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凉茉与劭云太子讨论此事的时候, 便讨论了提出之后可能会面对的问题, 听得韩栋的质疑,她并不局促:“世家贵族有败类,寒家苦门有大才, 一样的道理。外祖父, 您看咱们丞相,本也不是出自世家贵族之人。陛下拜他为相, 是识才。可是西凉百姓众多, 这般识才的机遇,难于登天。”
“本宫此举,只是让真正有大才的人可以不为出身所缚。”
邬云被突然点名, 但笑不语。
他的出身的确不是世家贵族,而是东周皇族……只是对于不知他来历的西凉人而言, 他必是出身羞于人前,才会与西凉帝三缄其口。
韩栋看着邬云,觉得这个人的周身气质不逊于世家贵族子,怎么偏偏就是个寒门子呢?
可他还是觉得不妥,“前些日子,才选了二十名才俊。”
“那二十名, 已经悉数为官。”邬云面上带着一惯的笑容,“短期内不宜再次选拔。更何况,能参与选拔的人,本就是世家贵族或是没落的世家贵族子弟,真正的贫民, 无法参加。”
李凉茉点点头。虽然确实是这么回事,可原本自己说给劭云太子听的话,被邬云说出来,让她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别扭。
“事实上,一些没落的世家贵族子弟平日里也就打肿脸也要充胖子维持体面,其实他们的日子都还不一定比得过寻常百姓家。”李凉茉见韩栋神色有松动,趁热打铁,“官职有文职武职之分,可是官员悉数要文武双全,好没道理。曲笑不通文墨,如今为禁卫军统领便比文武双全的刘立坤要好得多。本宫以为。官要因材而用。是以,本宫这次只考文。”
韩栋沉默下来。
从当前局势来说,这确实是很好的法子,可是从世家的角度来说,这必然会削弱世家在西凉所能占有的地位和权力,他们的利益受到了影响,必然不愿。
“只怕阻力甚大。”
“所以,才需要你们配合本宫。”李凉茉盯着两人,“你们可愿与本宫行此一事。一旦功成,必定青史留名。”
韩栋迟疑着。
邬云笑得轻松随意,“公主把这般重要的事说给臣听,可是终于开始信任臣了?”
李凉茉从他的笑意里看到了揶揄,噎了噎,面上不显,“本不想与你说,但本宫以为,你是乐于见到此事不成的。”
邬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片刻之后,笑意僵在嘴角,心中微涩。
这……黑心的茉莉,一点也不体贴他想与她缓和关系的心,竟让他与她在朝堂上公然为敌……
李凉茉并不人觉得这有什么不妥。在她心里,邬云想要西凉,自然不会乐意她行此事,不过是在行事之前,与他把话挑明了说罢了。
邬云与韩栋行出玉泉宫时,已是遥夕过半。
他没忍住,半是疑问半是感叹,“公主这……要你我这般,到底是为何?”总觉得,她是在不遗余力地疏远他。
“可惜了。”韩栋叹了一叹,“可惜公主是女儿身。不然,西凉有望了。”
邬云:“……”看来问错了人……
可今日时间太晚,换了身份来见她,也不知折磨的是她还是他自己。
三日之后,李凉茉得到恩睿伯府定案的消息。
陈修三日不眠不休,将恩睿伯府上上下下这些年所犯恶行翻了出来,竟写了两臂长之多。
赵家人不服,被从恩睿伯府押出来时大声谩骂,仿佛他们就是各大世家的先行者,赵家的今日就是各大世家的明日,是一个女人摄政妄为的结果。
陈修便让人堵了他们的嘴,还专门挑了人在恩睿伯府念赵家之人的罪状,出一个,念一个。
李凉茉的马车停在不远处。
她看着恩睿伯府井然有序的场面,笑着对夕颜道:“你瞧,这事情办得,可以说是赏心悦目了。”
夕颜没规矩惯了,懒洋洋地靠着车壁,“再赏心悦目又怎么样?你又不会让他成为你的真驸马。”
李凉茉闻言一顿,“可惜了你是女子,不然,本宫就把你赐给他。”
夕颜:“……”妈的,怎么又扯到我头身上来了。瞎子都能看得出来,他不喜欢男人就喜欢你。
不过,夕颜觉得被扫了兴致,也懒得再拿陈修来说笑李凉茉了。
倒是恩睿伯府门口突然安静下来,吸引了两个人的注意力。
一个干瘦的少年缓缓从门里走出来,头上绑着孝带,没有人锁他。他用看透生死的苍凉目光看了看前方,抬步走向他该站的位置。
李凉茉心中好奇,看了芸竹一眼。
芸竹会意,不一会儿,就打探回来了,“那是恩睿伯的庶子,赵希言。因为他的生母是青~楼伎子,所以,在家中不受重视,从不在人前露面,也不曾犯下什么事。前些日子,他的生母被苛待至死。他这孝,是为生母戴的。”
芸竹说得简单,夕颜和李凉茉都从中感受到了他这一生被出身所累的艰辛。
“我说。”夕颜目光微沉,“我和你保了他怎么样?好歹给他一次自己作主的机会。”
李凉茉转眼看她,笑道:“你难得发一次善心,我不答应似乎过分了,可是,我若答应,能有什么好处?”
夕颜想了想,“他日,就算你帮我报完了仇,我也还帮你继续杀人。这一辈子,都帮你杀人。”
“……”李凉茉默了片刻,“你本就是我的人,成了我的人,这辈子还想要活着离开?”
夕颜愣了,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掉进摆脱不了的黑窟窿里,“那你想要什么?我先告诉你,第一,要钱,我没有,只能和你打借条。第二,我是女人,不喜欢女人,也不卖身体。”
她知道她的身体有多奇怪,若拿出去给人观赏,躺着就人赚钱,但那种钱来得屈辱,她无法接受。
李凉茉笑了,“我要你的故事。告诉我,你经历过什么,仇人是谁。”
见夕颜沉默下来,她又道:“既要本宫给你报仇,早晚要把你的故事说出来的。一个故事一个任务,这不是你自己定的规矩吗?”
夕颜深吸一口气,长长吐出,看向那个干瘦的少年,“好。”
这一个字,仿佛用掉了她所有的力气,她歪歪扭扭地闭眼躺下,连呼吸都变轻了。
李凉茉打量着被芸竹带到自己面前来的少年,眉目生得清秀瑰丽,许是承了母亲的相貌,“沦为阶下囚,你可怨可恨?”
赵希言抬眼打量着面前的少女,娇美温柔,端和矜贵。他被身边人呵止了不礼貌的举止,垂下眸,“他们杀我母,我无力报仇,如今见他们这般,于我而言,便是大仇得报。谢公主大恩!”
他猜想李凉茉暗中出行,定不愿叫人认出她,是以,没有行礼。
李凉茉惊讶地笑了,“这般聪明的人,倒是可惜了。”
赵希言闻言不动,他还不至于觉得公主说他可惜就真的可惜了。能见母亲大仇得报,他已经满足。
李凉茉将他的神色收在眼中,“你可愿为瑾德太子挽郎?”
赵希言呆愣愣地抬起头来看她。
所有的字,他都听得明白,连在一起,却让他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挽郎,是在瑾德太子出殡时唱换歌的人,虽然身份不高,却也等于给了他一个入仕的机会,可他,不是马上就要死了吗?
整个恩睿伯府的人,都会在秋后问斩了的!
李凉茉见他如此,轻轻地笑了,“瑾德太子出殡,需要百二十名挽郎,本宫观你唇红齿白,面目清秀,恰好合适。此事在于自愿,若你不愿,本宫也不会强求。”
“愿意!”赵希言的眼里生出光来,在李凉茉音落的那一瞬便急急出声,生怕晚一点便失了这次机会,“我……臣,愿意。”
眼前的公主,于赵家而言是催命恶鬼,于他而言,却救他出苦海的神,有着最悲悯的心和貌,有着心怀众生的笑。
李凉茉不知自己在他心中突然变得这么高大,只是满意地颔首,“去吧,本宫只给你这个机会,往后的人生,还得你自己走。”
赵希言一步三回头地离去。
马车里假寐的夕颜突然睁开眼,“骗子!你个大骗子!太无耻了!”
李凉茉知她反应过来了,笑而不语。
夕颜愤然道:“你原本就想给他这个机会的,却偏偏等我来提,从我这里骗一些好处!你太卑鄙了!”
“我只是意识到,良木之上有虫蛀,朽木隙里藏新芽。与你同样不想看到好好的新芽为朽木陪葬,为何你便是心怀仁善,我就是卑鄙无耻?”李凉茉扫她一眼,“你给的所谓的好处,本也是我该得的。而且,说到底,你把你的故事告诉我,是为了早日给你报仇。”
她神色平静,温声劝道:“你不说,我如何能为你制定复仇计划?而且……夕颜,即便你不说,我也猜到了一些。或许,我该叫你慕晏兮。名动天下的南齐辣美人,缘何成了这般模样?”
作者有话要说:夕颜:???你怎么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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