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渡劫
亲眼目睹周娉身亡,薛向胸腔翻腾,五内似被烈焰焚烧,气机如百川倒灌,几乎要将他撕裂。
他猛地一咬舌尖,腥甜涌入口中,以剧痛抵御心神的暴乱。
血腥之气在口腔弥漫,他却死死坚持。
薛向将那枚龙蛇果塞入口中,不多时,一股股澎湃元机自丹田冲出,向四肢百骸涌去,血肉骨髓皆似燃烧。
“好个狗贼!”
黄风切齿怒骂。
这龙蛇果,正是他当日投奔薛向麾下时的见面礼,是顶级的恢复元气的宝药,如今却反被薛向拿来渡劫。
薛向心神一转,意念之中,自己仿佛坐于雪山之巅。
那是当初他为凝聚文气神兵,独自历经尘世沧桑,磨炼心境,洗练道心,一路游历尘世,最终攀登至的一座雪山顶峰。
此刻,他仿佛重登雪峰,入目,冰雪孤寂,天地如白纸。
刹那间,他的心境陡然沉寂,一切浮躁、挣扎、喧嚣都化作清风而散。
心境才稳固,气机立时转入正道。
五色莲台沉入体内,薛向全身金光缓缓收缩,如烈日收归晨曦——才正是合基即将完成的征兆。
阵外,众人越攻越急。
山河八景阵阵光摇曳,虚影颤抖,终于显出将倾之势。
无数法力狂轰滥炸,整个洞府震荡不止,石壁碎屑簌簌而落。
就在众人眼中燃起狂喜之时,忽然天地异色。
厚重的墨层自四野翻卷而来,层迭如山,压得群峰簌簌低鸣。
雷霆在其中翻滚,声若蛟龙嘶吼,惊得林木低伏。
惊得潜藏四野的魔怪惊惶奔逃,魔禽振翅冲天。
轰隆!
第一道霹雳撕裂天幕,紫电如龙,直劈而下。
“天……天劫!”
长眉老者骇然失声,目中满是惊惧。
众人齐齐色变,头皮发麻。
“不可思议!筑基之境,怎会招来天劫!”
“翻遍史书,也未曾有过!”
“绝世道基……夺尽天下造化,果然该遭天谴!”
议论声炸开,所有人纷纷疯狂闪退。
天劫既临,韩贼的结局已然注定,再攻破护阵,又有何益
何况,一旦被劫威笼罩,自己也将成渡劫之人。
这等风险,谁也冒不起。
楚江王面如死灰,眼眶猩红,他死死瞪着薛向,心中满是不甘与绝望。
天劫一落,此獠必死,可那储物宝物,在雷火之下,恐怕也难以保存!
劫云翻涌,紫电穿梭,声势越发浩大。
“这劫云如此浓厚,比冲击化婴时的劫云,还要恐怖啊……”
一位白袍老者喃喃出声,声音竟有些发抖,“三十年前,我曾为左襄公护法。
他化婴时,劫云都不曾如此滔天。最终,左襄公也没能扛过天劫,化婴失败。”
“陈公,按您的意思,这人半点希望也没有么”
有好事者凑上来追问,声音也带着颤意。
“我看他布的这个山河八景阵,颇有威力。有没有可能……帮他挡下天劫”
白袍老者冷笑,摇头叹道,“痴人说梦。
那是天劫!纵是山河八景阵,固若金汤,终究是人力所设,根本没有半点可能挡得住天威。”
话音未落,天穹轰鸣一声,云层愈发低垂,黑压压如铁幕倾覆。
电光在云间游走,照得群山时明时暗。
狂风自四野卷来,带着焦灼的气息,吹得林木俱低,草叶伏地。
有人忽然目光一凝,惊声道,“你们快看,他身前供着的那件宝物——是余晖玉胧!”。
“果真是余晖玉胧!此子怕是早已料到自己或有可能成就绝世道基,故而提前背在身侧,以备此刻。”
议论声如浪,一波接一波。
然而,很快便有人冷声驳斥,“余晖玉胧虽为古宝,可你们没看见么那玉胧之光暗淡,明显消耗过度。顶多还能显化出一篇诗词之威罢了。”
“诗词之威”
白袍老者道,“纵是文气化巨景,也不过一时之盛。岂能与天劫相抗勉强能拖延片刻而已。”
“不错。”
楚江王摇头,目光幽深,抬眼望着云海翻卷,“诗词显化的意象能撑多久……可天劫之威,没有半盏茶的工夫,不会消散。
两厢时间差距巨大,他又能如何支撑
咦,乌先生,你愁眉紧锁,可是在忧虑什么”
乌蒙定定注视着薛向,沉声道,“韩贼绝非凡俗辈。
五灵之地,和先天筑基丹,凑到一起的时候,他恐怕早就在惦记绝世道基了。
这是个谋定后动的家伙,他必定做足了功课。
所有人都不看好他渡过天劫,我倒是看好。”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一派胡言!”
“你是何修为焉敢放此狂论”
“筑基境有什么资格扛过天劫,就凭一块残破的余晖玉胧”
群山回响,雷声在天穹间滚滚震荡,仿佛要将众人的声音碾碎。
楚江王叫停众人对乌蒙的攻讦,“乌先生总要说出点根据。”
乌蒙摇头,目光依旧冷峻,“我没有根据,但总觉得这人处处有后手。
大王,此间是魔障之地。
一旦此獠渡劫功成,天劫之下,秽气被荡涤一空。
失去了秽气,此地必将密布精纯文气,到时候局势骤变,大王不可不防。”
魏如意冷笑,雷光映得他面色惨白,“且不说他根本不可能渡过天劫
即便你说的万一情况发生,精纯文气人人可用,他算什么东西此贼害死……我……”
一想到雍王妃已殒,魏如意胸口便剧痛难当。
他本想带走她的尸身,却被护身玉珏的光华死死护住,谁也触不得。
怨毒与妒火翻涌,他咬牙切齿,目光死死锁在薛向身上。
众人议论未歇,异变再生。
轰!
一声炸响,天劫之威终于掠空而下。
一道碗口粗的紫色电弧,撕裂长空,从劫云坠落,呼啸四方。
群峰轰鸣,山谷震荡,连空气都被灼烧得炽白刺眼。
电弧尚在半空,大地已不堪其压,剧烈抖动。
无形的威压宛若天罚,结丹以下修士心神瞬间崩溃,双膝一软,当场跪倒,人人面色惨白。
即便是结丹修士,此刻也心悸欲裂,呼吸似被生生抽走。
“好可怕的天威!”
“这已非人力所能敌!”
山河八景阵中,薛向全身似被无形铁链锁死,连一指也难以挪动。
这是合基将成,天地禁制所致。
他血脉几欲崩裂,却依旧挺直脊背,唯有意念尚能运转。
随着他意念催动,悬于身前的余晖玉胧骤然大放光芒,瞬间化作澎湃的金色文气,如浓墨般晕染开来。
光华汹涌,薛向胸腔剧震,他猛地开口,高声吟诵,
“潮随暗浪雪山倾,远浦渔舟钓月明。
桥对寺门松径小,槛当泉眼石波清。
迢迢绿树江天晚,霭霭红霞晓日晴。
遥望四边云接水,雪峰千点数鸥轻!”
声若洪钟,震彻九霄!
每一字吐出,都似击在天地之间,引动无数共鸣。
轰轰轰!
随着诗句吟出,金紫文气狂涌而起,汇入虚空。
刹那间,群山之上,宏大景象层层铺展,
雪山崩倾,暗潮汹涌,如巨浪倒灌九天;
远浦渔舟,钓竿垂月,于雷海汹涌间巍然不动;
青松径小,古寺临桥,泉眼叮咚,清波澄明,宛若净土;
霞光漫天,红云炽烈,如同黎明破晓,万物皆生;
天边碧树绵延,江天辽阔,白鸥振翅,轻翔雪峰之巅……
顷刻之间,文气显化的意象宛如巨卷铺展天地,横贯长空。
宏景笼罩四野,层层交织,托举在薛向头顶,将那第一道天劫生生阻下!
紫色雷龙咆哮坠落,直轰诗意巨景。
雷火与诗境交击,炸得天地昏沉,星河俱寂。
电光肆虐,诗景不散。
四方无数修士仰望,只觉心神皆被那恢弘意象所摄,连呼吸都不敢出声。
“文气……竟能与天劫正面争锋!”
“这是筑成绝世道基,还是古圣重临”
惊呼声此起彼伏,然而所有声音,终究都淹没在那浩荡轰鸣之中。
时间一点点过去,终于,诗境形成的巨画开始崩碎。
“也就到这里了。”
一道声音传来,天劫带来的庞然压抑,竟有所松动。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青袍儒生阔步行天。
如此天劫之威,他竟能横空而行。
他周身汩汩文气涌动,宛如一张巨网,散而不溃,竟生生抗住天劫威压,又护住身后三位中年儒生。
人群中骤然有人失声惊呼,“那是浙东四友!”
随着目光所指,四人自山风中缓缓而来,为首者一袭青袍,面如玉润,举止之间自带书卷气。
“钱倩水……举士公!”
有人认出,低声惊叹。
钱倩水昔年名列举士,却自此不再应科。
世间传言,他早具进士之资,只因其文气修为已登临文气修炼的诗词境,悟得至理,不愿在功名一途虚耗。
此刻他文气一展,众人只觉万卷诗书在虚空翻动,音韵流转,意象层迭。
如此境界,令在场诸多修士齐齐倒吸冷气。
“真乃人中龙凤!”有人叹道。
浙东三友并肩而立,如星拱月,声势赫然。
楚江王面色惨白,早已承受不住天劫威压,若非随侍搀扶,几乎跪倒。
他拱手趋前,躬身施礼,“楚江王魏子喜,见过钱公。”
钱倩水只是淡淡点头,神色倨傲,随即将目光投向天穹之上薛向所显化的宏景。
“此子才华不俗,纵能强撑片刻,终究灰飞烟灭。”
他声音清冷,语带讥嘲,“圣人有言,贤愚不肖,各安其位。实力平平,却妄想机巧弄人,逆天而行,岂不自取其咎”
此言一出,立时引来不少附和。
有人摇头叹息,有人低声冷笑。
楚江王道,“钱公所言极是,此贼终究要败。”
钱倩水却不再理会,他盘膝而坐,双目微阖。
文气自他周身汩汩而出,须臾间,竟化作一株参天大树。
枝叶森然,根系如龙,横亘半空,将无形天威尽数挡下。
一时间,方才压得无数修士喘不过气的天劫威压,竟在大树荫蔽下荡然无存。
众人皆目露艳羡之色——同样是结丹境,能将文气修至此等地步,简直如有神助。
一时间,众人皆拱手称谢。
“天劫降临是危也是机,诸君若修得文气,可放出感悟天地至理。”
钱倩水淡然开口。
“多谢钱公提点!”
群中立时有人效仿。
不多时,场中文气腾起,或如长河,或若烈焰,交织流淌,各自捕捉天劫奥秘。
而就在此时,天空之上,薛向以诗句化出的恢宏巨景,在天劫轰击下终于显现裂痕,光彩渐散,似乎正印证了钱倩水方才的冷言——必将崩碎。
十余息后,天穹轰鸣,雷火。
薛向以诗意凝出的巨景,在天劫狂烈轰击下,终于溃散破碎。
雪山倾塌,渔舟溃散,霞光、江树、青松,一一化为齑粉。
轰!
紫色雷龙翻腾坠下,声若万山齐崩。
电光交织成瀑,狂暴之力直扑薛向而去,欲将他血肉、魂魄、文气尽数碾灭。
刹那间,山河震颤,众修屏息。
就在众人认定一切将终结之际,崩散的诗景残光忽在虚空汇聚。
迢迢文气倒卷而回,宛若星河逆流,点点光华彼此牵引,凝作另一幅浩瀚异象,
轻鸥点点,白翅翻飞于千峰积雪之巅,若落若起……
水天相接,云与江融汇,四望无极……
远浦渔舟,孤灯垂钓,一轮明月高悬……
一卷崭新的天地巨画,倏然横贯九霄,诗意层迭,复生而起!
“怎么可能!”
“诗意凝聚的巨景,崩碎之后,竟能重聚!”
人群沸腾,震惊欲绝。
魏如意双目如血,失声道,“闻所未闻!诗意显化,散而能聚——钱公,你可曾见过”
钱倩水神色凝重,面若寒冰。
众人齐望其余三友,三人面色同样肃然,俱都摇头。
一时之间,议论如潮。
“这简直逆天……”
“世间竟真有此等文气奇观……”
“若非亲眼所见,我断然不敢相信!”
喧嚣之中,乌蒙忽然惊呼,声音压过所有嘈杂,“不对!
诸位细想,眼前巨景与先前巨景,物象不改,变得只是意境。
问题,就在诗文里!”
话至此,他猛然一拍大腿,“我明白了!”
众人愕然,齐声询问。
乌蒙昂首,双目炯然,“韩贼初吟之诗,诸君细听,
潮随暗浪雪山倾,远浦渔舟钓月明。
桥对寺门松径小,槛当泉眼石波清。
迢迢绿树江天晚,霭霭红霞晓日晴。
遥望四边云接水,雪峰千点数鸥轻!
是否如此”
众人皆点头,楚江王皱眉催促,“速速说来,休要故弄玄虚。”
乌蒙沉声续道,“再听——
轻鸥数点千峰雪,水接云边四望遥。
晴曰晓霞红霭霭,晚天江树绿迢迢。
清波石眼泉当槛,小径松门寺对桥。
明月钓舟渔浦远,倾山雪浪暗随潮。”
钱倩水长身暴起,原地转圈,语出如炮,“此诗正读倒读,皆可成章。
故而诗景崩散,仍能复聚,周而复始,无有终止。
寻常文气显化,诗意难久,终将溃散;
此人却以巧思逆天,使文气循环往复。
偏生诗句瑰丽奇美,意境各殊。
如此,文气便困于无尽轮回,直至威能耗尽。”
一诗双景,周而复始!
刹那间,山河寂然,众修怔立,仿佛天劫没落在薛向身上,却在他们心底犁庭扫穴。
在当今儒教称宗的修炼世道,不论是否儒生出身,对文气之道皆不陌生。钱倩水所言,意味着何等骇世,他们太清楚了。
此刻,所有人心中只剩了一个念头:难道此子,当真要渡劫成功
回文诗重新凝聚的巨景,承托在薛向头顶,将坠落的雷霆稳稳接住。
电光轰击,巨景层层崩散,雪山倾覆,渔舟破碎,霞光与江树俱成虚影。
刹那间,文气残光又一次聚拢,转瞬之间,新的景象拔地而起,如无尽长卷,层层铺展。
众人瞠目结舌,亲眼目睹诗景与天劫争锋,仿佛天地间两种法则相互交织,竟呈现出一种诡谲的循环。
不知过了多久,天穹轰鸣渐弱,浓如墨海的劫云,竟有消散的迹象。
而天劫的持续轰击,正迅速荡涤此间的秽气。
忽然,一道道宏大气机,自劫云深处倾泻而下,如银河倒泻,直扑薛向。
十余息后,以薛向为中心,劫威笼罩的方圆三十丈之地,异变乍起。
烧得发白的土地,瞬息间泛起青翠,嫩芽破土,拔节之声清脆可闻。
青草疯长,顷刻化作茵茵绿毯;岩缝之间,蔓藤蜿蜒而上,枝叶如瀑。
不远处的周娉,忽然全身冒起祥光。
她的肌肤透出淡淡莹润,宛如晨曦映照的白玉。
死气森然的身子,竟在这一刻仿佛被天地同化,微微起伏。
她静静伏卧在青草与影之上,仿佛与草木同呼吸,与大地共焕生机。
钱倩水目光一凝,沉声问,“此女是怎么回事”
有人应道,“她被韩贼侮辱,服了绝机丹自戕。”
钱倩水冷声道,“绝机丹入口,气机断绝,生机亦绝。
死后肉身不腐,此乃许多达官贵人择死之法。
倒是个烈性女子。
只是她明明身死,却又生如此异象,倒叫人捉摸不透。”
浙东四友中的汪啸风涉猎极多,沉声分说道,“绝机丹虽断气机与生机,但灭亡并非瞬时,而是缓缓侵蚀。
如今此女气机将竭未竭,偏又处于劫威笼罩之内,故而此女也被算作应劫之人。
而此人以诗文显化文气,硬扛天劫。
如今天劫将终,天机降落。
劫威笼罩之地,皆得其利。
便连这片已烧成白地的土壤之下,有丁点生机,都化作了丰饶绿植。
此女生机将竭未竭,忽遭天机洗礼,便生此异状。
真乃天下奇闻。”
人群大哗。
魏如意追问,“如此说,她会不会复活”
汪啸风神色复杂,“谁也说不清楚,这太罕见了。”
楚江王冷声打断道,“诸位!此时争论无益。
若这贼子真能渡劫成功,成就绝世道基,诸位以为,他会忘记先前的仇怨么
一旦让他成长,今日在场诸君,没有一家能保无恙!
到时,家破人亡,皆在顷刻!”
此言一出,如同火星落入干柴,瞬间点燃了潜伏在众人心底的惊惧与敌意。
有人却低声提醒,“天劫尚未终了,若贸然对其出手,只怕引动劫机,自取灭亡。”
楚江王冷笑,目光转向钱倩水,“还请钱公挂帅,主持大局。”
钱倩水睁开双眼,神色淡然,声音却如铁石击地,“为天下除恶,老夫无惧无畏。”
…………
虽然天劫笼罩之所,皆算历劫区域,
但其直指的中心人物,从未改变。
澎湃天机灌入周身,自内而外淬炼着薛向的血肉骨骼。
此时天劫已近尾声,加持在薛向身上的天地禁制尽数消散。
薛向长身而起,周身电弧游走,肌肤透出金铁般光泽。
与此同时,绝世道基自灵台沉入丹田,开辟丹宫。
汩汩灵力汇聚其中,化作一汪清澈溪流,雄浑之势,早已非昔日可比。
此刻的薛向,天人相契,浑然天成,仿佛上苍造人时,便以他为模。
有道之士,自能看出这是个人气机与天地气机融为一体,才显现的无上状态。
忽听一声轰鸣,天空劫云彻底散尽。
笼罩在此方天地的秽气随之消弭,苍茫穹宇,罕见露出澄澈蓝天。
秽气散尽,与之纠缠的文气,仿佛一朝得释。
刹那之间,天地间漂浮着无数金色、紫色、黑色的文气符号,如流萤闪烁,交织沉浮。
这些精纯的文气,不属任何人,却又可为任何人所用。
因其澄澈,不染意志,能随心意引动;
亦因其澄澈,难以融入,无法似晶核那般炼化为己用。
薛向才动,所有目光都朝他看来。
洞窟之外,汇聚的人马已翻了三倍,天地异象声势如此浩大,自然惊动四方。
“钱公,诸君,此贼大势已成,如之奈何”
楚江王高声喝问。
“天劫都灭不了他,这便是天意。”
有人心灰意懒。
魏如意却勃然大怒,“你倒是宽厚!此贼会忘记今日之仇么
绝世道基既成,他的修炼速度必将一日千里。
此人能吟诵那等颠来倒去皆成佳章之诗句,将来得势,谁人可制
诸君勿要气馁,他虽渡劫成功,可也不过筑基而已!”
因周娉之故,魏如意恨薛向入骨。
“着啊,说穿了,他也就是个筑基前期,我差点以为他化婴了呢。”
“是啊,此时不灭,更待何时!”
“后来的诸君怕还不知,此獠处心积虑,害人家眷,抢夺诸人宝物,如今又成就绝世道基。如此匪类,不该诛之么”
“该灭!此獠不灭,天理何在!”
众声鼎沸之际,钱倩水越众而出,冷冷注视薛向,寒声道,“夫道基者,乃仙途伟器,非仁厚笃实之士,不能承之。
《正言》有云,‘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若人品不立,纵有绝世之才,不过为世患耳。
你既敢盗人眷属,心行卑劣,任尔成长,必将为祸苍生。
然则,上天有好生之德,我亦不欲滥加屠戮。
今日,你立下血誓,于此地画界为牢,三百年内不得出。
若能自守三百年,待心性磨炼,人欲消泯,再谈大道不迟;
若不依从,此处即是你的葬所。”
言毕,天地寂然,风声仿佛都停顿半瞬。
片刻后,群修哗然。
有人肃然点头,低声道,“钱公果为真儒,言行皆合圣道,此举既可化解大患,又存好生之德,堪称仁义。”
亦有人冷笑,压低声音,“仁义明明是变相囚禁,三百年不得出山,与斩杀何异!”
更有人心中暗暗叹服,“钱公此言,既显大义,又立威势……今日之后,他之声望,必将再登一重天。”
魏如意神色森冷,拱手高呼,“钱公仁心,实乃天下苍生之幸!”
他心中清楚,魔障之地,十天半月尚可久待,久则必为秽气侵蚀,化作魔物。
待三百年三十日都难!
楚江王亦趁势附和,“还请钱公制服此獠,本王愿承担看守之责。”
他依旧惦记着薛向身携的宝物。
群意汹汹,薛向仿若未闻。
他缓步走出洞窟,来到周娉身前,弯腰将她抱起。
她静静伏在怀中,肌肤若雪,唇色淡然,眉目间却仍留着柔和的神采,仿佛只是沉睡。
长发散落,拂过他的手臂,带来触心冰凉。
薛向凝视着她,眼中满是柔情,仿佛要将世间所有温存都注入这一眼。
而心底,却翻涌着汹涌难平的忧伤。</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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