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先不提……戴教授呢，我发现沃保术式存在不少问题，是造假无疑了。”
许秋语气平淡。
这番话，让赖光圳先是惊喜，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笑容多了一丝无奈。
他苦笑着开口道：“许医生，沃保术式的确有不少细节上的纰漏，我们已经讨论过了……但，这显然是霍普金斯团队的阳谋，或许他们早就等着我们去揭穿这些细节，再反咬一口了。”
不久前的那场紧急会议中，全国神经外科专家齐聚，也的确发现了很多问题。
初期，所有人还有些沾沾自喜。
然而很快就发现，这些细节上的问题，反而有可能增强沃保术式的真实性……
无法彻底推翻沃森的术式，这一切就都是徒劳，毫无意义。
不过邱伟并不知道那场会议讨论的结果。
此时他却显得格外兴奋。
从先前几位来找茬的行政大佬口中，邱伟得知了很多与沃保术式有关的细节，自然知道如今大夏神外领域面临的困境。
而若是许医生能找出沃保术式的问题，很多麻烦就迎刃而解了！
想到这，他当即就有些兴奋了，忙问道：“许医生，真的能确定造假吗？”
许秋没有回应赖光圳的话。
他自顾自地取出了一张张稿纸，对照着查看。
良久，才终于开口，道：“沃保术式的部分细节的确有失偏颇。
“不过这并不重要。
“最主要的问题在于，这一术式采取的某些技术，要么在实验阶段，要么存在未被广泛认知的技术障碍，又或者甚至只是一个研究方向，根本没办法临床应用……”
听到此处，赖光圳的眸子逐渐睁大。
心里也突然萌生了一丝希冀。
他凝视着许秋，不敢有丝毫走神，连耳朵都竖了起来。
却听许秋继续开口，侃侃而谈道：“譬如，他们提到的所谓‘实时全神经束可视化导航系统’，其宣称的优势有两点，一是术中零损伤，血管与神经束分辨精度达100%；二则是手术时间可以缩短百分之四十以上……”
赖光圳无奈地笑了笑。
这一点，他们早就讨论过。
然而，除了找出一些术中操作细节的“巧合”，没有决定性的证据。
不过许秋接下来电话却让赖光圳整个人怔住。
“这所谓的‘零损伤’，事实上是虚假数据。”
许秋此言一出，赖光圳霍然望来，道：“假的？！”
之前他们的确找出了部分数据失真。
但，错个一两项，其实影响并不大。
然而如果能证明是“虚假数据”，那整个实验的真实性也会存疑！
“假在何处！”赖光圳赶忙问道，语气甚至有些急迫了。
许秋琢磨着沃保术式的细节，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他们的确曾经以颈七互换术为基础，改良出霍普金斯自己的术式。
“而实验期间，采用的实验材料，应当就是离体猪颈神经根了。”
听到这话，赖光圳直接有些茫然了。
这……
怎么看出来的？
沃保术式的全程，没有任何一处提到了离体猪颈神经根。
许秋又是为何如此笃定！
“因为离体猪颈神经根的解剖结构，和人类颈七神经根相似度很高，这应当也是练习颈七互换术最方便的动物材料。”许秋猜到了赖光圳的疑惑，给出了答案。
随后，他继续解释道：“沃保术式给出的指标，是‘百分之百识别率’‘零损伤’。
“真实的临床手术不可能做到。
“但，如果是离体的猪颈神经根……在无血液、无组织运动的离体环境下完成；模拟血管为硅胶管，不存在真实的血管搏动或者是分支变异；以及不测试神经和血管接触或粘连的情况……
“在这些条件之下，神经与血管的分辨敏感率，很轻易就能达到百分之百。而特异性也基本不会出错，更无呼吸、心跳引起的动态误差。”
许秋娓娓道来。
而赖光圳，此时已经彻底愣在了原地。
他仿佛被许秋带入了沃保术式的实验室之内，眼前出现了术式实验的整个流程。
动态出血会覆盖神经表面，导致难以辨认、以及mri信号的衰减……那就干脆换成离体的猪颈神经根和硅胶管！
心跳、呼吸会导致组织蠕动，这会让神经束位移超出预期……那就干脆做刚性固定！
以及，正常的颈七神经根和血管应该有各种黏连，仅仅是分离一步就足以难倒很多医生。
而若是换成离体猪颈神经根和硅胶管，这两玩意儿怎么也不可能存在黏连了！
这种情况下，最终的实验数据怎么可能不好！
“许医生……这些，你确定能用猪离体神经根复现？！”赖光圳此刻万分激动。
许秋点点头，随后像是想起了什么，道：“解释起来太麻烦，赖主任若是有条件的话，可以直接取来动物材料……我大概能猜到他们的实验步骤，复刻一遍就是了。”
纸上得来终觉浅。
实践，才有足够的说服力！
此时赖光圳眼里的错愕之意更浓。
他原以为许秋只是给出一个猜想。
实际上心里可能没底。
但现在……居然打算重现沃保术式的实验过程？
关键是，这玩意儿是能随随便便就复现的？
然而尽管有诸多怀疑，但想到面前是许秋时，赖光圳还是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他步伐有些匆匆，往外走去，同时道：“许医生，等着我……我顺便请戴教授回来！”
这一刻，赖光圳无比激动。
也许……这次的事情还有转机，戴教授有救了！
嘎吱——他风风火火地推开门跑出去。
尽管外面也莫名其妙地热闹起来了，但此刻赖光圳无暇四顾，只想赶紧把这个消息传达出去。
而实验室中的莫雷蒂、范鑫等人看到赖光圳这副急切的模样，都感觉有些纳闷，但此时也无人在意他了。
一群人围在埃米尔的实验台前，脸上都有些惊喜。
“快，去通知许秋，请许秋过来！”埃米尔一扫瞌睡，此刻声音中气十足。
……
协和医学院、家属院深处。
一座附带小院的平房之内，戴楠表情肃穆，等待着裘明镜的回答。
良久。
裘明镜终于开口，苍老的嗓音在静谧的夜里显得模模糊糊。
但说出来的话语却让戴楠霍然抬头，脸上迅速浮现出狂喜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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