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云策马疾行, 搭箭猎物, 不一会儿,身后的人便收了一堆猎物。
星眠跟在他不远处,神色复杂。
疾云刚才和她说过的那番话, 在她刚来时, 便说过一遍,可她当时不甚在意, 才会有刚才错误判断出来。
现在看来, 她若是再弄错一点,就有可能被主子换走。
正在她思量的时候,听得邬云突然发问, “你觉得,她如何?”
星眠对李凉茉不满, 闻言还未反应过来便先回了话,“属下觉得,她美得不明艳,过于平淡……”说到这里,她感觉到四道凉凉的视线落到身上,倏然收声, 垂头认错。
邬云的目光缓缓移开,嗤笑一声,“是我错了,你如何会懂,美人在骨不在皮?”
世人传西凉韶华公主殊色无双, 他也是亲眼见过,才知道她的美,不是明艳惊人的美,妆容素淡,身形柔弱,却在举手投足间展示着她独有的气质与温柔,容易让人忽视她本就温柔到极至的容貌。偏偏,那般柔韧的人身上装着一副钢筋铁骨,硬心黑肠。每一种,都恰到好处地是他喜欢的样子。
有时,他甚至都分不清,到底是他原本喜欢这样的女子,还是因为喜欢她才会喜欢这样的女子。
他笑着转身。
星眠看得心惊胆战,“主子……主子从未有过这样的笑容。”
发自真心的,让人感觉到幸福的笑容。
疾云收回视线,“收起你不该有的想法,若是没有主母,你连到主子身边的机会都不可能有。”
星眠错愕看他,“主母?”
疾云冷笑一声,默认着跟上邬云。
一声犬吠响起,疾云回头,“主子,是铁头。”
邬云回眼一瞧,见那狗子跑着的急样,眉头一紧,“一定不是来找我的。”
说着酸溜溜的话,到底还是下马在铁头的铜牌里取出血滴样的树叶。
疾云疑惑了一瞬,猛然反应过来,“主子,属下去救。”
“去吧。”邬云的语气里听不出半点情绪,见疾云离开了星眠还在原地,道:“星眠也去。”
他立在原地,垂着眸子,看向趴着他腿的焦急哈欠的大毛团,“他们去,够了。”
铁头抬起前爪在他腿上挠了挠,怵于他的目光缩回爪子,在他面前咬着尾巴转起了圈圈。
邬云语气不耐,“每次都是这一招,就不会点别的?”
铁头“呜呜”地瞅了他一眼,不是上辈子的主子说“招不在新好用就行”吗?
它挠啊挠,转啊转。
邬云唇角笑意不变,目光慢慢凉了下来,“三十余人?这样你就觉得要我去才行?”
他叹了一声,把铁头拎起来,“蠢狗,你不知道她不想见这个我吗?”
铁头悬着腿愣了愣,舔着爪子发愁自己还没成年,咬不死几个。
邬云把它丢开,盯着狗子画出来的包围圈看了片刻,翻身上马,在狗子忧心忡忡的目光下,往李凉茉离开的方向去了。
骏马带头裹着尘土的风,把愣住的狗子一身白毛染成了土色,“汪!”等等狗侍卫!
眼见能瞅着的只有黄土了,铁头用力甩了甩全身的毛,撒丫子狂追,委屈地再一次想得自己现在为何还未长大。
成年之后,那马儿可就跑不过它了呀!
邬云疾驰,离得越近,便心里越不安。
眼看见到李凉茉了,心里的不安却更甚。
事情发生在转瞬之间,他还未至,眼见着疾云在她身边能救而未救,见她被人从自己眼前带走,心里生出有生以来的第一份悔。
马蹄未顿,他策马追了过去。
终于追上,却见还在奔跑的马儿已然背上空空……
李凉茉一手持弓一手拉箭,冷不丁被人掳走,反应过来时,弓已脱手,倒是一支羽箭还在手中。
这个人身上的气息是她曾经极为熟悉的,不需要回头看,也知道是宇文治。
她并没有要挑破的意思,持箭反手朝身后刺去。
她听得身后的人闷哼一声,却加重了束着她的力道,她未能成功挣开,被这股力拉着与他一同从马上摔了下去。
耳旁嗡嗡作响,片刻之后,归于宁静,束缚着她的力道也松了。
李凉茉拂开落在面上的枯叶,看到在她面前靠壁沉沉看着自己的宇文治。
对方左手握着被羽箭刺穿的右臂,黑色劲装上染血。
李凉茉迅速扫了他一眼,便观察周围。
这里不知是谁挖的一个猎洞,很深,值得庆幸的是坑底没有装刺,只要杀手没有过来,他们还是安全的。
宇文治见她根本就没有要理他的意思,目光沉了沉,“皇后,你也回来了,是不是?”
他一直不明白,为什么这一辈子和上一辈子完全不同了,甚至于苕华被南齐扣住的时间比上辈子都早了许多年。
直到刚才,他于马上看到韶华公主拉箭杀人,与上辈子韩家之变后再回到北齐的李凉茉完全一致,“你也被他给杀了,是不是?”
李凉茉闻言微微一顿,心下大惊,面上不显,扭头看了看周围,笑了,“听北齐帝这口气,好似北齐皇后也来了一般,瞧了瞧,不见旁人。难不成,北齐帝又认错人了?”
她眉眼流转,带着与上辈子相似的风~流,只是今日流露出来的疏离和冷漠让他心里难受地呼吸不过来。
“你没回来?那为什么这辈子的事情会完全不同了?”宇文治狐疑地打量她一番,“不论如何,你都是朕看上的皇后,今日朕来带你回家。”
李凉茉呵笑,“北齐帝,本宫是谁?”
“韶华。”宇文治坚定地道,“朕这回一定不会认错,你才是韶华!”
他想了想,若是李凉茉不曾和他一样地回来,那么,上辈子初去北齐的韶华,原本就是那么耀眼的。
可是她如同看人傻子一样看他的目光让他觉得更加难受了,“你和朕回去,朕一定会好好待你。”
李凉茉嘲笑出来,“北齐帝,你记错了。你的皇后,叫苕华,傲然明艳如凌霄花,是李凌霄。”
听到离自己越来越近的犬吠声,李凉茉面上一喜,“他来了……”
宇文治本欲解释,见她如同将要见着心上人一般的欢喜神色,警铃大作,“谁?”
两人不约而同地抬眼朝洞口看去。
李凉茉见到探出头来的邬云,笑容一僵,心里有些遗憾却又庆幸来的不是在醋里泡了一辈子的那个。
邬云瞧见洞里的两个人,笑容也微微僵了僵,却无视了宇文治,朝李凉茉伸出手,含情脉脉地道:“臣救驾来迟。公主可愿把手交给臣?”
“北齐帝。”李凉茉看了宇文治一眼,“本宫是西凉的公主,不是你北齐的婢女,不是你能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如今你不在北齐坐镇,却来我西凉做这种败德之事,若是传到南齐,也不知他们还会不会避不交锋?”
随后,她眉眼一转,将头上束发带解开,将一头抛向邬云,“以丞相的能力,必能成功将本宫带上去。”
邬云笑了一声,握着束发带的一端,用力一提,“可,凡事总有万一。”
李凉茉笑了一声,听到发带断裂的声音,笑容微僵,便被邬云抓着腰带拉了过去,“下次,换个结实点的。”
李凉茉瞋他一眼,“丞相倒是希望本宫还有下次?”
邬云笑笑,余光扫向还伸着手的宇文治,杀意不藏。
他看着他们待在一方空间里便心绪不宁,可方才若不是宇文治出手阻挠,发带又如何会断?
宇文治感觉到他的目光,抬眼看过来,“西凉竟有这般出色的丞相,可惜朕以往不知。你若愿随朕回北齐,必许你王侯之位……”
“区区王侯之位……”邬云一出声,便让宇文治噎住,“配得上西凉的摄政公主否?”
他提醒他,李凉茉已经不仅仅是西凉的一个公主,她有摄政之权,当如权者待之。
宇文治:“……”
不待他接话,两个人已经从他的视线里消失。
李凉茉站稳,用半截束发带重新束了发,温柔地柔了柔铁头的头,与邬云道:“丞相敢不敢,让北齐帝有来无回?”
邬云当然敢,也正准备这么做,可是听到越来越近的马蹄声,将李凉茉带上马,驱马离去,许久,才在她耳边低低地道:“他有备而来,我不敢让你冒险……”
李凉茉愣住。
这声音……若不是自己知道坐在身后的是邬云,必然会以为是劭云太子坐在身后。
她用力地摇摇头,一定是自己太希望出现的是他了吧……
邬云垂眸瞧着她,沉了沉眼。
他曾想过在她面前好好地扮演两个角色,又想着早些把她娶回去。两种念头一直在他心里转来转去,他所有的杀伐果决在沾上她的时候都变成了犹豫不决。
而刚才,亲眼看到她被人夺走,与别的男子共乘一骑,共处方寸之地,他便觉得心里闷得喘不过气来。
他不想再顾忌那么多,与其担心她在知道他的两个身份之后会与她生气,倒不如先把她绑到身边,慢慢哄。万一,以她对他的深情,她知道了也没有那么生气呢?
“韶华……”他终于决定开口了。
李凉茉再次听到这样的声线,整个人都绷紧了,“别……别说话!”
紧接着,她忽然扭转腰肢,侧身靠入邬云怀中,大声道:“本宫不过是为了气你才说要找劭云太子的,这世界上,哪里有什么劭云太子?!”
邬云拧眉不解,听她又压低了声音,“东周人,比刚才的北齐人还多。打不过……快跑!”
邬云双臂一紧,眼扫四周。
铁头扭着头看了看四周,狗眼瞪圆,龇牙露出凶相,前爪刨地,随时准备战斗。
作者有话要说:邬云:……好歹等我掉了马甲再出来……这下好了,没勇气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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