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番外十三

    荀渊穆自小从张鸿虎和药元思那里学了一手医术, 虽然不及那两位,但普通的病症也能医得一二。虞弘晏这伤势是内伤过重,服下疗伤丹药要好全也需要两三天。而今晚,虞弘晏必定要在床榻上度过。

    这显然是戚石的计划。

    虞弘晏说躺着不舒服, 硬要靠坐在床头。

    荀渊穆坐在一旁,眸色深深, 思考着接下来该如何做,便听到虞弘晏有些虚弱道:“嫁娶这种事岂是儿戏,我明日会和戚石说清楚。”

    “你不要命了吗?”

    虞弘晏一时语塞, 苦笑道:“你们不愧是兄妹,说话都是直来直去, 百无禁忌。”似乎是怕被误会要把所有人的命都交代在这里,虞弘晏又笑嘻嘻道:“你们放心, 在我死之前, 我会让你们三人平安离开这里的。”

    这人好似已经认定自己将会命丧于戚石手上,竟没有一丝挣扎。这让荀渊穆想起虞弘晏当初被爹爹打败后对天嘶吼出的那些话。

    当时,颜清曜问他这人在说什么,他说不知,但内心却有了一些猜测。他记事早,儿时爹爹他们聊天时也并不会避讳,又或许是以为孩子的他们听不懂,所以经常当着他们的面聊一些奇怪的话题,后来荀渊穆更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梦中他们一家四口来到一个新奇的世界。

    荀渊穆看到了许多新鲜的事物,也记得爹爹们说过的话, 什么穿越之类的。

    对于旭之爹爹是否从另一个世界而来这个问题,荀渊穆一直放在心中从未提起或者问过,因为不论颜旭之来自哪里,都是他父亲这件事毋庸置疑。

    他没想到,还有另一人和旭之爹爹来自同样的地方。

    大概虞弘晏对这个世界并无认同感吧,正如荀渊穆带着另一些模糊的记忆降生在这个世界一般,他知道那是他的前世,而他的所有亲人更是死的惨烈,所以有一段时间,自己对这个世界也有着强烈陌生感。后来阅读那么多话本,也不过是想寻求更多的安稳,来找寻这个如今江湖各种奇闻异事。

    这也是从小到大他都被他人说早慧的原因。

    等到与这辈子的亲人相处久了后,他将上辈子无法保护亲人的遗憾寄托于此生,曾经暗自发誓一定不会再让这一世的亲人有事。

    当然,后来他才发现,强大的爹爹们根本无需他保护,所以他便将所有的呵护都放在妹妹身上。

    时至今日,那些记忆早就已经消失,再也记不起任何,但有时还是会会让他产生一丝游离于世的错觉。

    总而言之,即使无法感同身受,他也能些微理解虞弘晏的心情。

    荀渊穆并没有将这些说出口,只是像看个傻瓜似的看虞弘晏,还翻了个白眼:“若真是如此,你会成为我们三个人一辈子的阴影,清曜更甚。”

    潜台词是“不管怎么样,都要一起离开”。

    虞弘晏看到荀渊穆翻白眼太过震惊:“你居然也会翻白眼……”

    拳头夹杂着拳风迅疾无比地朝虞弘晏头部袭来,发丝飘动,虞弘晏没有避开。

    当拳头在距离额头半寸之处停下时,荀渊穆曲起食指,重重地弹了一下虞弘晏的额头,立马通红。

    虞弘晏忍不住捂住痛处,眯起眼睛里有点泪花:“荀小公子,我是个病人。”说完还可怜兮兮地歪斜着朝床上倒去。

    荀渊穆摇了摇头,懒得再理虞弘晏有些幼稚的行为。

    他站起身要走时,虞弘晏伸了伸手,似乎想要抓住他的衣服,但最终还是放下来,只是出声问道:“你去哪里?”

    荀渊穆道:“我带了药罐和一些草药,对治疗内伤有些效果,去煎药罢了。”

    虞弘晏的表情有些意外。

    “绝世高手不是遍地都是,如果不好好疗伤,又如何让大家全身而退?”荀渊穆看着门口,“姓虞的,正如你厌我一样,我对你亦是如此。我不过是顾全大局罢了。”

    荀渊穆头也不回地出了门,自然不知道,虞弘晏把头埋在被褥里,内心有些崩溃又无措。

    他觉得自己自我意识过甚,竟然从荀渊穆嫌弃的话语里解读出几分口是心非的关心。

    而他还觉得有些暖心和感动?

    自己难道被下蛊了?

    但耳边还是不停回响着荀渊穆方才说过的那些话,想到被弹的额头,明明很痛,左胸膛却跳得厉害。一如之前见到女装的荀渊穆一样。

    很不对劲。

    极其不对劲。

    虞弘晏重重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清醒了些许,飞快转动大脑。

    虽然他一直叫荀渊穆是小屁孩,可对方行为处事明显是大局为重,就算讨厌他,这时候也不会被私人感情所干扰。

    而且听了荀渊穆的话,他居然还真产生要和三个小朋友一起全身而退的想法。

    虞弘晏忽然不想死了。

    至于生还的希望,也不是真的没有。

    荀渊穆用真气加快了煎药的进度,端着药碗进来之际,虞弘晏似乎听到他的声音,立马拽下蒙住脸的被子,许是刚才不透气的关系让脸蛋通红,眯起眼睛看向荀渊穆时反而有些滑稽。

    “谢谢。”

    虞弘晏接过药碗,咕噜咕噜地迅速喝完,苦的眉头都皱起来了,赶紧拿出一颗糖含在嘴里才算是化解了“危机”,然后瞅了瞅荀渊穆,有些犹豫。

    受伤似乎让虞弘晏没有之前那般“恃强凌弱”,好言好语道:“荀小公子,我想到个法子,但可能要你牺牲一下。”

    “说。”

    “地煞门中人成亲时有一个习俗,是一直以来都有的。成为教主后,戚石亦遵照着这个习俗办事。那便是结为夫妻的双方行三拜之礼后,最后要敬所有人包括教主一杯酒。”虞弘晏缓缓道,“然而,戚石从来谨慎,他只喝自己储物器中放着的酒,我虽有办法让他收下我送他的酒,但他同样谨小慎微,普通毒药瞒不过他。”

    荀渊穆思忖着,拿出两个小瓷瓶:“其实我之前也在想该怎么使用这两样东西。这个瓶中是月雌散,另一个是阳雌香。”他见虞弘晏神色一凛,显然是知道这两样东西。

    如果不是有阳雌香的存在,无色无味的月雌散就是一种无任何功效的粉末,就连医术高超如药元思也都拿月雌散没办法。

    “我的一位长辈因为兴趣将阳雌香研磨成粉末后加入了某些类似麻痹散的药物,从而研制出一种新的东西,并不需要点燃,沾染在身上被服下月雌散人闻到后,不再是让人兴致大起的合欢散,而是变得浑身无力,连真气都无法使用的药物。我们师公还研制了它们的解药,为防止意外,在此之前先服下更好。”

    虞弘晏吃惊,下意识问道:“你这位长辈,为何有这种兴趣?”

    虽然当年颜荀二人是由此联系才有了后续的牵绊,但他们对这两种东西还是没任何好感,而药元思出于兴趣便研制出了与阳雌香相辅相成的一种药物,三种一起使用便能出现奇效。当然,颜旭之他们并未再使用过,而药元思在研制完成后,便当成是麻痹散一类的药物一起送给兄妹俩了。

    如此想着,荀渊穆再次想到颜清曜。

    虞弘晏说过,这院落虽没有人窥探,但只要走出一定范围,就会有人将消息汇报给戚石知晓。而颜清曜和凌生这三天内亦无法接近这里,颜清曜肯定非常着急。

    荀渊穆先按下这份担忧,只道长辈的特殊兴趣揭过此事。

    有了计划之后,两人终于不再如最初那么紧绷,稍微放松了一些。

    虞弘晏喝完药,经过一轮调息精神又好了些许,感叹道:“荀小公子,你也不是那么难以沟通嘛。我为我之前说你讨厌的话致歉。”

    荀渊穆正在一边把月雌散放到自己所带的竹叶青中,抬眼看了一眼虞弘晏,不给面子道:“我还是挺讨厌你。”继续低头捣鼓东西。

    虞弘晏闻言,挂在脸上的微笑面具再次掉落,气道:“你这小屁孩,我是真看在你脸的面子上,你知道吗?”

    荀渊穆不理这个幼稚的男人,虞弘晏因此嘟囔着“好看真是了不起啊”之类的话。他以前从不将他人对自己外貌的评价放在心上,如今一边低着头,一边将竹叶青的坛口重新用红布封好,嘴角微微勾起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弧度。

    把酒坛放到一边,荀渊穆走回床榻边,淡淡道:“我继续给你疗伤。”

    虞弘晏终于停止骂骂咧咧,看了看荀渊穆,乖乖掀开被子坐起来,挪到床尾。

    这边荀虞二人正为伤势努力,颜清曜那边则是为哥哥担忧中。

    她看似在一个晚上就和地煞门的人混熟了,但这都是些表面之交,一问到诸如女子会被教主关在哪里这种问题他人就闭口不言,唯一得到的讯息就是戚石为了培养两人的感情,让虞弘晏在成亲前都要和那位女子待在一起。

    颜清曜后悔死来这什么劳什子地煞门了。

    更有人言之凿凿偷偷和她说,虞护法估计活不久了,教主一定是在决定吸取虞护法功力前让他欢喜一下。其实虞护法出去后别回来估计就没这些事了,真是蠢到家了,修炼了阴煞卷回到地煞门,不就是找死吗?

    这般的话颜清曜这几日也算是听多了,连带着对虞弘晏都充满愧疚。

    好在双生子总是会有些心有灵犀,她并未感觉到荀渊穆有出事的迹象,还能稳住心神。

    紧接着,地煞门人开始布置成亲事宜,她和凌生帮忙之余,凌生展露了一手厨艺惊艳众人,顺利地混入了后厨打杂。

    颜清曜在打听清楚地煞门成亲的传统后,绞尽脑汁终于想到个办法,把计划悄悄和凌生说了后,凌生有些犹疑,不确定是否真能成功。

    这已经是两天后,颜清曜的功力即将恢复,当初为保险起见她又问虞弘晏要了一颗丹药,趁着昨夜吞下后稳定了功力才没有被他人发现。对于凌生的不自信,她直接一巴掌打在凌生脑后:“你这家伙有没有出息?你要是这样救了我哥哥,我哥哥说不定就对你青睐有加了。”

    凌生叹了口气,有些委屈地看着她,含糊其辞道:“我真没有。”

    颜清曜剑眉皱起,双手叉腰:“没有什么?你到底做不做?”

    她让凌生在众人所喝的酒里下月雌散,然后散上阳雌香让所有门人浑身无力。凌生却有些担忧会害到自己人,尤其是还没有被知会过的荀渊穆和虞弘晏。

    但颜清曜明白,根本用不着为荀渊穆担心,因为荀渊穆已经尝试过一次月雌散和阳雌香,最后发现这被药元思改良过的阳雌香对百毒不侵的他也是无效的。

    至于虞弘晏,颜清曜决定再找机会看能不能见到对方。

    反正凌生这件事不做也的做。

    眼看着成亲的时刻越来越近,颜清曜越来越着急,前一天傍晚,颜清曜更得知戚石只喝自己储物器中的酒,对酒窖那些酒液一碰都不碰更是气得不行,在布置大殿时倍加烦闷,找了借口甩手不干逃了出去,到地煞门的一处凉亭看夕阳。

    这三日天天担惊受怕,尤其还是在一个大魔头麾下,她头发都掉了一大把。

    颜清曜以前被称为女魔头,现在觉得自愧弗如,光是这三天,她就从那些门人口中听到戚石犯下的无数件恶事,让人强抢民女,为了一己之私杀人不眨眼等等。

    这在门人眼中无比伟岸的教主形象,在颜清曜听来只觉得厌恶非常。

    先前的后悔已经被要将之铲除的决心所替代。

    如果月雌散起效果的话,就算她只是现在被压制后的二流功力,也可以杀死戚石。这么想着,她摸了摸背上的破阙,因为怕和银霜一起佩戴太过扎眼,她将银霜放到储物簪中了,这么些天没有拿出来一起耍,还真有些想念。

    颜清曜坐在石凳上,双手撑着脸颊,望着前方波光粼粼的湖面,自言自语道:“回去后我一定会被爹爹他们狠狠教训的,不过也要有命回去……”她忽然顿住,因为感觉脑袋后的长发被人挑起,神色一凛,猛地回头。

    俊朗中带着邪气的男子不知何时来到她的身后,无声无息地站着,她的头发从对方两根并起的手指上滑落。

    颜清曜猛地站起身,低头收起眼中一闪而逝的杀意,后退数步站定恭敬道:“教主。”

    “教中举办成亲事宜,这是喜事,本座又怎会大开杀戒不让你有命活着?”戚石单手负手,一展袖让颜清曜坐下,显然听到了颜清曜的自言自语。

    “属下惶恐,属下不敢。”这是颜清曜这几天听到的最多的话,都成自然反应了。

    “女扮男装入我地煞门,本座欣赏你的胆量,不会轻易杀你,放心坐下吧。”

    戚石的言语轻描淡写,却让颜清曜更加警惕。

    她抱着的拳头微微紧握,嘴唇微动,最后坐到了旁边的石凳上,脑后的头发滑到肩膀上,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过来又一次碰到她的头发。

    颜清曜抬起头,不卑不亢道:“教主说笑了,我怎会是女子。”

    眼看戚石的手即将碰到自己的脸颊,颜清曜依然不动如山。

    “阿曜,你让我好找!大殿那里可是忙得很,你却在这里偷懒!”凌生不满的声音骤然响起,随后跑到颜清曜身边,一把拉过颜清曜的手臂,瞪了她一眼。

    然后赶忙对戚石敬畏地俯首:“教主,没想到属下能在这里见到您。”

    戚石漫不经心地轻笑一声:“我姑且相信你们是真的想加入地煞门,毕竟虞护法是个从来讨厌惹麻烦的人,而他说你们与他臭味相投,确实让我有点兴趣。”

    语毕,他深深看了眼自称叫荀曜的少女,慢悠悠地踱步离开了凉亭。

    等戚石走远,颜清曜才吐出一口浊气,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忍不住一拳头打在石桌上,石桌上瞬间裂开几条缝。

    凌生被颜清曜弄出的动静吓了一跳,回过神:“刚才没事吧?”

    “没事,我这中等之资根本入不了他眼,放心好了。”颜清曜摆摆手,这一拳总算是出了口气,“姓虞的面子挺大,这教主看在他的面子上才没有把我们怎么样。”要是他们都有命活着,之后真要好好感谢虞弘晏。

    凌生着急道:“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都到这个关头了,还能如何。”颜清曜担心隔墙有耳,抓了凌生的手在他手心写上是否已经下药,得到凌生肯定后想到今晚的酒宴是最后一个机会,怎么找机会让戚石喝下酒呢。

    颜清曜坐立难安,直到在大殿为婚宴预热的酒宴上见到虞弘晏。

    虞弘晏看上去精神不错,依然是那副狡猾的狐狸样,也正是见到虞弘晏,颜清曜更确信荀渊穆安然无恙。

    虞弘晏对戚石说什么,多谢教主成全,让他即将拥有美娇娘,这三日天天翻云覆雨好不快活等到成亲之后他一定会更疼爱妻子云云。

    颜清曜听着差点把白天吃的饭菜全吐出来。

    哥哥,妹妹心疼你这三日都要和姓虞的待在一起。

    “虽说世事无常,但本座亦希望虞护法能够幸福美满一生。”戚石举起酒杯,“虞护法,这杯酒,本座敬你。”

    虞弘晏坦然地接受戚石心口不一的“祝福”,一口饮下后拿出一坛酒,解开酒封。

    一阵竹叶的清香味缓缓飘散在大殿内,一些识货的的酒鬼门人睁大眼,顿时垂涎欲滴。

    “教主,这次我外出周游江湖,你猜我去了哪里?”不用戚石回答,周围的酒鬼立马起哄说是“酒剑坞”,戚石笑而不语,虞弘晏也没卖关子,他举着酒坛走上台阶,来到戚石面前,“众所周知,酒剑坞的酒坛上都会有特别的标志,我这坛酒并没有,但我这坛竹叶青味道不比酒剑坞的差不说,这酿酒人的名字更是如雷贯耳。大家可以猜猜看,提示是,这是我从巽风观要来的。”

    一石激起千层浪。

    就连戚石都微微惊讶。

    巽风观里的竹叶青,如今江湖上谁都知道这是出自谁手。只因巽风观有个喜欢吹嘘的前掌门张鸿虎,每每与人聊天都会提起自家徒媳酿酒的本事有多高,尤其是所酿的竹叶青,比酒剑坞的蔡大师还要好。

    也就张鸿虎和蔡续关系好,加上荀箫又是蔡续的徒弟,蔡续听到这些话也就笑笑默认过去。

    而那些人喝到荀箫所酿的竹叶青之后,也确实得出妙哉的感叹。

    “虞护法,你好大的面子,连荀箫都送你酒?!”

    “虞护法,荀箫给颜旭之生了孩子,其实是个女人是不?”

    “我这辈子就想见见颜旭之,是不是真如传闻中容貌举世无双。”

    “算起来颜旭之已至而立,怎么也该老了吧?”

    “虞护法,你来说说,颜旭之到底长得如何?”

    不知不觉,话题开始围绕颜旭之和荀箫二人展开,有人说起当年有幸见过颜旭之一面,确实是风采无限,实在想不到竟会和荀箫成亲云云。

    颜清曜坐在一角,暗自感慨,没想到十几年过去,爹爹们还是这么名声在外。

    有人问道:“虞护法,这江湖如今也只有三个绝世高手,您是以实力让两人高看的?”

    虞弘晏给戚石的杯中斟满酒,手上又拿出一个酒碗,给自己满上:“我给颜旭之下战帖,结果被打得落花流水的,后来我们浊酒几杯后,我厚着脸皮要了一坛酒。”

    “虞护法,不愧是你!”仇峰对竹叶青酒的渴望显而易见,“不知有没有我们的份?”

    虞弘晏一掌拍在酒坛上,酒坛迅速落到仇峰的桌上,他道:“其他的酒就分给在座的诸位吧,这机会失不再来。”然后他看向戚石,“教主,这碗酒,我敬您。”

    其实,地煞门众人都清楚这次虞弘晏回来很快就会没命。

    不是戚石有说过,而是戚石近来都在寻求突破境界的方法,可教中个别修行阴煞卷的人那点功力对戚石而言不过是杯水车薪。虞弘晏就不同了。以修炼阴煞卷修出了一个绝世境界,对渴望更进一步的戚石而言,虞弘晏便是罂粟。

    之前虞弘晏离开地煞门,他们都以为这人再也不会回来,没想到他居然还带着三个人重新归来,谁都知道,教主绝不会再错过这个机会。

    而虞弘晏方才大可以说许多感慨,但他没说。因为要是真的各种抒情,那他也不是他了。戚石也一定会觉得奇怪。

    他微微睁开眼,笑望着戚石,戚石回视着他,缓缓站起身后,举杯与他的碗相碰,一口饮下,赞叹道:“确实是好酒。”

    “虞护法,你可以一直做本座的护法。”戚石言外之意是将会留虞弘晏一命。

    虞弘晏舔去嘴角的酒液,拱手道:“多谢教主。”随后一步一步走下台阶。

    就在刚才戚石喝酒之前,虞弘晏传音对戚石说:[戚石,你知道我从巽风观得知了什么吗?又为何会回来吗?之前一直没对你说,现在却觉得反正也快到死期了,告诉你亦无妨。我以前和你说过吧,我对这个江湖没有归属感,见到颜旭之后我更明白,我是回不去的。我将永远留在这里,而死亡对我来说或许是另一个机会。]

    虞弘晏的话对戚石而言,不亚于一道惊雷。

    当年他们两人随着九星教的人一起逃亡时,确实是有过过命的交情,那时候虞弘晏与戚石是把彼此的后背交给对方的关系。

    有一夜,又一次从他人手中脱生后,浑身是伤的虞弘晏对戚石说出了自己的来历。

    戚石终于明白为何这个人从儿时起便有种超过年龄的成熟。

    所以,他对此亦深信不疑。

    原来颜旭之和虞弘晏是来自同一个地方的人吗?

    无怪乎,虞弘晏会和颜旭之产生些许交情。

    一瞬间,戚石忽然明白了这几日萦绕在心头的怪异。

    如果说以前的虞弘晏还有为继续活着充满生机的话,现下的虞弘晏表面看似并无不同,内里却透着暮气沉沉。

    看来就连那位女子都没有让虞弘晏改变。

    这一刻,戚石再次回想起与虞弘晏一路走来的遭遇。

    这辈子,也就只有虞弘晏能够有资格与他一起回忆过往。

    虞弘晏要死,他偏不让虞弘晏死。

    只要留下一点功力,虞弘晏想死也必须活着。

    思绪万千之际,戚石饮下竹叶青,清甜醇香顷刻间占领口腔,想到是出自曾经魔头荀箫之手,更让他有些兴奋,而兴致上来后,又想与院落里的男女翻云覆雨一番。

    戚石看着虞弘晏坐下后百无聊赖的样子,道:“虞护法,本座看你意兴阑珊,回去找你的美娇娘去吧。”说着自己到是先站起来,起身走了。

    地煞门众人已经习惯教主如此,一般什么话都没有指明的时候,便是教主要去寻欢的时刻。然后在众人的打趣声中,虞弘晏亦准备离开大殿。

    离开之前,虞弘晏对颜清曜笑了笑,意味深长道:“三日不见,你们在地煞门生活的不错嘛。听说阿生的厨艺不错,以后给我家那位做几道她喜欢吃的菜色吧。说是什么月上轻舟,阳关三月,配上一壶酒更是妙不可言,要是竹叶青更好,不过我也只此一坛,你们这群人都是有口福的。说回来,我也不知她说的到底是什么菜,阿生到时候听你嫂子好好说道说道。”

    凌生还算机灵,赶紧点头称是。

    颜清曜微怔。

    月上轻舟和阳关三月是当初她觉得月雌散和阳雌散的名字难听,随口给这两样东西取的名字,而虞弘晏这么一说,显然是和荀渊穆在提示她什么。

    [竹叶青中下了月雌散,明日见机行事。]

    察觉到戚石的气息终于消失后,虞弘晏已经缓步走到门口,才找到机会传音告知颜清曜。

    颜清曜忽然觉得姓虞的也不是那么糟糕。

    皎洁的月光铺满张灯结彩的院落,一道颀长的身影站在门口。

    不是荀渊穆又是谁。

    他看了眼今日送到屋内的喜服,姣好的面容上毫无波澜。

    等到这几日已经足够熟悉的气息走入院落,他转身回了屋内。

    “刚才是在等我?”虞弘晏一进门,坐下后趴在了桌上,有些疲倦,刚想说戚石喝下了竹叶青,忽然感到戚石的气息就在院门外。

    以戚石的功力轻而易举就能听到房内的动静。

    这三天来,这是戚石首次出现在院落附近。

    虞弘晏坐起身,对荀渊穆使了个眼色。

    荀渊穆愣了愣,瞬间会意,用中性的嗓音道:“嗯,在等你。”说着还演了起来,走到虞弘晏身前坐下,面对面道:“虞大哥,你之前说的可是真的,你我拜堂成亲之后,便带我回家?”

    虞弘晏不置可否道:“我会让你回家的。”

    荀渊穆追根究底:“为何是会让我,而不是一起?”

    一刹那,虞弘晏从荀渊穆眼里看到一份执着,有点忘记是要演给戚石看的,顾左右而言他道:“明日是我们的大喜日子,不要这么扫兴。我当然是想与你一起回去的。今日教主还说呢,要让我一直做他的护法。”

    荀渊穆目不斜视道:“我只要你做我的夫君,不是什么护法,只是夫君。”

    虞弘晏真有点佩服荀渊穆的演技,移开视线,轻声道:“我也想只做你的夫君。”这时的虞弘晏,忽然不知道这到底是真心话还是因为戚石在外面的缘故。

    心脏再次失控,激烈到他想要张嘴呼吸的程度。

    ……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见虞弘晏表情有些怪异,荀渊穆些疑惑。

    这几天,荀渊穆整日给虞弘晏疗伤,除此之外还会煎药给对方喝,虞弘晏的内伤应该好的差不多了,不像是内伤又复发的样子。

    他脸上不自觉表露关怀,问道:“是不是哪里又不舒服?”

    虞弘晏缓缓摇头,他欲哭无泪。

    他实在是无法忽视当下的心情,再傻也该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了。

    但虞弘晏很快冷静下来,微不可查地苦笑了下,算了吧,人家风华正茂的小年轻,岂是你能肖想的。发现荀渊穆眉头皱起来,似乎很担心自己的样子,他连忙道:“是有些不舒服,想要躺会儿。穆儿,你陪我吧。”

    他就是夹带私货,因为有戚石在的关系,荀渊穆也只会让认为是为引人耳目。

    “……嗯。”

    荀渊穆扶着虞弘晏走到床榻边,虞弘晏躺上去后,他照旧坐在床边,耳边好似还会响着虞弘晏那一声“穆儿”。

    这三天来,为了防止突然有人到来,这称呼还是他们之前讨论下来决定的。

    荀渊穆唤虞弘晏“虞大哥”,虞弘晏唤他“穆儿”。

    在这之前两人很少会这么叫对方,所以并不觉得如何。

    然而,当下,也不知是因为充满威胁的戚石存在关系还是气氛的缘故,那一瞬间,青年懒洋洋的嗓音好似羽毛一般搔刮过荀渊穆的心口,让他在意的不得了。

    虞弘晏靠坐在床榻上,感觉到戚石慢慢走近。

    当门被突然推开的刹那,他一把搂住没有化妆五官线条冷硬的荀渊穆。

    “咚咚咚”,敲击在耳膜的心跳如鼓。

    荀渊穆愣怔地被虞弘晏抱住,听到戚石的声音响起:“大晚上打扰你们两口子亲热了,本座就是想提醒下,明日一大早就要举行仪式,晚上可不要太过劳累。”

    “多谢教主关怀。不过教主,我毕竟也是要成家的人,以后进门之前麻烦敲个门。”虞弘晏放轻声音,好似怕吓到怀里的荀渊穆,“穆儿还是有些怕生的。”

    戚石笑了一声,笑声中意味不明:“本座翘首以待明日。”说完,没有关门转身而去。

    “嘭”的一声,虞弘晏一挥袖,门被合上。

    荀渊穆感觉到抱着自己的人松了力道,抬起头后,与虞弘晏的眼睛对上。

    微微展露的幽蓝瞳孔好似一簇火花在荀渊穆的心头点燃。

    气氛一时有些旖旎,那停不下来的心跳声仿佛昭示着什么,告诉着荀渊穆对方不可言说的心情。

    然而,虞弘晏却是又眯起眼,松开手,说着抱歉,方才是怕被戚石看到你的真容才这般做,不是有意的话。

    “多谢。”荀渊穆淡淡道了一声,没有提及虞弘晏的不自然。

    他拿出一壶酒和两个酒盏,递给虞弘晏一个:“忽然想喝酒,希望明日一切顺利。”说着自己先饮了一杯。

    虞弘晏挪下床,坐在床头,有些迟疑,但还是接过也喝了一杯。

    两人并没有停下来,一杯接着一杯,直到把一壶酒喝完,又喝了一坛酒。

    半个时辰后,扔在地上的酒坛咕噜噜滚动。

    “不喝了,不喝了。”虞弘晏摆摆手,眼神似乎有好几个荀渊穆在晃动,“小屁孩,你酒量怎么那么好。”

    “是你酒量太差了。”荀渊穆让虞弘晏躺好,忽然腰间被对方抱住往前一带,第二次倒在虞弘晏胸膛上,鼻尖满是甜味,他抬头无奈道:“一个绝世高手,酒量却惊人的差,酒品也不好,以后还是少喝酒吧。还有,别叫我小屁孩。”

    喝了酒的关系,少言寡语的荀渊穆也变得话多起来。

    不过虞弘晏没回应他,只是愣愣地望着他。

    虞弘晏挪到床的里面躺好,荀渊穆被迫躺到一旁,听到虞弘晏轻笑一声:“不叫你小屁孩,那我该叫你什么?”没等荀渊穆回答,自问自答道:“穆儿吧,我还是觉得穆儿好听。你爹爹他们有这么叫过你吗?”

    “……没有。”

    虞弘晏闭着眼,胡言乱语起来:“穆儿啊,穆儿呀,哎,谢谢你啊。我在这里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觉得这个世界原来挺有意思的。我觉得,我该谢谢你。”

    “谢我什么?”

    荀渊穆发现躺在虞弘晏身边,竟不觉得厌恶,甚至看着虞弘晏耍酒疯,还觉得对方有点……可爱。

    他是认真的想要虞弘晏的回答,虞弘晏却没听进去,自顾自问道:“我说,我如果没死的话,可以跟你一起回去吗?要是说你我因为权宜成过亲,你爹爹他们会不会打死我?你会给我说情吗?

    “荀渊穆,这几天相处后,我发现你只是把温柔藏在冰冷里罢了。说起来,我并不讨厌你,之前不过是为了看你变脸说的气话,所以你呢?你还觉得我令你生厌吗?别说我这是得寸进尺,我会伤心的。”

    虞弘晏喝醉酒后果然不改说一连串话的毛病,和清醒时完全两种性子。

    当然,这天晚上虞弘晏有多啰嗦,第二日起来的虞弘晏就有多后悔。

    这一连串的问题让荀渊穆听得一愣一愣,半晌后,他忽然觉得有些好笑,没有忍不住,勾起嘴角。

    这时虞弘晏猛地转头,四目相对间,荀渊穆在对方睁大的眼里看到自己的笑容。

    荀渊穆眼中浸染笑意,悠悠道:“虞弘晏,你会活着的,我会替你说情,与我一起回去亦无妨。”

    那一瞬间,虞弘晏看到了冰天雪地中的梅花刹那绽放的美好。

    那一瞬间,少年的话语和笑容留在他心中,是他此生,第一次收获一件让他想要珍藏起来不给任何人看的宝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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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穿上喜服的虞弘晏先一步离开院子。

    婢女看着荀渊穆的脸容,虽有些疑惑少女的五官有些冷硬,但没有多问,毕竟这位小姐确实是真的好看,她觉得就连教主那些夫人都没有这位小姐好看。

    荀渊穆看着镜中的自己,想到昨夜虞弘晏最后在呆滞中睡着后有些蠢笨的脸,不禁勾了勾唇。

    “颜小姐,你笑起来真好看。”婢女给荀渊穆的眉眼抹上胭脂,忍不住夸赞一声,心想护法可真有福气,而且这位颜小姐身上还有种让人心静的香味,不知是熏了什么特别的香。

    等发髻和妆容都完成后,婢女将红盖头盖在荀渊穆的头上。

    不久后,迎亲的队伍走来接走荀渊穆。荀渊穆被婢女引领着向前走着,直到走到大殿,听着周遭热闹的声音,其中还有颜清曜和凌生让他放心的起哄声,终于舒了口气。

    荀渊穆走过时,有人闻到一股气息宁静、圣洁而内敛的香味,轻嗅着空气:“新娘子身上可真香,这是抹了啥?”

    有人贱兮兮道:“一定是让新郎不可自拔的味道。”

    “哈哈哈,我要向新娘讨要些,以后让我家婆子也用用。”

    颜清曜听着这些言语,亦闻到空气中飘散的味道,终于确信哥哥要做的事。她随手将原本准备抹在自己身上的阳雌香散在地上,用脚蹭了蹭,将之抹开来。

    有些人早就按捺不住,新人还没到便开始自斟自饮起来。而这些人喝了下有月雌散的酒,闻到阳雌香后,需要一盏茶之后才会发作,这期间哥哥和虞弘晏大概还要是进行三拜之礼。

    但至少他们能够脱困。

    哥哥你的牺牲是有价值的,妹妹我之后一定不会再找麻烦让你操心了。颜清曜在心中暗暗发誓。

    因为没有长辈在场,高堂的位置空着,戚石坐在一旁,闻着空气中淡淡的清淡香味,心情倒是更加宁静下来。

    当荀渊穆和虞弘晏双双站定后,仇峰作为傧相,高喊道:“一拜高堂!”

    两人朝着空无一人的前方拜了拜。

    “二拜天地!”

    荀渊穆和虞弘晏面对这天地拜了一拜。

    “夫妻对拜!”

    荀渊穆和虞弘晏面对彼此拜了一拜。

    “新郎挑盖头。”

    原本的送入洞房因为地煞门习俗的关系,变成新郎要在众目睽睽之下挑起新娘的盖头。

    随着话音落下,有人送上一杆小秤,虞弘晏拿起来缓缓挑起身前人的红盖头。

    虽然知道这一切都是逢场作戏,可虞弘晏还是紧张得手心冒汗。

    当眼前人的容颜一点点露出来时,四周瞬间一片静谧。

    三日前因为清丽的妆容显得冰清玉洁的少女,今日因红妆染上一丝魅色。

    荀渊穆眉眼弯弯,看着虞弘晏,大大方方地唤了声:“夫君。”

    少年演技太好,光润玉颜的脸庞上一双眼眸中,仿佛汇集了所有的光芒。

    虞弘晏感觉有什么射中自己的心脏,他忽然想把盖头重新盖回荀渊穆头上,再这么下去他快要窒息了。

    “虞护法你还傻站着干什么,娶到这样的大美人,真真叫人嫉妒,快一起给我们敬酒!”

    “敬酒!敬酒!”一声声应和中,有人道:“虞护法,教主可还等着你那杯酒呢。”

    荀虞二人相视一眼,拿起一旁案上的酒杯,朝着众人敬了一杯酒。

    一杯饮下后,又是一杯,两人面向坐回台阶高座上的戚石。

    戚石喝下杯中美酒,望着虞弘晏眯眼微笑的表情,忽然觉得有些不对。

    他下意识地想要运转真气,竟是全身无力,连真气都无法催动,而下面的门人更是一个个趴在桌上,嘴里嚷嚷着:“怎么回事,我怎么浑身使不上力气,连真气也不能用?!”

    戚石的真气亦是凝滞一般,根本无法运转。

    猝不及防的变故让戚石始料未及,他错愕地看着虞弘晏:“你做了什么?!”

    起此彼伏的怒吼声震天响,一些并未参加喜宴,在外头听到动静察觉不妙的门人就此冲进来。

    荀渊穆这时已经吞下恢复功力的解药,一挥袖,连绝顶期都没有门人全部被掀翻在地。

    “哥哥!”颜清曜再也憋不住,冲到荀渊穆面前,美眸闪现泪光。

    荀渊穆摸了摸颜清曜的脑袋,凌生站在颜清曜旁边。

    他对两人颔首道:“清曜如此沉得住气,凌生也做得很好,等解决这件事,我做东,我们大吃一喝一顿。”

    与此同时,虞弘晏身形一闪,人已来到戚石座前。

    他俯视着浑身虚软站起不来的戚石,无悲无喜道:“戚石,说起来,我这人很自私,以前是只要自己安然无恙,你杀了多少人,做了多少恶事,不是我动的手,我全然不放在心上。

    “要是在巽风观得知无法回去的那一刻,你告诉我你要我的功力,我大概会双手奉上。但老天让我遇到了他。

    “所以我现在不想死了。况且,我这多年来辛辛苦苦修行来的功力凭什么要给你?戚石,你以为你掌控了我的命,其实是我今日把你的命握在手中了。”

    戚石胸膛上下起伏,难以置信,怒目圆睁。他的视线在没有任何异样的三人与虞弘晏身上梭巡,思考着这几日虞弘晏所有的行动,片刻后,恍然大悟:“那杯酒?”

    虞弘晏不置可否,背后的伞出现在他手上。

    打开伞的那刻,戚石脸色苍白,质问道:“弘晏,你我生死与共,我亦不打算要你的命,你为了三个外人,就要将我赶尽杀绝吗?”

    这辈子,虞弘晏其实没有杀过一个人。他甚至不确定是否能下手杀死戚石,而戚石这句话也让他有了一瞬间的动摇。

    下一刻,一抹熟悉的气息来到虞弘晏身旁。

    荀渊穆将掌心放在虞弘晏的手背上,正准备说话时,一声有些故意变粗的嗓音倏然响起:“地煞门人快滚出来,怎么回事?不是说好的魔教吗?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一个手持长剑,白衣翩翩的少年冲进大殿,看着一片狼藉的大殿,胭脂气的脸上满是恍惚:“发生何事了?”

    少年看着在场站着的几人,视线忽然定格在颜清曜脸上,白皙脸蛋浮现两抹红晕,看似羞涩气势却是雄赳赳气昂昂道:“这些都是少侠你所为吗?好本事!”

    颜清曜觉得这少年的容貌很是眼熟。

    虞弘晏忽然察觉到一抹强大的气息,他看向荀渊穆:“还有一人。”

    两人准备好应战时,一抹红衣身影出现在大殿上。

    颜清曜看着眼前熟悉至极的貌美男子,诧异道:“夏侯叔叔?”她看了看白衣少年,蓦然间,明白了两人是何关系。

    “……清曜,渊穆?你怎是这般的打扮?”夏侯义话还没说完,白衣少年惊讶万分地转身,看到他后大喊道:“爹,我都说了我这次要独当一面,你怎么还是偷偷跟着我!”

    想也不用想,这绝对是夏侯义和慕容煜的女儿慕容姝。

    颜清曜只在儿时见过慕容姝几面,因为荀箫兵不待见慕容煜的关系,慕容姝七岁时明白曾经发生过什么后便也不再跟随夏侯义来巽风观。

    没想到,再见是在这种场合下。

    夏侯义被女儿不满的质问,除了微笑并没有多言。他要是不偷偷跟着慕容姝,怕是在进入地煞门之前,慕容姝就要死在那些机关上了。

    女儿大概是遗传了他的傻气,行为处事上虽有慕容煜的霸道,但因为不考虑后果的盲目性格,导致惹了不少麻烦。

    以前他还说自己的女儿一定比颜旭之家的强,现在却不敢这么说了。

    不过,慕容姝也不是样样不如颜旭之家的孩子,至少在习武天赋上,和颜清曜可以比肩。

    只不过,夏侯义和慕容煜还是因为担忧,所以经常要跟在女儿身后默默守护。

    不过现在并非说这些的时候,夏侯义环顾四周,再看向台阶上方的地煞教主。荀渊穆刚才传音向他讲述了一番事情经过,明白后,他正色道:“此次正是一举铲除地煞门的好机会,戚石犯下的那些恶事,江湖上多的是要向他讨要说法的人,可不是一条命就可以偿还的。这位虞公子,不知可否让我来处理此事?当然,我只是做个善后,铲除地煞门的殊荣,一定是虞公子与渊穆你们的。”

    夏侯义出现后,荀渊穆就告诉了虞弘晏对方的身份,正巧他懒得处理这些后事,荀渊穆亦是如此。

    而夏侯义的功力和戚石一样,处置现在的戚石更是轻而易举。

    至于殊荣不殊荣,虞弘晏根本不在意,他表示不要这份殊荣就让荀渊穆三人担着吧,他就是个无名江湖客罢了。

    至于周围此起彼伏的骂声,虞弘晏充耳不闻。

    原本以为会是一场血战,就这样稀里糊涂的结束了。

    戚石被夏侯义喂下特殊软筋散,与地煞门其他人一并交由江湖处置。而虞弘晏完好无损,荀渊穆抱着劫后余生忍不住哭起来颜清曜安慰着。

    “原来你们就是爹口中一直念叨的荀渊穆和颜清曜。”慕容姝看着哭不停的颜清曜,皱了皱鼻子,“也不过就是个爱哭鬼嘛。”她绝不承认自己之前被女扮男装的颜清曜迷惑过。

    颜清曜懒得理慕容姝,继续蹭荀渊穆。

    凌生现在才腿肚子有点发软,但他一直强撑着,没有显露分毫。经过这次死里逃生,凌生更觉得不能把感情告知颜清曜,在自己还这么弱小的情况下,是没有资格对颜清曜表露心声的。

    他需要变得强大,等足够强大才能有底气让清曜答复他。

    那边完全不知道凌生所想的颜清曜哭了一阵后,心情逐渐恢复,听到慕容姝还在数落自己,便开始和慕容姝斗起嘴,之后还开始比点穴的速度。

    在同样的时间里,谁点穴地煞门的人数多,谁就更甚一筹这种非常幼稚的比试。

    凌生也主动帮着夏侯义一起处理地煞门的人。

    而夏侯义已经传信给武道盟主商量如何处置地煞门,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

    荀渊穆和虞弘晏准备去换掉一身喜服,同行走了一路,说好似的走到了他们住了三天的院子里。

    两人背对着换衣服的时候,虞弘晏清了清嗓子。

    今早起来后他就非常尴尬,昨夜喝醉后的记忆他记得清清楚楚,一点没忘。

    虞弘晏系好腰带,荀渊穆也再没有穿衣服的动静,他转身,便看到已擦掉脸上妆容,恢复一张干干净净脸蛋,美好的仿佛春花烂漫的脸。

    他咬咬牙,道:“我还记得昨天喝醉后你说的话。”

    荀渊穆绑好发带,淡然问道:“我说了什么?不记得了。”

    虞弘晏愣了愣,一层阴霾出现在笑眯眯的脸上,转瞬即逝。

    他懒洋洋地伸了个腰,缓缓转身看着照入门边的阳光,扯起嘴角,悠悠道:“没什么。”他双手负后,左手摸了摸右手手背,仿佛还留存在刚才荀渊穆残留的温度。

    “该做的都做了,我准备去游历江湖了。”整理好面上情绪,虞弘晏转身对荀渊穆拱手道,“荀小公子,你我有缘再会。”

    这里一刻都不能多待。

    虞弘晏就怕再待下去会情不自禁说些什么,到时撕破脸皮,对谁都没好处。作为一个成年人,他非常明白,两情相悦这种东西,可遇不可求。

    “骗你的,我都记得。”

    背后忽然传来叹息般的声音,虞弘晏一步顿住。

    看到虞弘晏听到自己的问话时差点哭出来的样子,荀渊穆好不容易才忍住没有立即收回刚才的话。

    他其实一点都不温柔,也是第一次知道碰上喜欢的人时,自己原来性格这么恶劣,总是想看对方有点可怜兮兮的表情。

    等到虞弘晏似乎真的决定要走时,他终究狠不下心继续逗弄。

    虞弘晏动也不动,荀渊穆走到那人前方,正面面对虞弘晏。

    荀渊穆道:“我想与你一起回巽风观见我的爹爹,虞弘晏,你愿意吗?”

    虞弘晏愣怔许久,久到荀渊穆以为对方仍旧不相信还要再开口时,虞弘晏忽然用手掐了脸颊一把,“嘶”了一声,恍惚呢喃着“原来不是梦啊”,然后顶着一半留了手指印的脸,得寸进尺道:“荀小公子,虞某刚才没听清楚,你可以再说一遍吗?”

    一阵沉默后,荀渊穆没回答。

    虞弘晏似乎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抬手像是要说什么,荀渊穆看够了,没再恶劣地调戏对方,终于重复道:“我想与你一起回巽风观见我的爹爹,虞大哥,你愿意吗?”

    荀渊穆给了台阶,这一次,虞弘晏把握机会,赶紧顺着台阶点头:“愿意愿意,我非常愿意。”

    没有缠绵悱恻的言语,两人之间相距半步,对彼此而言已是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近的距离。

    往常挂在脸上让人觉得狡猾的狐狸笑变得有些傻兮兮。

    荀渊穆看在眼里,对虞弘晏伸出手。

    虞弘晏愣了愣,递出手后,荀渊穆一把握住,然后踮起脚尖凑到虞弘晏耳边说了一句话。

    ???

    什么什么什么?

    什么只在上面?这小屁孩懂这么多的吗?虞弘晏耳根滚烫,突然觉得荀渊穆的手也极其烫手,想要松开。

    荀渊穆却牢牢紧握着,鼻尖萦绕着阳雌香味与虞弘晏身上甜腻的糖味道,弯起唇角:“你选择的我,不能后悔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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