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chapter7

    江夜和林格第二天就陷入了繁忙的复习，去图书馆自习到了晚上十点，打着哈欠回来的时候就看见八哥的床还是空着的。

    “八哥昨晚不就没回来，这还不回？”林格有些惊讶。

    八哥是他们寝室里课业最轻松的一个，学的娱乐产业管理，他入学的时候都算是半个专家了，要应付这点课业简直是轻轻松松。

    所以八哥在寝室里就一直是最闹腾的，他又坐在门边，每次别人进来都得被他一阵薅。这会儿寝室里骤然安静了，还怪不习惯的。

    林化学家也早就习惯在废墟般的寝室中搞科研，现在老贾去别的城市比赛了，八哥也不在，江夜看着也蔫儿蔫儿的，让他反而看书都有些看不进去。

    江夜和林格像一对等不到孩子回家吃晚饭的孤寡老人，在不自觉地对视第三次的时候，终于都同时站了起来，一个打开了音响，一个拨通了电话。

    “喂？”半天之后，八哥那边才接起来。

    背景音很安静，八哥也明显在压着嗓子：“咋啦？”

    “问问你怎么还没回来呢。”林格笑着问，“大明星这么剥削，996？”

    “害，倒霉透了。”八哥捂着手机，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的曲寒之，确定没啥事才继续蹲回角落面壁，“片场出事故了不是。”

    “对啊我们看新闻了。”江夜腿勾着椅子，一边看书一边晃晃荡荡地接话，“你那个曲寒之打人了嘛，大明星嚣张吃到苦头了吧。”

    “害，什么跟什么啊。”八哥叹了口气，又回头看了看曲寒之，往外走去，回身关上了门，走到窗口才捂着手机低声说道。

    “是曲寒之被打了。”

    ————————————————

    八哥清晰地记得昨天发生的所有事情。

    在他入职的第一天，就发生了一系列所有平常当助理可能三五年都遇不到的事儿。

    ——顶头leader待产去了，原本的助理跑路了，代理的经纪人被老板赶走了。

    别人刚出道的团带了一个加强连的跟班儿过来拍公益广告，反观曲寒之这么一个国际大腕的身边，就跟着他这么一个刚来第一天的实习助理和一个化妆师。

    而这个国际大腕，就在八哥的眼皮子底下被坏了的风机凌乱地吹了半天，还在威压上被人狠狠撞了一下。

    要是只是被稍微撞了一下可能忍忍就完了，可谁知道曲寒之连带着被重重磕在了半空的布景上。紧接着，原本还牢固的威压不知怎么就出了问题，毫无预警的，曲寒之就直接从半空中直线坠落了下来，砸在地上的响动都听的人心慌。

    八哥直接给吓傻了，扔了手上的东西就疯跑过去。

    他之前见到曲寒之的时候，就觉得这个人长像个瓷器，浑身上下每个毛孔都散发着我很矜贵的气息，让人现在这个瓷器直接从五米高的地方掉了下来，砸在地上的动静惊得八哥觉得自己都要过呼吸了。

    浅青色戏服陪着飘逸的长发，那个人从空中落下来的时候简直像朵飘零四散的花。

    但八哥更怕的是自己姑姑把自己脑袋拍到开花。

    摄制组当下就直接叫停了所有的拍摄拨了120，把曲寒之送去医院之后直接进了急诊，虽然有保护从措施轻度脑震荡，腰部旧伤发作相当严重，手腕也有轻微的骨裂，这会儿都绑着。

    昨天还好好的人，交到他手上没俩小时就直接就躺进了医院。

    而等他手忙脚乱办完住院手续听完医嘱的时候，就看见了往上铺天盖地如潮水用来的辱骂私信。

    ——他前两天激动，把微博号认证成了曲寒之的助理。

    曲寒之没有任何社交软件的号，那些粉丝和正义路人们没地儿发泄，只能把八哥和经纪公司那儿当成了出气筒。

    #颐指气使曲寒之#，#仗着辈分不要艺德的糊逼#，#flop这么久了想倒贴蹭流量的失格前辈#

    八哥一个个往下翻，半夜就坐在曲寒之身边抹眼泪。

    “别看了。”曲寒之中途醒来过一次，对着八哥虚弱地笑了笑，温和又安抚，“去旁边睡吧，明天给你放假回学校休息。”

    八哥咬着后槽牙，努力忍着想要委屈的意思，把手机背到身后藏起来才去了套房的陪护床上，顺便还把曲寒之的手机一起没收了。

    但八哥半夜被尿憋醒的时候，翻身起床还是差点被窗边的人影吓了一跳。

    曲寒之一只胳膊吊着，为了方便只是穿了件T恤，夜里起来凉就随手披了件神色的外套。

    都说灯下美人，总是有道理的。

    八哥远远看去，只觉得曲寒之仿佛整个人都带着柔光，就连他偷偷拿回去的手机看起来都没有那么可恨了些。

    但作为一个称职的助理，八哥还是上前抢回了手机：“老板，没什么好看的。公关...公司那边会处理的。”

    八哥话说到一半打了个磕巴，因为他才想起来曲寒之根本没有自己的公关团队。

    一个好好的明星，身边啥人都没有，就连助理都是自己这个临时被拨过来的实习生。

    八哥甚至都开始怀疑自己姑姑是不是排挤曲寒之，压榨人么这不是。

    ————————————————

    时间再拨回到一夜后的现在。

    江夜晃荡着腿，一边看书边和林格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按着复习的惯例，他俩的手机和电脑都被扔到了衣柜里锁着，这会儿半点娱乐活动都找不见，只能说说话聊以慰藉。

    “你说那曲寒之也够惨的。”林格一边划重点一边说，“都进医院了还被骂。”

    江夜眉头皱了皱，脑子里浮现出自己那天见的人，再想了想那一屋子的跟班和小弟，怎么都觉得那曲寒之不能是个能吃亏的人。

    江夜现在冷静下来回忆了一下，想起来那人似乎似乎还明里暗里对着自己暗示他舅舅什么的。

    这根本就很心机的嘛。

    “八哥被懵了吧。”江夜不在意地开口，“这么全网黑哪能是空穴来风。而且八哥不是说了，那是大腕儿。你见过大腕儿被这么欺负的，可能吗？肯定是卖惨来的。”

    林格转念，还仔细想了想江夜说的，哈皮西欧昂似乎也不是那么没有道理。

    “那八哥还得在那儿一直陪着？他期中考咋办啊。”

    “商量好了已经，我考完笔试就过去找他。”江夜说，“商量好了已经，到时候过去一起做期中的大作业。他过段时间可能要跟剧组，就在市郊过去不远，我开车去也方便。”

    林格点了点头：“这事儿可马虎不得，听说你们那节课是妖婆的，卡及格都算不错的了，绩点难看得要命。”

    让江夜掉绩点，江少爷不允许。

    所以江夜连出行的行李箱都已经拖出来了，就等着考完考完去山里付出八哥写大作业。

    洗漱完爬上床之后，江夜放下帘子，在黑暗中瞪了半天墙壁，没睡着之后还是拿起手机，点开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日历。

    现在是十月，离江夜妈妈的忌日不太远了。

    “五年了啊。”他叹了口气，伸出拇指摸了摸壁纸里的女人，“好快哦。”

    我连你长什么样都已经记得不大清楚了。

    关雪的病是在江夜三岁的时候得的，前后做了很多场大手术但还是没能彻底根治。医生说要是修养的好，说不定有十年的时间。

    为了江夜，他妈妈毫不犹豫地搬去了小镇里，也平淡又安静地把自己埋在了这里。

    她即使创造奇迹坚持了十二年，最后也还是死在了江夜十五岁的深秋。

    江夜是在之后才被爸爸接回了海城，但也是一回来就进了寄宿高中，一个月有二十九天都在学校里，寒暑假也基本都在外头做自己的事，见他爸的时间可能还比不上见学校里的看门大爷。

    说不定，还是见学校里那些神出鬼没的流浪猫来得频繁一些。

    江夜打开短信的界面，给那个备注成“江坪”的号码发了一条短信，简短而冷漠。

    ——几点见？

    他爸再忙，也不会错过给他妈妈上坟的时间。之前几年父子俩交流得最多多频繁的事情，除了“吃过饭了没”这种没事找事的日常问候外，也就剩什么时间带什么东西去看江夜妈妈这件事了。

    ——早上八点半，司机会在楼下接你，东西我会准备。

    江坪大概是充电维生的吧，明明早上五点多六点就要开始工作了，这会儿凌晨了还在线。

    江夜努了努嘴，看着自己爹发回来的短信腹诽。他的手指在键盘处停留了一会儿，敲出了一句“早点休息吧”，想了想，手指挪来挪去犹豫了半天，还是一个个字删除了，留了一片空白。

    但江夜还是没忘记把时间存进了备忘录提醒里，在那天早晨的七点半定了个闹钟。

    一个七点半在其他都是九点往后的闹钟里显得突兀又格格不入。

    江夜向来不爱收拾，小时候跟妈妈生活在小镇子里，平时生活也不铺张。关河每个季度每个月都会给他寄衣服和其他小少年们喜欢的潮品，但那些也基本都被江夜原样带着塑封袋挂在了衣柜里，从来不动。

    反倒是江夜自己几件旧T恤和薄外套，早都已经洗到泛白了还没舍得扔。

    但是毕竟这是要去见妈妈。

    总是要精致些的，得告诉她自己在这儿过得还不错。

    快快乐乐的，没人给他委屈受。

    ——哦，除了有个叫曲寒之的，昨天差使他买咖啡还不说谢谢，还留了他最好的兄弟在他那儿干苦力。

    江少爷从来都很记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