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VOL 11(1)下

小说:江上霏微 作者:不近长安
    我不知道我能对江以宁说点什么, 我这张贱嘴似乎只能把人说死,不能把人说活。

    那天我取笑他活不过40岁,他便要立刻给我瞧瞧, 他连现在都不想活了。

    “我们什么办法都用尽了。”

    薇薇和她的妈妈也在,他妈妈是中医针灸的国手, 同样没有办法。

    “那天晚上, ”席祁神色暗淡的问我:“你跟他说了什么?你们吵架了?”

    我当然不敢坦白那天晚上我说了什么, 我要是说了那晚我咒江以宁早死, 江以宁现在躺在那儿, 席祁能过来掐死我。

    “是不是瞌药瞌多了?”我顾左右而言他:“我以前在PUJing的时候, 经常有这样的人, 睡个四五天也很正常。”

    “你说什么呢!”席祁脸色大变,他扫了一眼薇薇和她的妈妈,上来推了我一下:“你别胡说!”

    我的福气可能都是我这张嘴自己嘚吧嘚吧作掉的。

    因为江以宁吸这件事,除了席祁和他那帮兄弟,可能也就只有那晚不小心偷看到的我和尚清了。

    我心悬到半空,意识到我不该把这件事说出来,赶紧想办法转移话题,我问席祁:“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席祁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他们把江以宁从高压氧舱里抬出来, 叫我上前跟他讲话。

    可我站在江以宁跟前半天,也不知道说什么。

    “江以宁……”

    我终于开口,但却觉得酸涩,因为我除了叫他的名字, 竟然找不出和他有什么共同的话题,我们一直连交集都鲜少。

    难道要我跟他说“你别死、你好好活下去、我需要你”吗?

    我说不出口。

    去骗一个病人,可这个病人是江以宁,我们俩之间隔着的这些事,叫我宁可闭着嘴,无话可说。

    席祁颓然的在陪护椅子上坐下,叹了一口气,合十手掌抵住眉心和鼻子,深深地伏下身去。

    或许事情不不单纯是“今我来思”曝光的那样,但席祁真的是这世界上最关心江以宁的人了。

    席祁坐在椅子上一下午都没有动,而我是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我便也坐在这个房间里陪着不敢动。

    就这样又守了一晚,江以宁还是没有任何要苏醒的迹象。

    席祁的黑眼圈更甚,他几乎有些暴躁,他在房间里拧着鼻梁踱步,踱来踱去他实在忍不住了,两步走到床前揪住江以宁的衣领,把他从床上揪了起来。

    “江以宁,江以宁!”席祁第一个崩溃了:“老子求你了,你踏吗别睡了,这么一个家,你说不管就不管了,你丢下一个我在这里怎么办?”

    江以宁毫无反应,面色安详,被他揪的像个木偶,席祁又晃了他两下,一松手又给他怼回去了。

    江以宁落下去的那一刻我的心跳空了一拍,我急的刚想上去扶江以宁,没想到薇薇比我还快,她一把托住江以宁的头,又慢慢放回到枕上。

    薇薇真是个尽职尽责的白衣天使,她生气的指责席祁:“他现在求生意识薄弱,身体又原本就很差,你这么干也是在催他死吗?”

    席祁反手抽了自己一耳光,“啪”的一声,我和薇薇都吓了一大跳。

    薇薇赶紧又去按住席祁的手,低声斥责他:“你是不是疯了?”

    我从没见过席祁这样失态的样子,他对薇薇讲:“是,我真的疯了,被他逼疯的,现在天都塌下来了,他醒不过来,我能怎么办?”他掏出手机,疯狂的翻动页面:“你看看这几天积压的多少事,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还有最后一个办法。”薇薇在口腔内咬着嘴唇,面色带着某种隐忍,实在有些下定决心才说得出来这些话,“还有最后一个办法。”

    席祁一把抓住她:“什么?”

    “指尖放血。”

    席祁又泄了气:“你们家阿姨三天前就已经试过了。”

    “那是十宣穴放血,有醒神开窍的功效。”薇薇捞起江以宁的一只手放在手上,“我们不扎指尖,我们扎这里。”

    我瞥了一眼心惊胆寒,薇薇是要把针从江以宁的指甲缝里扎进去。

    “用疼痛来刺激他苏醒。”薇薇抬起目光直视着我,“这是最后一个办法,或许还可以一试。”

    这种近似酷刑的治疗方法轻易无人提议,薇薇是在征求我的认可,因为在大陆,无论实质关系与否,与江以宁属至亲关系的,只有我。

    我在犹豫。

    但是我家主事的一贯是席祁,席祁根本都不理我,大手一挥就说:“我们没意见。”

    所以薇薇取了针,给针消过毒,又在酒精灯上烤了烤,就握着江以宁的手指,把针从他的食指指甲缝里面扎进去了。

    针扎进去的那一刻我看的一抖,别过头去。

    我觉得异常难过。

    我和江以宁结婚一年了,这一年我们统共在一起的时间不超过两个星期,我们在一起睡过四晚,剩下相处的日子,大多都是他病着。

    现在的他简直是个病秧子。

    可就是这个病秧子他在外面养了一房家室,有了一个女儿,传了一身绯闻,连同性恋都有。

    滥情,还吸。

    更可能,他还是间接害了我爸的凶手。

    他简直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恶的男人了。

    可就是这个男人,我却不得不承认,我竟然喜欢着他。

    我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太过于折磨,我爱他,也恨他。

    不是我贱,而是他对我柔情体贴,包容宠溺,多金又有好的皮囊,试问这样万里挑一的好男人谁能不动心呢?

    但他风流,刚我知道的就已经是三宫六院妻妾成群。

    还有一个席祁。

    无论这些事情是真与否,流言蜚语,空穴来风,我深深知道,恐是我所托非人。

    但是有什么办法呢,我忍不住,我还对他存着幻想。

    也许爱是这个世界上最无解的毒药,可能会懵了你的眼,你却心甘情愿。

    我爱的那个男人现在病了,是嗑药磕多了也好,是被我伤心伤的也好,我只想求他快

    点醒过来。

    可他毫无生气的躺在那里,薇薇的针扎在他手指甲上,很慢,一点一点的向下走着。

    我的心失重那样难受的揪在一起,我捂着嘴控制着自己别哭出声,另一只手推了推他的腿,我喊他:“江以宁……快点醒醒。”

    他没有任何反应。

    第二支针下到他另一只手的食指上,他依然没有反应。

    第三支第四支下到他的两首中指,他依然毫无知觉。

    薇薇要下第五针的时候我彻底崩溃了,我一把从她手里夺过江以宁的手,我把他的手捉在手里护着,我摇着头,痛哭流涕的对薇薇说:“不做了,我们不做了……”

    我不知道若是醒着这个人会有多疼,可我想,人醒来还得活,就算江以宁这个时候醒过来了,怕也会痛的痛不欲生,那我们救他醒来又有什么意义。

    这么做太非人道,而我更不能让他承受这样的痛楚。

    我错了,都是我的错,是我嘴太损,是我心太坏。

    我抱着江以宁的手哭的惨,哭的也委屈,我摇着他要他醒过来,我告诉他我还想当他的老婆,我要把戒指还给他,我还有账没跟他算,我还有话要问他,我还要干掉他那一圈红颜祸水……

    我不知道我哭了多久,反正席祁和薇薇他们都已经出去了,我一边痛哭流涕一边用他的手擦眼泪,鼻涕眼泪都抹在他的袖子上,嗓子都哭哑了。

    过去很久,我觉得我的手被人握了一下,我愣神的功夫就看到江以宁平静的脸上蹙起了眉头,等我站起来去按呼叫的片刻时间里,他突然发出一阵闷咳,抖动着睫毛睁开了眼睛。

    他初初看我的眼神是迷茫的,待他眼神一点点聚焦,盯着我又看了好一会儿,又闭上了眼睛。

    “霏霏,”他缓缓开口,嗓音是低哑的,他蹙着眉头在埋怨我:“你怎么,这么吵。”

    VOL 11(2)

    江以宁醒了,是真的醒了,不知道是被薇薇扎醒的还是被我吵醒的,他醒来以后疼出了一身汗,但神志清醒,他本身就是神外科医生,医生过来看他的时候他很配合的做出相应的答复。

    等检查身体的医生都走了,房间里只剩下了我,席祁激动的都快哭了,他弯下腰额头贴着额头磕在江以宁的脑门上,贴了好一会儿。

    说真的,江以宁对待席祁一直都是疼宠的,席祁对他做了这个动作,纵使他病的脸色苍白浑身都在微微发抖,也还是睁开眼睛对他笑了笑,柔声问他:“怎么了?瘦了好多。”

    “没怎么了。”席祁吸吸鼻子:“没事,一切都好。”

    江以宁一笑,但这个笑很快被疼痛冲击,他嘴角抿成一线,却不忘握握席祁的手,让他心安。

    席祁拿毛巾给江以宁擦了擦汗,撕了一贴退烧贴放在他额上,握着他的手说:“还是有点烧。”

    江以宁对他弯了弯嘴角,又闭上了眼睛,席祁推着他:“别睡。”

    江以宁蹙着眉嗯了一声,又把眼睛睁开了。

    席祁按摩着他的胳膊对他说:“这是最后一次了,那个药以后绝不能再用了,你求我也不行。”

    江以宁停了停,对他说了一个字:“好。”

    这两个人有的是小秘密和小默契,完全视我如空气,我突然觉得就算我解决了江以宁身边的阿猫阿狗,席祁才是那个我要解决的终极大BOSS。

    席祁回头对我使眼色,要我去另一边帮江以宁按摩另一侧的手臂。

    我过去另一边要做,却被江以宁拒绝了。

    他拒绝我的样子很简单,把脸转向另一侧,把胳膊往回缩,就是不许我碰他。

    他对我有气,我知道。

    还是席祁在旁边帮我求情:“别矫情了,没有人家你还醒不过来呢。”

    江以宁吭了一声,不说话,但总算便允许我碰他了,只是他并不理睬我。

    我学着席祁的手法按摩着江以宁的胳膊,听到江以宁问席祁这些天公司的事。

    “都挺好的,”席祁撒谎撒的大言不惭:“你先养养身体,公司那些事都是小事。”

    席祁没给我递眼色,但是我也知道该怎么装聋作哑,以江以宁现在这个身体状况要接受这几天他昏迷之后发生的事,还需要一定的体力。

    医院厨房送来吃的,席祁打开看看,回过头去对江以宁讲:“是小米粥。”

    江以宁的表情写满着病后的虚弱,无心饭食。

    席祁也不管他同不同意,便对我说:“喂他喝点粥,我去补一觉,下午过来签文件。”

    席祁走了,他倒没有独自霸占江以宁,而是留了机会给我们单独相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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