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新仇旧恨

    第111章新仇旧恨

    赵飞渡、洪天下、苏眭然三人同时奔出营房,只见,其他营房也钻出不少人来,皆抬头望天,便见黑峻峻的天幕上,哪里有龙的影子。

    “昂!”

    一道龙吟声再度传来。

    赵飞渡皱眉道,“这个时间点,哪里来的龙”

    “莫不是有人装神弄鬼”

    洪天下心思细腻,“是小薛”

    苏眭然嗤道,“小薛被困锁地牢,即便有心,也自无力。

    他若能唤来真龙,我苏某人不要活了好了……”

    话至此处,他忽然愣住了。

    他猛地想明白为什么自己一晚上都无法安眠,根本算漏了一点。

    薛向,身负传送宝物。

    与巫神教之战,若不是巫息锁禁空间,薛向早传送走了。

    而行辕的地牢是临时开掘的,只有简易禁制,哪里控制得了传送。

    “是薛向,是他……”

    苏眭然失态地大喊。

    高居九霄,傲立于龙首的薛向,展开玄夜瞳,烛照千丈,一眼就锁定了苏眭然,再一看,赵飞渡、洪天下三人站在一处,心中冷笑,“新仇旧恨,一并报偿。”

    他轻轻一拍龙首,“痴儿,左侧第三个营房前的三人,乃我夙世冤仇,替我灭之。”

    “昂。”

    青龙一摇巨大龙尾,龙首高高扬起,忽地,一道惊雷闪过,龙首猛地下压,灼灼龙息,化作流火,毫无预兆地喷射出去。

    激射的龙息,直接点燃了空气,快比流星雨落。

    赵飞渡、洪天下正嫌苏眭然聒噪,做梦也想不到,天上会降下龙息,还专奔自己三人来了。

    三人中,修为最高的赵飞渡也不过是筑基后期。

    而彼时,元婴老怪钟离眛挟青龙,硬扛诸位结丹强者。

    青龙以一己之力,便搅得众多结丹强者灰头土脸。

    此刻,流星的龙息激射而来,赵飞渡勉强打出护罩,洪天下手虽快,拉了苏眭然死死挡在身前。

    可龙息降下,如滚汤泼雪,赵飞渡三人如冰块投进煤炭炉中,顷刻间便被汽化。

    又听一声龙吟,九天之上,雷霆隐耀。

    九天之下,众

    人目瞪口呆。

    樊元辰披着个外袍,看向龙息降落之地,好一阵心惊胆战。

    他几乎下意识便想到了苏眭然在议事厅的那句,“若有半句虚言,天厌之。”

    “这,这是遭了天谴么”

    他却不知,九霄之上,薛向对他的杀机,一动即敛。

    毕竟,樊元辰地位太高,若贸然击杀,必掀起惊涛骇浪。

    他轻轻一抚龙首,青龙会意,调转身形,狂飙离去。

    半个时辰后,一人一龙回到渤海。

    风暖城放开禁制,薛向返回洞府,青龙扑入海中。

    念头一动,薛向已回到地牢,翻身上床,神清气爽。

    薛向知道自己的困境,并未完全解开。

    但扫掉苏眭然,连带着干掉赵飞渡、洪天下,等若是少了一大半麻烦。

    剩下的麻烦,他打算视情况而定。

    如果樊元辰依旧头铁,还要硬从自己身上撕下肉来,他也就不妨再玩一次召唤术。

    不过,召唤的不是神龙,而是沧澜学宫的诸位大佬了。

    薛向是一夜好眠,睡到日上三竿,都不曾起身。

    与之相反的是,樊元辰一夜未眠,脑子里千念百思,快要绞成一团浆糊了。

    “大人,赵飞渡等诸位大人是怎么死的,当然要彻查到底。

    当务之急,还是薛向私通巫神教的大案,这是总纲,纲举而目张。”

    说话的中年人,面容清癯,三缕长须随风飘摇,正是樊元辰的心腹谋主邱月。

    昨日赵飞渡、洪天下、苏眭然三人被龙息吞没后,樊元辰便连夜着人请来了邱月。

    邱月做了各种局面的设想,樊元辰依旧拿不定主意。

    赵飞渡三人的死,对他而言,定然是天大麻烦。

    但薛向这边,他也不想放弃,军饷案背后的利益太大,也是证明他能力的关键所在。

    薛向现在身处嫌疑之地,只要加把劲儿,就能彻底压垮。

    到时候,泼天好处,响亮名声,都将到来。

    他唯一忌惮的是,薛向的文名,以及薛向背后的桐江学派。

    “薛向虽有文名,但无根无基,暴得大名对他而言,只会惹人嫉妒,这点,大人不用担心。”

    邱月拈着三缕长须道,“关键还在于桐江学派,若是他们看重薛向,肯下大力气,此事怕不好办。

    他们若是不管,薛向就是一条爬虫,踩也就踩死了。”

    他话音未落,一人疾步入内,红袍如血,气度不凡。

    “乐叔,你怎么来了”

    樊元辰吃了一惊,来的红袍老者是他家的大管家乐晨,人在神京,忽然造访。

    乐晨道,“雍王府那边给家主传讯了,家主叫我来传讯,薛向之事,宜放不宜收,勿要惹火上身。”

    交待完,又说两句闲话,乐晨当即回返。

    送走乐晨,樊元辰眉头紧皱。

    邱月叹息一声道,“区区一个薛向,怎么还和雍王府扯上关系了。

    雍王薨逝,雍王世子还未袭爵,现在雍王续弦宁氏当家,薛向怎么走通她的路子

    八成是桐江学派发力了。”

    樊元辰嗤道,“桐江学派不是号称风光霁月,不屑搞鬼蜮阴私么,这算什么”

    “樊司尊莫非看不起我桐江学派”

    一道声音传来,一道虚影闪现。

    却是个身长七尺的白衣客,他面如雕刻,声如鹤鸣,长身玉立,簌簌流霜。

    “你是何人”

    “反了反了,这里是什么地方,谁都能溜进……”

    樊元辰正要发飙,白衣客亮出一枚令牌。

    樊元辰眉心一跳,拱手道,“阁下莫非是宋司尊”

    “正是宋某。”

    “在下樊元辰,有礼了。”

    樊元辰拱手行礼。

    他所敬者,非是宋司尊,而是宋司尊背后的观风司。

    州、郡、城,三级主体衙门,都分设十三大内设衙门。

    在城,为十三院。

    在郡,为十三堂。

    在州,为十三司。

    除此外,还有补充院,补充堂,补充司。

    所谓补充,皆是非常设衙门。

    有的是因事设岗,事毕岗撤。

    观风司便是新设的补充司,只属于州掌印寺。

    顾名思义,观全州风宪,总而览之。

    权限很宽泛,权柄弹性也大。

    若观风司执意关注某事,便能轻而易举地捅上州一级的掌印会。

    早在观风司司尊之位悬空时,樊元辰也动过念头,可上面迟迟没有回音。

    他也是近来才听说,观风司司尊的人选定了,是桐江学派的人。

    他新近才知道,薛向就是桐江学派的人,一直担心惊动观风司的那位还未到任的司尊。

    哪里知道,宋司尊才就任,便直接杀到自己面前来,兴师问罪的意味已明。

    前有雍王妃,后有桐江学派的宋司尊,樊元辰对收拾薛向抢夺功劳的兴致,在飞速走低。

    “樊司尊,薛向有罪无罪”

    宋司尊凤眸微闭,才一开口就吓了樊元辰一跳。

    这位是什么路数,连基本的官场礼节都不讲了,含蓄也不讲了。

    “宋司尊,您这话可真让我……”

    樊元辰正捋顺着有些打结的思路,宋司尊打断道,“有罪就是有罪,无罪就是无罪。

    你对你的判断负责即可。

    剩下的,就是我的事儿了。”

    “你,你……”

    樊元辰搞不明白宋司尊这是什么路数,听他的意思,却是要往大了弄。

    “疑罪从无,薛向无罪。”

    邱月抢答,并以目视樊元辰。

    樊元辰咳嗽一声,“是的是的,暂时没有实证,当然是无罪。”

    “无罪就放人吧。”

    宋司尊道,“其实,我这里也有个案子,举报人告樊司尊眠宿柳,人证,物证,他也交了一些。

    但所谓证据都是一面之词,既然樊司尊认同疑罪从无,本官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告辞。”

    说完,大袖一甩,人已无踪。

    “这,这……”

    樊元辰莫名其妙。

    邱月道,“桐江学派怎么派了这么个人来长得美得像个娘们儿。

    说话劲儿劲儿的,还夹枪带棒,没看出有多少城府。

    这样的莽夫,司尊还是不要跟他硬着来。”

    樊元辰瓮声道,“这家伙威胁我。

    听出来没有,我要是继续拿没有实证的案子拘着薛向,这家伙就要如法炮制。

    他哪里来的胆子”

    邱月道,“敌情不明,不能妄动。

    宋司尊太莽了,跟这样的莽夫拼,拼赢了得不到什么,拼输了元气大伤。

    左右薛向这块肥肉有人罩着了,不吃就不吃了吧。”

    樊元辰和邱月密议的档口,谢海涯也接上了宋司尊。

    “师伯,事情可有转机”

    谢海涯胡子拉碴,脸也瘦了一圈,嘴上更是起了不少泡。

    堂堂筑基修士,也控不住内分泌。

    “转机什么转机”

    绥阳湖畔的风吹来,吹得宋司尊雪白的衣袍高高荡起。

    “您没和樊元辰交涉”

    谢海涯急得声音都在发颤。

    此事太过重大,他在观风司吃了大半夜的风,才吵醒宋司尊。

    “交涉交涉什么我只是告诉他该干什么,他若不干,我就弄他,用得着和他交涉”

    宋司尊一甩衣袍,阔步就走。

    谢海涯早听过宋师伯的“莽”名,真是闻名不如见面。

    “他,他答应了”

    “由不得他。”

    宋司尊不耐烦挥手,“你怎么那么多事儿,不放心,你找我作甚

    若不是看那薛向有几分才情,我才懒得理会。

    再说,我不是你们桐江学派的人,别老拿桐江学派的破事儿来烦我,有事儿找阚老头去。”

    “师伯留步还有一事,要师伯相助。”

    “说了不要烦我。”

    “灵族小娘的事。”

    “嗯”

    宋司尊定住脚,“是那个为了薛向不惜死拼的灵族小娘她倒是性情中人,她怎么了”

    来的路上,谢海涯为了在宋司尊面前,替薛向刷好感度,没少添油加醋地宣讲这次的薛向主仆和巫神教的大战。

    他并没亲历,只是猜的过程,但不妨碍他口才不错,引得宋司尊一路倾听。

    他看得出来,宋司尊对薛向兴趣不大,对柳眉倒是颇为激赏。

    谢海涯道,“她二次异化,灵血难以回潮,始终不能恢复人貌。

    对小丫头来说,这只怕比死还难受。

    我将她置放在地下寒潭,暂时镇住血毒……”

    “行了行了,你能有多少本事带我去见她,人我先带走,三五日后,你去接回。

    世间多的是负心薄幸之辈,这样的好姑娘,不能辱没了。”

    宋司尊广袖飘飘,卷中谢海涯,腾身便走。

    …………

    古谚:一场秋雨一场凉,十场秋雨就结霜。

    时近初冬,绥阳湖上不见萧索,游船来往如织。

    薛向特意在湖北寻了个僻静处,泛舟、垂钓。

    舟首,架着红泥火炉,就等着起获了鱼儿,直接下锅,火炉边上葱姜蒜、辣椒、料酒已然备齐。

    奈何,不知是钓技不精,还是时令不对,垂纶一个多时辰,一条鱼儿也不得。

    倒是路过的渔民何老四一家,认出了他,非往他船上扔了一篓鲜鱼。

    又见他船上有炊具,又送了一些蔬菜,玉米面,一壶黄酒。

    薛向推辞不得,只好笑纳。

    东西齐备了,他也就不盯着鱼线了,开始料理吃食。

    半个时辰后,一锅鲜鱼配着锅贴的玉米饼子,便大功告成。

    红椒绿蒜,鱼香扑鼻。

    薛向吃着喝着,心中不免火热。

    今天距离苏眭然殒命,已经过去十天了,他重获自由也有九天了。

    军饷案至今还没结论,但他却被暂时停职了。

    停职就停职,他并不担心。

    毕竟,他的功绩是明摆着的,赏赐只会是多或少的问题,而不会是有或无的问题。

    再说,他一开始就不是奔着赏赐去的,而是奔着愿气去的。

    侦破军饷案,击杀地巫阎罗君。

    他文宫内愿气暴涨之丰,超乎想象。

    此外,在和巫神教交手的过程中,他接连诵出名篇,尤其是最后一首《水调歌头》,直接文光冲霄,光耀万里。

    这些名篇的流传,也造成了他文宫内的才气疯狂攀升。

    可以说,参与军饷案,他已赚得盆满钵满。

    他只担心柳眉。

    好在,谢海涯昨晚传回了消息,柳眉的问题基本解决了,今日便会归来。

    故而,薛向一大早便在绥阳湖上等候。

    一锅鲜鱼尽入五脏庙,薛向干脆收了鱼竿,支起一张躺椅躺了,闲观流云,任船西东。

    “薛……”

    薛向听声,坐起身来,只见一艘游船正从自己前方抹过去,快速向东。

    “风。”

    他低声轻唤,狂风乍起,推舟而行,十几个呼吸的工夫,便追了上去。

    他一眼就看见立在游船甲板上的魏文道。

    除魏文道外,还有不少熟悉的面孔,皆是和他同届的云梦儒生。

    “薛兄,久违了,见你睡得香甜,我才让陆兄不扰你。”

    魏文道远远拱手。

    薛向唤出一阵清风,飞身上船。

    “薛兄,叫我想死。”

    “薛兄,都知道你来绥阳了,莫非忘了咱们弟兄。”

    “…………”

    场中多是一起中试的儒生,有七八位之多。

    和一帮同年亲切见礼后,魏文道扯了他到僻静处说话。

    “是不是听说我被停职了,过绥阳,也懒得理会我”

    “薛兄这可就冤死人了,你停职的消息,我也是才知道。

    啧啧,捏碎文印印鉴,引文脉天道低垂,大破巫神教,独灭地巫。这桩桩件件细论起来,真令魏某汗颜。”

    魏文道由衷赞叹。

    “说得再好听,魏兄过绥阳,不还是没招呼我。”

    “薛兄误会了,我也是跟着为民兄来的,我们这一帮,在各自岗位上,都没做出多少成绩。

    正闲得无聊,为民兄说他表弟在绥阳渡上遭了难处,希望大家过来帮衬帮衬,这不,我们就过来了。

    大家不是忘了你薛兄,而是知道你现在很难,我提议就别过来给你添麻烦了。”

    魏文道年纪虽小,但有君子风,在一干同年中,人望仅次于薛向。

    薛向笑道,“那好,我就不掺和为民兄表兄的难事,和大家一道吃吃酒,聊聊天,总不为难吧。”

    魏文道大笑,“大伙儿可一肚子问题要问呢,地巫阎罗君,可不逊于元婴老怪。

    元婴老怪唉,我们这辈子恐怕连仰望的机会都没有,却被你斩杀了。

    你知不知道,自你拗碎文印印鉴后,沧澜州掌印寺专门召开了掌印寺会议。

    就要不要限制下级掌印拗碎文印印鉴,展开了激烈辩论。

    毕竟,你是珠玉在前,就怕有那想要效仿的。

    如此一来,各地纷纷文气紊乱,怕是要出大乱子。

    听说连开了数次会,都没定论下来。”

    两人闲聊片刻,便与众人相见,一众同年自然熟络,围绕着地巫之战聊得好不热闹。

    船入湘水,陆为民接上王仁,略略介绍了众人,只说是自己的同年,过来压阵。

    王仁很是感激,没口子道谢。

    毕竟,一群城生的份量,非同小可。

    不多时,又有人上船。

    陆为民告个罪,陪着他的表兄王仁,去和新上船的那帮人寒暄。

    这会儿,薛向已经听明白了。

    是陆为民的表兄王仁在绥阳渡开了家连升客栈,因为选址好,客栈规模大,上客量一直名列前茅。

    如此,就招了同行嫉恨。

    相邻的同福客栈老板,便和王仁起了纷争。

    双方越闹越凶,人是越喊越多。

    不得已,王仁求到了新晋城生陆为民身上,陆为民这才约上魏文道一行,跟过来压压阵脚。

    此刻,陆为民去接的那行人,就是王仁另托的豪客,听说在郡治雍安城都很吃得开。

    薛向讲完和地巫的战斗,正想和魏文道等人聊聊郡试的事儿,陆为民引着那行人走了过来。

    陆为民指着头前的红袍络腮胡道,“诸位年兄,这位是风行烈风道友,是雍安城威武镖局的总镖头。

    为了舍弟之事,风总镖头不辞辛劳,远道而来,着实是辛苦。”

    魏文道等人齐齐拱手,作为陆为民的朋友,他们也给足了风行烈面子。

    风行烈倨傲地点头,“列位都是读书的种子,不懂江湖事。

    风某嘛,是个粗人,讲的就是个广交朋友,广结善缘。

    小王的事儿嘛,不大,但很复杂。

    绥阳渡这块宝地,现在是龙蛇混杂,筑基强者来了,也须压不住阵脚。

    不过,诸位不用担忧,风某在绥阳是立得住的。

    我托人找了本地的大手子,区区一个同福客栈,今天就平蹚了。

    完事之后,风某做东,列位若是给面子,就来吃上一壶酒。”

    “哪能让您做东,您这是骂我。”

    王仁急了。

    风行烈拍着王仁肩膀,“都说了,江湖人,交的就是个朋友。说那许多作甚”

    风行烈做足了江湖大豪气派,很快,便掌握了全部话语权,大讲特讲他的江湖圈子,以及多年行镖趣事。

    此君声音宏亮,口才绝佳,听得薛向啧啧称奇。

    半个时辰后,游船和一艘壮丽画舫完成了接驳。

    薛向一行上到画舫上,直入顶层甲板。

    甲板上,一张宽阔楠木桌,两边分设数张座椅。

    西侧的两张椅子上,已经有人坐了,一个气质阴柔的白面中年。

    “王仁老弟,你这回的摊子支得可真够大的,人来的不少啊,可惜没用。”

    说话的白面中年,正是同福客栈的东家尤福。</p>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
笔迷读 All Rights Reserved 网站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