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劭云太子带李凉茉去看新建起来的小木屋, 刚上了大漆, 暂时还不能住人。
“这几日, 你且在孤屋里住着。”
李凉茉见他又是一副不容商议的模样, 撇撇嘴,“那你能不能别大晚上的盯着本宫?”
每天晚上一睁眼就看到屋里坐着个人盯着自己,怪渗人的。
“孤怕你跑。也怕你住不习惯做噩梦。”
劭云太子本不欲出声, 不知怎么的,突然想到那一场梦境里告诉自己破局之法的李凉茉那种有话就说的态度, 便如实地说出了自己的心思。
李凉茉呆了呆,倒不是因为他的大实话,而是因为他的语气,让她觉得,仿佛他是只被她遗弃了的小宠物, 可怜巴巴的,让她的同情心泛滥。
她低低地咕哝一声,“人吓人才容易做噩梦……”
“你说什么?”劭云太子假装没听清,追问了一声。
“本宫……”李凉茉瞬间怂了, 强自撑起自己的皇家尊严,“本宫怎么说也是西凉的公主,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劭云太子闻言低笑出声,“有道理。”
“那,今夜孤便去屋外。”
屋外?!
难道他没别的去处?
李凉茉觉得好像太过分了,怎么好像是自己在处处欺负他一样?
不对!她刚才说的明明是要他送她回去!
她瞧着他的笑微微出神。
他小时候长得太好了, 现在戴着面具笑都让她觉得好看,也不知他摘下面具是什么样子……
这天夜里,劭云太子当真没进屋。
李凉茉站在窗口没瞧见他,暗想着他大概去别处。
她莫名有些失落,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明明没有人看着自己了,应当可以睡个安稳觉的,自己却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突然间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了半边天空,也照出了门上的人影,她尖叫了一声,正好被随后而来的雷声盖住。
她看到门上的人影动了动,似是由背对着的模样变成了侧身。
随后电光消失,她也看不清那人影的动作了。
哒哒哒地跑过去,拉开门瞧见正侧身细听的人,心里就生出了几分高兴,“你,你怎么在这里?”
真的就是他说的屋外,他一点也没骗她。
劭云太子瞧着她,没说话。
方才听到雷声下的一点声音,他以为她又做噩梦了,刚准备进去,却又想起,如今已经不是上辈子的情景了。她还没有经历那些,不可能做噩梦。
他目光炙热,被身后雨水的凉意一冲,冷静下来,收了神思,“怎么出来了?”
身后时而亮起的电光照到她小巧的面庞上,似是在屋里避雨的娇花,越发不想让她受到风雨的吹打了。
他的声音低沉,在雷电交加的雨夜里似乎格外有安抚人的作用。
李凉茉抿着唇,无辜又难为情地道:“你说的,待屋外,就真的是待屋外呀?”
劭云太子默认了。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他又开口道:“孤,从不骗你。”
他知道上辈子的她最恨别人骗他,即便这辈子知道她还不曾面对那么多的弥天大谎,也想先让她知道,有这么个人,不会骗她。
李凉茉愣了愣,轻轻笑了起来,“听着像在起誓似的。你……进来吧。”
她侧开身子给他让路,见他看向自己却不动,连忙解释道:“本宫……怕打雷……而且这也本就是你的屋子……”
他背着电光。
她看不清他的神色,却能感觉到他落到自己身上的目光,越说,越没了底气。好在他到底是迈步走了进来。
李凉茉关上门,又道:“你,可有淋湿?本宫在宫里的时候,若淋了雨,玉萝和芸竹担心我受寒,便会给我烧水沐浴,熬姜汤驱寒,你……你笑什么?”
“孤很高兴。”劭云太子一直瞧着她,觉得黑夜之中的一双猫瞳格外亮。
若不是他知道她从来不怕打雷,许是真要被她娇柔的样子给骗过去了。
他的韶华,心底从来都是软的。也是在意他的。
上辈子他总是不能确定她是否对自己有意,抱着她的尸体时,甚至心灰意冷,若不是那一场如真如幻的梦境,他觉得那就是结局了。
巫族逆天大法能成,自然明了了她的心意。
“孤无事,你去睡吧。”
李凉茉走到床边,觉得自己是鸠占鹊巢的那只鸠,“这是你的床,还是你睡吧。”
劭云太子低笑了一声,轻而短。
李凉茉莫名知道,他这是不高兴了,还是继续道:“等雨停了,你就送本宫回去吧。”
她见劭云太子几步上前,自动往旁边让路,却被对方抓住胳膊,带上了床。
她刚欲出声,却听得头顶上传来男子汉不悦的声音,“韶华,不要仗着孤爱你,便觉得孤什么都会纵着你。”
李凉茉愣了一下,想着反正推不开他,就不做无用功了,出口反驳,“不纵着,还好意思说爱?”
“孤不会纵着你嫁给旁人。”劭云太子补充道,“旁的,你想要如何都可以。”
李凉茉沉默下来。
不得不承认,她在听到劭云太子的话时,是动心的,可她不久前,才对宇文治动了心……
宇文治能亲自带人来凉都求娶她,一定也是爱极了她吧。他生得好颜色,又是一国之君,文武双全,霸道地让她的父皇嫁女。
她的父皇舍不得她,又不敢得罪了宇文治。
连她父皇都怕的人,一定能把她护得好好的。
她一句话也未说,劭云太子却好似看懂了她心里所想的一般,又道:“孤能一生一世只你一人,不二色,他能做到吗?他不过是在麻安见了你一面,被你容貌吸引,便来求娶……”
“麻安?本宫不曾去过麻安……”李凉茉呆住。
这一刻,她反应过来,宇文治似乎是认错了人。
去过麻安的,是苕华。
“可是苕华与本宫长得并不像。”
“你们俩都有一双猫瞳。孤来寻你时,便险些弄错。”劭云太子耐心地引导她,“你们俩不过装扮和习性不同,你若让她和你画一样的妆容,再仔细看,便会发现,她与你,能有九成像。”
李凉茉还是有点懵,“我们又不是双生子,怎么可能会长得像?”
劭云太子觉得,若是上辈子这个时候的自己被人告知韶华公主与苕华郡主能有九成像,他一定不信。
他若是现在把西凉帝的打算说出来,小姑娘一定也不会信,“你的外祖母,与她的外祖母是双生子。你与她是姐妹。”
这是上辈子几年后的李凉茉告诉他的缘由,只是那个时候,她把“姐妹”二字咬出了极为讽刺的腔调。
“啊……是哦……”李凉茉恍然,“她父王和本宫的父皇可是亲兄弟呢!”
劭云太子:“……”没关系,来日方长。
李凉茉的情绪低落下来。
她原本想着,自己这一趟和亲,既全了大义,又全了爱情,却没想到,自以为美好的爱情是一场误会。
劭云太子似乎并没有就此作罢的意思,铁臂束住她的手,继续道:“宇文治后宫女子无数,更早封有皇后。待你去了,他意识到你不是她想娶的那个人,自会冷落你。他的那个皇后可不是你母后这样的性子,后宫之中,进宫十年的妃子都无一所出,宇文治唯一的孩子是她生的。”
这是他有生以来,说的最长的一段话,今日,也是他有生以来说话最多的一日。所幸,他的小姑娘似乎听进去了。
“这……这怎么可能?”小姑娘的声音有点呆,“既然已经有了皇后,怎么会说求亲要皇后?”
“本宫……本宫若是去了,那之前的皇后要怎么办?”
“北齐有一夫二妻的传统,北齐帝可以立两后。不过,因为萧眠太过凶悍,宇文治不喜她又惧她,所以一直想找一个同样凶悍的女人立为平后,与之抗衡……”
听到这里,李凉茉已经几乎相信宇文治认错了人了,“本宫怎么知道你不是随便编出来骗本宫的?”
“孤,从不骗你。”
这句话,李凉茉先前已经听过了,此时再听,心里格外沉重。
半晌,她喃喃出声,“那……我不嫁给他了,你能送我回去吗?我告诉他,他认错人了,就不会嫁了。我只是想父皇母后了,他们几天没有我的下落,一定很伤心的。”
许久没听到回应,她只当劭云太子睡熟了,便自动放轻了呼吸。
这几天,他一直未睡,想必早就累坏了。
她却不知自己睡着之后,那双狐狸眼又睁开了,幽幽低叹,“真狠心……”
从来都只怕别人伤心,不怕他也受伤。
他将她拥得更紧了些,重新阖上眼,很快便安心入眠。
明明不习惯有人抱着自己睡,李凉茉这一觉却睡得格外安稳。梦里光怪陆离,充满着忧郁的美好。只可惜一睁眼,便不记得具体的梦境了,只隐约记得梦里有劭云太子,也有她自己。
她睁开眼,瞧见还搂着自己的人,不想打扰他,便继续一动不动,用目光打量着他。
他下巴精致到完美,肤色极白,唇色比寻常人要深得许多,呈暗红色。
看着看着,她的脸,便烫了起来。
她想,他一定是生得太好了,才不想叫旁人瞧见的。
两根手指悄悄地往他面具上爬,每爬几步都要停一停,小心翼翼地注意着他有没有转醒的迹象。
等手指到了他面具上还不见他有任何反应,李凉茉这才放心下来,暗自思忖:只勾起一点点瞧瞧,不摘下面具,应该也算不得冒犯吧……
正犹豫着,忽觉掌心发痒,听得本该在睡梦中的男子哑声道:“太子妃想看便看,为何犹豫再三?”
李凉茉心中一惊,连忙收手,却不知怎么的,反倒将面具勾了下来,瞧见面具下的容颜。
作者有话要说:劭云太子:开开心心呀,掉马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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