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回到殿中时, 殿中只他们与东周帝的位置空着, 东周皇后已经换一身相似的衣裙。
殿中歌舞升平,气氛却莫名让人觉得冷凝。
李凉茉轻轻拍了拍铁头的头,往自己的位置上行去。
容祯在原地停了停, 坐回了容霆的下手。
父子两视线交汇, 容霆笑问,“酒醒了?”
容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本就饮得不多, 让父王挂怀,是儿子的不是。如今,都醒了。”
两人的声音不大, 落在旁人眼中,一派父慈子孝的好模样。
东方朵朵瞅着撇撇嘴, 转到李凉茉身边来,“韶华姐姐,我能这么叫你吗?”
李凉茉先前会对她有些关注,是因为她是劭云太子的妹妹,可如今对她的身世有怀疑,心情便复杂了起来, “三公主寻本宫,可是有事?”
一个称呼,便将她疏离的态度表现了出来。
东方朵朵目光惶惶,小声地道:“瑾德太子的事,我错了。我会弥补你的。”
李凉茉想起自己那个还未正式册封便丧了命的二哥, 沉默下来。与其说是东方朵朵愿嫁之语害了他,倒不如说是他自己早一步走上了必死之路。
至于她说的弥补,李凉茉不会不信,但也不会全信。
东方朵朵见她似乎不愿意理自己,不自讨没趣,悻悻地坐到皇后身边去,脑袋枕在皇后膝上。
李凉茉注意到身侧的人不言不语,气息一冷再冷,转眼便瞧见上首母慈女娇的场景。
她悄悄拉了拉劭云太子的衣袖,“这歌舞,好看吗?”
劭云太子缓缓转眼向她,目光柔和了些许,“不及你满眼星光。”
李凉茉:“???”
她心疼他帮他缓解尴尬气氛,他这样一开口便撩人,人让她没法接话。
她呆愣愣地眨了眨眼,换来他拨开云雾般的低笑,当众执了她的手,“母后,孤心意已定,韶华就是孤的太子妃。”
皇后愣了一瞬,笑道:“方才说让贵女表演才艺让你从中选妃,可是经你默许了的,大家都瞧着。韶华公主是西凉公主,身份尊贵,可也不能不讲规矩地就让她成了太子妃。”
劭云太子目光一冽,便要说话。
李凉茉拉住他,抢在他开口之前道:“东周皇后说得极是。”
劭云太子不赞同地瞧她。她本就是他的太子妃,并不需要和那些女人一样当众表演。更何况,他本就没有答应这件事情,一切都是皇后的自作多情。
掌心被她轻挠发痒,他一双狐狸眼中划过疑惑,暂且定心不语。
皇后很满意地点头,“听闻韶华公主擅琴,不如弹奏一曲如何?”
东方朵朵抬起头来,“母后,方才阮姑娘弹过琴了,这天下,除了摄政王,谁的琴艺还能比阮姑娘好?咱们是大国,可不能做这样的事,传出去了叫人说我们欺负人。”
皇后佯瞋她一眼,“韶华公主对琴道的见解,能得摄政王夸赞,当比阮姑娘更强才是。如何会是欺负她?”
李凉茉听她对自己绵里藏针,竟是吃上了摄政王的醋,倒是东方朵朵当出言维护,心下唏嘘。瞧了一眼劭云太子,他的表情没有大的变化,她却知道,他更不高兴了。
摄政王斜斜地看过来,“韶华公主能在本王的琴音中说出不足之处,本王听一言便觉通透许多。”
李凉茉腹诽:十余年前便有人那样评断过,他却按下不提,必是捧杀之计。她在我早有准备。
“本宫不过随口评了一句琴,却不会抚琴。”她于席间穿梭,笑容无害,语气从容缓和,“所有女儿家擅长的事,本宫皆不擅长,若要论及最擅长,不过是下毒。可巧,本宫已经表演完了。殿中众人,皆已中毒。”
她好似说着歌舞甚是好看一样的话,带着盈盈笑意扫了殿中众人一眼,看向皇后,“不知,皇后对本宫的才艺,可还满意?”
应着她的这句话,满殿的人晕的晕,倒的倒,挠的挠,只有她和劭云太子,容霆和容祯还稳稳地坐在位置上。
东方朵朵不停地挠身。皇后也痒得变了脸色,但还顾及着身份,不敢放肆挠痒,“你……你是何时下的毒?如何把毒带进宫来的?”
她一直盯着她,分明不曾看到她有下毒的机会!
李凉茉诧异转眼,“本宫以为,皇后最关心的,应该是这毒是否能解。”
皇后似被点醒了一般,“解药呢?还不快拿出来?”
李凉茉无辜地眨眨眼,“本宫从来不制解药。倒是摄政王和世子无事,想必他们身上有什么解毒的东西。”
皇后眼睛大亮,“摄政王,你们父子的血天生能解毒,快!快!!!”
她说着,看到摄政王投过来的不悦的视线,顿时哑了音。
摄政王的血天生能解毒,这是大秘密。却被皇后在为求自保的时候脱口而出,殿里立时沸腾了,一个接一个的滚到容霆面前,“求摄政王和世子救命!”
容祯猛然抬眼,看向明明不远却似乎隔了万水千山的人。
李凉茉避开他的视线,挠了挠劭云太子掌心,低声问,“可还满意?”
劭云太子眼眸含笑,正要说话,又见黑心毒茉莉摇了摇花盘,“用他们父子的血,救殿中这么多人,不会要他们的命,却也能元气大伤。你在,他们必不敢冒这般大的险。但这么多人,又不能不救,他必会让人想法子解毒。到时,我再送你一礼。”
劭云太子心下好奇,笑道:“太子妃好棋技。我,拭目以待。”
摄政王近二十年的威慑力日久入人心,有些人为求稳妥,忍着身上的不适,追问皇后,“皇后为何知摄政王父子的血能解毒?”
他们一个个红眼龇牙,与凶相无异。
虽然有不少皇后委身于摄政王的传言,但当事人不曾承认,他们也不能以此为依据。
皇后难受得不能自已,期期艾艾地看向摄政王,“陛下身中奇毒,这些年来。全靠摄政王放血续命。”
劭云太子惊叹一声,“摄政王大义,孤心生敬意。不过,孤父皇的身子要紧,各位大周栋梁的毒亦要解。还请摄政王莫要推辞。”
公西嫣儿挠得身周没了形状,但见众人都围住摄政王父子为难,抓着身边的公西菲儿怒道:“快想个法子!”
公西菲儿亦难以忍受,在她耳边低语一番。
她推开她,大声道:“下毒的是西凉毒妇!你们为何不缠她非得缠着摄政王父子?这么多人救下来,摄政王父子性命不保。那毒妇必有旁的解毒法子。只要她真心想做大周的太子妃,就必须要为我们解毒。”
中毒之下,还能心思如此缜密?
李凉茉疑惑地看她一眼,可那里除了她们姐妹二人之外,再无旁人。
眼瞧着众人将注意力转到自己身上,李凉茉笑得得意,“本宫可不稀罕你们东周的太子妃之位。本宫不愿来东周,是你们的摄政王派世子不惜一切接来的。本宫本也无意针对你们,是你们东周的皇后自以为是地要本宫献艺。”
瞧着这些人离自己靠近,她沉了沉眼,“劭云,本宫要去高处。”
不过转瞬,李凉茉便于横梁上俯视着他们,“本宫于东周月余,唯一瞧上的,便是你们的太子。可本宫觉得,你们的太子,也不是非得留在东周才可。若你们还想继续两国和睦,便自寻解毒的法子。若是无意。本宫便带走你们的太子。送来西凉真枪明箭。左右,你们的太子离朝十五年,你们心里惧他,却不尊他爱他。”
她笑靥如花,倚在劭云太子怀里,又娇又小。
偏这小人儿挑了身边男子的下巴,学着他平日里霸道的模样,“你们不要的宝贝,却是本宫寻了十余年的人。”
众人急不迭。
随着她说这一番话的功夫,他们身上越发难挨,意志力弱些的,已经抓破了皮,血肉翻飞。
“各位!”容霆与容祯在他们说话间退到了安妥之处,“本王自不会置各位于不顾。已召人前来为各位诊治。你们暂且忍耐一二。”
李凉茉正想说只要他叫的不是毒龙,便见毒龙那跳脱的身影出现在视线当中,磨着牙为劭云太子不平,“自那日之后,他便没了踪影,想不到他竟叛了你,投到这里来了。”
劭云太子倒是镇定许多,“他原就是容霆的人,是我制住他之后用与巫族与容霆的关系策反。”
李凉茉转眼瞧他,“那日他发现我的身份,你便知他会如此了?”
见劭云太子不否认,她追问道:“既是如此,为何不索性除了他?”
毒龙很快让殿内的人止住不适,迅速配制解药。
但他擅制毒,不擅解毒,几番配制也不成功,焦头烂额。
劭云太子收回视线,“我答应了棺材脸,不论发生什么,留他一命。他一直都说棺材脸是他捡来的,其实,是他亲生。”
李凉茉错愕,瞧着毒龙的模样,恍然想起这毒是自己这辈子融合了巫族失传的法子新配出来的,纵是毒龙也难解,随后又生出疑惑来。
毒龙制毒的法子,与七长老何其相似。
可七长老又说,毒龙年岁太长,毒虫这般年岁尚可说毒龙老来得子,可,若毒龙根本就不是这现在这般老态呢?
缠骨丹能叫人短时间内长到日后的年岁,可是,毒龙为何要造这样的毒物?谁真的愿意失了该有的年华?
清风一吹,迷雾散开。李凉茉猛地吸气,“劭云,你这十五年,可曾见他变过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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