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别墅区里回来，程玉就一直惊魂未定。
她没见过这样的女儿，刚开始去顾家之前，她还担心苏荷是赌气，可到了顾家以后，做得最多、最决绝的也的确是苏荷。
“囡囡……离婚，你会后悔吗？”程玉想了很久才开口问。
这些年，她一直盼着苏荷放弃顾城。
可等苏荷真的放弃顾城了，她反而如临梦境，虚茫中有了别的担忧，比如说后悔。比起女儿因为爱情受伤，她更害怕女儿后悔。
苏荷说：“有点。”
程玉一惊，心里打翻了五味瓶，又酸又涩又难过，但为了女儿的幸福，她还是说：“真的后悔？那妈妈马上去……”
“我觉得刚才不该净身出户，应该留一点，毕竟蚊子腿也是腿，豪猪不宰白不宰。”苏荷幽幽地说，一脸悔恨不已的模样。
程玉：……
她想多了。
女儿最近是真的越来越那什么了QWQ
“你吓死妈妈了，”程玉呼出一大口气，“没事，不就一百来万吗，家里还有钱，咱们不要他们的臭钱。”
顾家的钱，鬼知道是怎么昧着良心得来的，他们自己有手有脚，才不要这种臭东西。
“不是。”苏荷道，“钱不分高低贵贱的。”
“……反正咱不要他的臭钱。”程玉一脸嫌恶。
这个妈对顾家的厌恶比谁都深，苏荷也没多说了：“行吧，不要也没事。”
几亿在手，笑看疯狗。
况且，作为集团总经理，顾城的工资不会高到哪里去，能分割的都是股份啊什么的。这种东西，到时候顾家一倒，废纸一堆，要来有什么用。
苏荷不纠结了。
钱对她来说是身外之物，如果不是要利用打脸赚千点，她都乐意直接拿这十几亿去搞垮顾家。
她将拿在手里的黑色渔夫帽戴上，一边和程玉说：“你到时候和苏明说一声，这几天公司遇见什么状况，让他都别管，亏了就亏了，千万不要去求人拜佛，心态放平点，实在不行就申请破产出去旅游。”
程玉：“苏明？囡囡，你怎么喊你爸的呢……”
苏荷：……
这是重点吗？
她以前也没喊过爸啊。
“反正都差不多，”苏荷咳了一声，“总而言之，告诉他，遇见事情就低头，实在不行就破产，不要硬抗，让外人觉得咱们越惨越好。”
破产？
程玉愣着脸：“为什么呀……咱们家最近不是挺好的吗，难道是顾家要打压我们家吗？这可怎么办啊……”
“对，就是顾家要动手，”苏荷言简意赅地说，“咱们现在这个小食品公司不会是顾家的对手，与其死扛着丢人，还不如潇洒解脱，顾家也绝对不会善罢甘休，所以不要去求人，他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可……可那是你爸和你爷爷一生的心血啊。”程玉虽然很宠溺女儿，但面对这种大事，她还是有一些犹豫。毕竟，女儿以前可从来不掺和公司事务，连大学都读的是个艺术专业啊。
“没办法，马弱被人骑，人弱被狗欺，”苏荷耸耸肩。
程玉：……
话很有道理，可是不对啊。
不是马善被人骑吗？这怎么马弱被人欺了？
苏荷想了想，最后还是从包里拿出一块翡翠：“如果苏明不愿意，你就把这个给他，然后让他去问老太太。”
反正她等会就要和老太太打招呼。
她一脸郑重，语气严肃。
程玉像被老师指挥传话的小孩儿，伸手拿过那块翡翠。
等她回过神的时候，苏荷已经撑开了伞。
程玉连忙问：“囡囡这是什么啊，咦不对，你要去哪里啊。”
“买房，”苏荷抬出的脚顿了一下，“今晚不回来了。”
程玉：……
她家不是要破产了吗，咋还去买房？
不对啊。买房干嘛，一家人住一起不好吗？
但她问不出来了。
苏荷已经撑伞走远了。
*****
回家，夜晚。
苏明回来后，程玉一五一十地将那些话告诉苏明。苏明和他一样，大吃一惊，搞不懂女儿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是要他们给顾家送人头？
但等程玉拿出那块翡翠，苏明愣住了。
苏明虽然只是个不大不小企业的老板，但他以前也富贵过，见过不少好货。
这一块帝王绿的翡翠，他也知道大概是什么价……
所以，苏荷的意思难道是，对抗不了顾家就别给自己找麻烦，反正现在有办法赚钱，就不要那个公司了。可毕竟是父辈的心血，苏明还是有些不忍心。
最后打了个电话给老太太。
听着老太太叹息着做出的决定。
苏明没二话了。
老太太一直比他懂商场，这些年，如果没有苏老太太，苏家食品早就垮了，老太太的话不会有错的。
*****
苏荷离开后苏家后，直接奔赴约定好的房子。
一直住在苏家，热闹是热闹，可苏荷不喜欢热闹，而且没什么私人空间。苏荷早就想搬出去了，之前一直没空而已，现在找到一套装修好，并且地理位置合适的房子，苏荷觉得自己还是先下手为强。
对方装修很有格调，正好对苏荷的口味，除了小区有些旧以外，房间所有一切都是顶级配置，苏荷也没多说，八千万成交。
等她带着家政公司的人，把房间收拾好，安置妥当，这一天才算是过得差不多。
她计划着接下来该怎么做，脑子里一直安静如鸡的系统忽然出声。
【你手里头不是有闲钱吗，干什么要让苏家破产啊。】
系统不懂。
苏家破产不就如了范美芳的心愿，这算什么打脸。
苏荷：“你没文化，不知道欲让其灭亡，先让其疯狂。”
【……什么意思。】
苏荷今天也挺好脾气的解释：“大概就是，直接让人痛苦不算什么。让人在最快乐最得意的那一刹那，立马堕入深渊，这样会更绝望。”
……
让范美芳打击不了苏家企业，她可能会不服气，会想别的办法。
可如果让范美芳自以为成功了再去失败，那她可能会疯。
系统默了。
【可这些，为什么要告诉程玉和苏明啊。】
明明这些事，不告诉他们也不会有任何影响，反正苏家公司也不可能打得过顾家企业。可苏荷还是说了，甚至还为了解释这些话，特意做了好几件事。
这不像苏荷的行为作风。
系统不懂。
苏荷眸子却在一刹那明暗分明，她神色有些恍惚，过了一会儿才笑着说，“可能……”
可能什么。
系统没有听到答案。
因为就在苏荷要说的一刹那，房间断电了。
【好像是线路有问题。】
苏荷：……
妈的，什么鬼小区，还会出现线路问题？等她买个别墅装修好，一定会把这里改为储物间的。
话是这么说，可天已经黑了，家政人员也走了，总不能一直瞎灯黑火吧。
苏荷还是拿上手机下楼了。
年代久远的小区，电梯里的灯在明明灭灭的闪，苏荷斟酌了一下，最后还是毅然决然走向了楼梯。
还好，这房子只在四楼。
小区的电箱在一楼，苏荷顺着楼梯一直走下去。
没想到，一楼乌漆嘛黑的，居然也断电了:)
辣鸡小区，苏荷觉得自己被宰了，果然，太匆忙的购物就会被宰。
苏荷晚上眼睛不太好使，只能打开手机灯光，勉强往下。
然而，眼看着要到电箱的时候，她感觉自己踩到了什么东西。
……
不是，这地方能有什么东西。
苏荷愕然，低头往下看。
正好，这东西也在看她。
月色下，男孩一双眼清冷而又忧郁，像极了深秋凌冽的风，卷带着寒意，呼啸而来。
还……
还挺悲伤？
“你……”
苏荷开口。
男孩也漠然地看着她。
“你蹲在这儿干嘛，剪电线吗？”苏荷看清他的脸，愣了一下才说。
男孩抿了抿唇，声音稍冷，“没有。”
“哦，那你挪挪，我修电线。”苏荷又说。
男孩没有动，清冷的视线将苏荷扫了个遍。
如果不是长得帅又年纪小，苏荷真的会骂人了。
最终，男孩说：“你徒手修电线？”
苏荷：……
她的东西都是坏了就扔。
鬼知道怎么修东西。
男孩半垂着眼，神情冷淡而又清疏，偏偏长了一张极其冷艳的脸，精雕细琢跟玉做的夹竹桃一样。
苏荷不气了，反而笑着问：“怎么，你会？”
“我会。”男孩点头，站了起来。
然后，苏荷就看着，男孩打开电箱倒腾起来。
徒手……
所以说，修东西怎么就一定要工具了。
这不是能徒手吗？
三下五除二。
男孩停下了手：“好了。”
苏荷不知道自己家究竟亮了没。
但一楼的确是亮了。
白炽灯比月光更明亮，打在男孩稚嫩青涩却又俊秀的脸上，深黑的头发零碎落在额前，在灯光下明暗交错，一如男孩的眼眸，明亮与黑暗并存，又被一层浓雾掩盖，神秘到想让人一探究竟。
这的确是个很漂亮的男孩子。
苏荷莞尔一笑，“谢谢了。”
“五十块。”男孩却说。
苏荷：？？？
这么巧的事情，不会真是他剪的电线吧？！
倒不是她看重五十块钱。
只是这种情况还真是第一次。
在这个小区里住着，
虽然不算大富大贵，但怎么也不该是穷人，何况看这个男孩子身上的衣服，样样都是不算特别昂贵，但也能叫得出名字的大牌，虽然都是隔年款，看上去还有一些不合身。
不过，这怎么也不像是缺五十块钱的样子。
可能青春期少年想赚零花钱？
秋风一吹，没有太阳的云市，冷的不成样。
苏荷没多想了。
她从兜里随便掏了一百块，“下次服务。”
美色再重要，也没身体重要。
何况是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等太阳出来了再见吧。
一楼的白炽灯长亮。
男孩却微微往后退了两步，站进楼梯的阴影里。他拿着那一百块钱，放进左边口袋，过了一会儿，想起什么似得，又拿了出来，叠成一个正方形，放进衣服内部的口袋。
一个与黑色卫衣格格不入的，缝上去的红蓝格子口袋。
不知道过了多久。
月光都困倦到往云层里隐去时，男孩才站起来，缓缓往楼上走去。
*****
和苏荷预料的一样，范美芳却是对苏家出手了的。
而且范美芳比苏荷想的还要心急一些，大概在业内都说苏家要凉的第二天，范美芳女士，雄赳赳气昂昂发来了请帖。
顾家主持的慈善晚会。
范女士特别善良地表示，趁晚会商量下离婚的事情，另外苏家岌岌可危，他们顾家也不是落井下石的人，虽然苏荷与顾城要离婚了，但苏荷毕竟当过顾家的媳妇，能帮的还是会帮的，这次晚会就特意让苏荷看看有没有能结交的人，挽救苏家于水火之中。
苏荷面不改色地在电脑上按下发送键。
并觉得范女士的确十二分不要脸，此外还比上一回聪明了一些。
说什么慈善晚会。
压根就是看笑话晚会。
只不过，谁看谁的笑话，这还不一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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