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冤家路窄
醒来。
叶蝉衣他们又回到了小楼的床铺上。
——各自的床铺上。
她翻身下床,赤脚奔出房门。
砰——
隔壁的门扇也被撞开。
花满楼一脸急色,将她手腕拉住:“你没事吧?”
两人确认了对方安全,又急急朝楚留香和陆小凤房间方向去。
楚留香晚一步推开门和他们碰面,陆小凤却是毫无动静,他们吓得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情,结果破门而入后一看,竟是药效还没过。
叶蝉衣松了一口气,也有些没好气,用风油精在他鼻子下涂了两三道,生生把人熏醒了。
陆小凤只觉得自己从鼻腔一直凉到头盖骨。
他拼命洗着自己惨遭无妄之灾的胡子。
“呸呸呸。”滴下来的水也好凉。
见陆小凤无事,花满楼将凳子推给叶蝉衣,让她坐着,自己去她房间将靴子和袜子拿来,给她穿上。
楚留香和陆小凤,一个摸胡子,一个摸鼻子,肩并肩靠着,看戏一样看得满脸姨父慈爱的笑容。
磕到了,磕到了。
叶蝉衣穿好鞋子后,扯着花满楼的衣袖:“走,我们出去看看。”
这一出门,擡头往天空上一看,黑漆漆一片,无星无月无云。
“这天……”陆小凤犹豫擡头看天,低头望同伴,“有点不对劲儿吧?”
叶蝉衣心里已经有所猜测,她松开花满楼的衣袖,道:“我们上小楼顶层看看。”
小楼共三层,并不算特别高,但是比山间一些林木要高一些。
他们登上去一看,原本小楼后不远处,应该还是密林的地方,陡然出现了另一座山庄。
陆小凤感觉寒气从脚底冒到脸上。
楚留香也悚然动容,道:“这莫非就是我们白日所见的玩偶世界?”
花满楼看不见,只能听众人描述。
可他能够感知到,这地方的确不一样了。
“这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包起来了,风流动的幅度很小,并不像在山间。”
山间风流通常很大,特别是玩偶山庄所在又是悬崖峭壁处。
包起来?
陆小凤仰头望天空,脖颈起了一片小栗:“头顶那黑漆漆的东西,不会就是那罩着的巨大黑布吧?我们变成了玩偶小人?”
就在这时,脚下有人呼喊他们:“客人,庄主请你们前去一同就餐。”
——是一个梳着侍女发型,穿着嫩绿裙子的姑娘。
有点眼熟。
叶蝉衣他们飞身下去,才发现这姑娘不就是那桃花眼嘛!
“你也进来了?”陆小凤惊奇看着桃花眼。
桃花眼不太理解的表情,她笑道:“婢女桃枝,是庄主派来服侍几位客人的侍女。客人们初来乍到,劳烦先随我去面见庄主。”
桃枝行止端庄有理,眉眼总是弯弯爱笑,与桃花眼那大胆的妩媚模样大相径庭。
一时之间,他们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真认错了人。
花满楼温声问道:“桃枝姑娘在这里有多久了?”
“回公子,桃枝从小就在这里,已有十六年啦!”桃枝回话时,还侧过身来,看着他们。
她走在前面引路,步伐翩翩。
花满楼将折扇掏出,轻摇着,推动气流将身边物件勾勒:“那敢问姑娘,贵庄主为何知道我们会来?”
桃枝轻笑一声,道:“因为我们山庄每年这个时候,总会出现几个陌生人。我们都习惯啦!”
每年的今日?
“你们庄主还真是好客。”叶蝉衣好奇道,“难道这些人,都由你们庄主来负责?”
桃枝歪着头,不理解:“可是……这里进来了就出不去了啊,森林里面又没有别的活物,如果庄主不管你们,你们都会死的!”
陆小凤忍不住道:“难道这里,只有你们庄主能出去?”
桃枝摇头:“当然不是了,就算是我们庄主,也出不了山庄,只是我们在这里生活,总是要吃喝拉撒睡的啊!唯有庄主可以得到主人的恩赐,拿到食物和水,还有各种能用上的东西!”
这里没有阳光,自然不会长农作物。
没有农作物就没有食物,时间久了,骆驼都能饿死。
桃枝几乎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半点儿隐瞒都没有,短短几句话,花满楼他们几个就了解到了在这里生活的难处与崩溃。
困境,不过是三个大男人常常面对的问题而已,他们并没有失去离开的希望。
绕过假山流水,踏上曲桥,他们来到了大殿前。
没错,就是今日见到玩偶世界的那座大殿。
只不过这里并没有另一个玩偶世界,而是灯火通明,觥筹交错,轻歌曼舞,鼓乐齐鸣。
好一派纨绔奢华宴会景象。
叶蝉衣他们踏步进去,被领到了大殿最里,高处坐席的位置。
在那里,坐了一个男人。
一个身上有着贵族王者气度,气质与外貌并驾齐驱的男人。
他和左右两边谈笑风生,说的话……叶蝉衣只能形容:很有文化,是她有些不明白的程度。
——就像今日听君子和香帅咏叹时引经据典一样。
这样的一个人,用完美无缺来形容,不过分。
他余光里瞧见了他们,马上就挂着一抹从容有礼的笑容,对他们道:“客人初来乍到,请随意,不用客气。此间非人间,消息不能往来,诸位若是有何问题,尽管派桃枝前来找我。只要我能帮到你们,我一定尽力。”
“已非人间?”陆小凤瞪大了一双眼,“难不成这真是那玩偶世界?”
庄主眼神一暗:“看来,你们也是看了天公子的玩偶世界,被卷进来的了。”
“天公子?”叶蝉衣露出惊奇的样子来,“难道庄主不是天公子?”
庄主苦笑一声:“我倒是希望我便是那玩偶世界的主人——天公子,若是如此,我就不用被困在这里二十年了。”
“二十年?”叶蝉衣蹙眉,“这么久,庄主也没找到出去的路?”
旁边的麻子脸忍不住道:“小丫头,你不要以为进来了这里,还能出去,要不是庄主仁义,我们能直接饿死在这里!”
庄主赶紧摆手:“都是同病相怜之人罢了。”他温声道,“此处空着的席位,几位尽可随便,要是对这里有什么疑问,不妨先填饱肚子,再寻人问。”
叶蝉衣拉住还想问话的陆小凤:“多谢庄主了,那我们先去吃点东西。”
陆小凤:“?”
不多问两句,搞清楚情况?!
叶蝉衣随便找了一桌坐下,双眼扫过大殿里的人。
这里的人似乎都放弃了出去的希望,有些还能冷静,有些已经疯癫。
疯癫的人,骂骂咧咧有之;嚷嚷着要找出路的有之;问候天公子祖宗好几代的有之;疯狂放纵,今朝有酒今朝醉的也有之。
更有甚者,当众茍合,娇妻随手就送旁人。
叶蝉衣开了大大的眼界,然后被花满楼遮着眼转了回来。
人生百态,尽在一殿之中。
或者,更应该说,这里的很多人,已经失去了“人”之血性。
楚留香却是看着这里面的人,眉头紧缩。
陆小凤胳膊肘撞他:“怎么了?”
楚留香的语气并不轻松:“你仔细些看。”
“看什么?”陆小凤嘀咕着,认真打量起大殿上的人来,这一细看,脖子上汗毛再次立起来。
叶蝉衣不知江湖事,忙问:“怎么了?有什么蹊跷?”
花满楼叹了一口气:“这里面的人,是不是有不少曾经名扬武林的豪杰?”
楚留香沉声道:“是。”
他也忍不住叹息。
被困在这么一个不见天日的鬼地方,作为别人的“玩偶”,的确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它能摧毁人性,使人变得麻木不仁,失去礼义廉耻。
桃枝不知什么时候,又溜到他们身边来:“你们自己住的时候,要小心些,有些人就喜欢作弄新人。我武功不好,保护不了你们,我住小楼一层,顶多帮忙传个话。”
“多谢姑娘。”楚留香朝她笑了笑。
他现下没办法想象,这个看起来爱笑的姑娘,在这里十几年,都遭受过什么扭曲的教育。
“不过……”桃枝瞥了一眼四周,小声道,“这里有七个怪人,你们千万不要惹。”
怪人?
叶蝉衣咬着果子,擡头看她:“什么怪人?”
赶紧说来听听。
桃枝小声道:“有四个看起来像是朋友,但是无时无刻都满脸痛苦的人,就住在小楼斜坡下那座小院子里。还有两个是武功很厉害的老人家,穿着红色衣服和绿色衣服,有事没事就盯着他们的臭棋!”
这六个人,他们都还有印象。
毕竟刚看过玩偶。
叶蝉衣猜测:“这二老,不会住我们坡上那间院子吧?”
桃枝满脸钦佩:“姑娘你真聪明!”
叶蝉衣呵呵假笑道:“一般一般,世界第三。”
小楼附近一共只有两处院子,前后怪人夹击。
绝了。
“还有一人是谁?”叶蝉衣问道。
桃枝瞥了一眼上方,用气音道:“小庄主。”
“嗯?”叶蝉衣疑惑,“谁啊?”
桃枝解释道:“我们小庄主是个心狠手辣的坏女人,她一心想要霸占庄主,不许别人和庄主太亲近。在她身边,还有小黑小白两个无常护卫!她是绝对不能惹的!”
啊……这……不会就是小公子和那个白脸人吧?
桃枝撞了撞她的手臂:“小庄主来了。”
叶蝉衣转脸去看,一个明艳动人的女子,一身红衣从大殿外走来。她的面容和小公子一模一样,但是一身女装,满目含情看着上座的庄主。在她背后,跟着浑身白和浑身黑的两个人。
——可真是冤家路窄呢!
桃枝叽叽喳喳给他们叮嘱了半天。
叶蝉衣顺手就将自己没喝过的水递过去:“喝点水润润嗓子吧。”
桃枝开心接过,甜甜朝她道谢。
他们四人又坐了一阵,耳朵和眼睛都被折磨得不轻,实在呆不住,就回了小楼。
桃枝被庄主喊走,似乎在叮嘱些多照顾他们之类的事情。
小庄主顺着桃枝上去的路,转头瞧过来。
她的视线,穿过桃枝,落在叶蝉衣脸上,勾唇一笑。
叶蝉衣捧着一碟紫葡萄,也对她展露出一个灿烂笑意来。
小庄主若无其事,移开眼。
出了大殿,叶蝉衣回头瞥了一眼光怪陆离的背后世界。
希望这些人,今晚能撑住。
她撚了一颗葡萄,丢进带着微笑弧度的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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