为人父母不用经历考试,确实很可怕。”
凌奕瞳没有再发表什么意见,他就像个工作完成的npc一样,从裤兜里拿出一把钥匙给他,“这是我朋友交给我保管的,你拿去吧,我想这里面有他想告诉你的东西。”
邵楠注意力全都放在了通关上,对这个童年不幸性格扭曲的虐猫狂再无兴趣,所以也没在意凌奕瞳说什么,接过钥匙就走。
“你刚才说这个世界的恶意,”凌奕瞳突然在他身后冒出一句话。
邵楠奇怪的回头,凌奕瞳坐在原处微笑着看着他,这是他在副本里展露出的第一个笑容,带着点说不出的诡异。
“你说什么?”邵楠皱眉。
“没事,反正你很快就知道了。”凌奕瞳收起笑容,恢复了往日的冷漠。
被凌奕瞳这么一讲,邵楠心情复杂,尼玛,这妥妥的是要反转的节奏啊,难道说他集齐三把钥匙,并不是通关的条件,而是立了个死亡flag?
邵楠顿时有些纠结了,但如果从逆向思维出发,会不会是凌奕瞳故意说这话令他起疑,从而阻碍他通关离开这个莫名其妙的世界?
算了,不管怎么样,既然钥匙都有了,当然要打开锁看一看!
虽然有了决断,但邵楠内心依旧满是纠结,表情复杂的瞪了罪魁祸首一眼,而凌奕瞳则是一脸纯良,冲他无辜的眨眨眼睛。
在打开衣柜时,邵楠的确是感受到了来自世界的恶意……虽然不知道和凌奕瞳说的是不是一回事。
其实除了被大汉用菜刀追着砍,邵楠一直觉得这个游戏实属寻常,也没什么吓人的地方。谁知道临了了会出现这么一大坨马赛克!
【叮!获得通关道具“自我解剖——躯干”,积分+5,是否收入空间?】
“……”
果然到死还是个变态,居然把自己肢解了作为通关道具!
后面的两个箱子也是同样的内容,邵楠分别得到了一个头、一个躯干和人类的四肢。这几样在他空间中集合后自动连接成一个少年的模样,呈半透明状,站到了他的面前。
这少年与照片里的模样相同,却又有哪里不一样……他在盯着邵楠笑,却并非善意。
“恭喜你顺利通关,从那扇门走出去,你就自由了。”少年打了个响指,身后出现一道黑色的铁门,他微微侧头盯着邵楠,“为了感谢你把老畜生揍的那么惨,我个人送了一件礼物在你的空间里,希望你能接下来的游戏中好好利用哦。”
邵楠并不喜欢他,或者可以说是讨厌,对方虽然现在可能成了“鬼”一类的东西,他还是忍不住问,“你已经不虐猫了吧?”
“当然,”少年笑得意味深长,“我已经有了更好玩的玩具。”
邵楠心理上有些说不出的不快,绕过少年的“鬼魂”,拉开黑色的门走出去。
在关门的刹那,少年的身边多出了一道影子。
“为什么要我把那东西给他?”少年瞬间变脸,语气略带不爽。
“给都给了,废话那么多。”影子道。
“那可是后期道具,再说这家伙其实不是适格者吧?”少年冷笑,“‘剪刀’是副本设定的一击必杀道具,npc的死亡也是玩家通关的必要条件,但他仅仅是把老畜生揍了一顿,却通关了。”
“你说的不错,他没有杀心,”影子说,“不仅如此,他对沙盘也没有畏惧感,这次‘女娲’的预选似乎出了点问题。”
少年莫名,“是BUG吗?那你还不跟上面报错,在等什么呢!”
“我只是想做一个实验。”
少年一脸“呵呵”,说,“谁让你的权限比我高呢?沙盘清理者,你慢慢玩,我去找下一个‘浴室’玩家了。”
少年小声抱怨着“还要再被分尸一次”,身形渐渐消散在空气中。影子却慢慢现出实体,望着面前这道漆黑的大门,脸上的表情若有所思。
邵楠并没有听到浴室中的这段对话。
此刻他正满脸错愕,望着甬道墙壁上挂的几张照片发呆。
方才邵楠进入黑门,似乎还要走过一段长长的甬道才能回到现实世界。他并不担心少年会欺骗他,只是随意的看了一眼手环。
手环并没有因为他离开游戏副本而消失,这也是邵楠预料之中的,哪个系统文会只写一个世界?恐怕以后还有的熬。
但邵楠着实心大,甚至还觉得这游戏挺有意思,只是看到手环的进度停留在百分之八十九的时候,有一丝疑惑。
进度只有百分之八十九,那少年却说他已经通关游戏,看来收集三把钥匙才是完成游戏的关键,但这个进度条是不是代表着,他还有一些谜底没有揭开。
邵楠开始回忆在浴室里搜寻那十二个隔间时的种种,还真找出几个疑点。
首先是邵楠获得的道具,几乎每一个道具都起到串联作用,但有样剧情道具自始至终没有派上用场,也算不上是对副本背景的解释——就是那本《人体解剖学》。
当然如果这本书是指那少年对自己的精神解剖,倒也勉强说得过去,那他在卫生间里得到的那团毛发,为什么用的形容是“不知道是人类还是动物的毛发”?
当时因为这个叙述,邵楠对下水道里的东西产生了不好的联想,但后面知道少年有虐猫倾向后,就自然而然的将那团毛发当成是猫毛,既然如此,系统为何会多此一举,加上“人类”二字?
还有关于这个游戏的背景,被设置在一个浴室当中,原先邵楠以为少年是在浴室中自杀的,可其实通过录音带里医生的对话来看,自杀的人是在卫生间,公共卫生间也常常设有隔间,那么将浴室作为背景又有什么意义呢?
虽然这些疑问他很快就得到了解答。
快要走出甬道时,邵楠在两侧的墙上发现了几张隔间里没有的照片。
明明和孤僻少年一模一样的脸,照片上的人却更成熟,脸上甚至带着温和的笑意。
他从某著名的医科大学毕业,戴着博士帽,与同窗站在母校门口照毕业照。
他入职了一所精神病医院,和满脸不开心的同事在谈论学术问题,这张照片挂在光荣榜上。
他离职后,在母校附近开了一间澡堂,生意很好,来的基本都是学校的学生。一个学生与他合影,他脸上挂着一种说不出意味的笑容。
他甚至还结了婚,有了孩子和一个年轻漂亮的妻子。
他与父母照了全家福,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很平和,就像大部分与父母和解了的普通人那样。
但是,他们真的遗忘了来自童年的痛楚了么?
邵楠错愕间,耳边仿佛响起几句话:
“哦,可听说你的父亲对你的期望很高啊?”
“算了吧!我还是想去创业,或者随便干点什么……”
“你刚才说这个世界的恶意,”
“我已经得到了更好玩的玩具。”最后,少年微笑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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