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小说:直上天堂 作者:阿列夫零
    裴雁来闭着眼睛并不理会我,用完就扔这套倒是熟练。我早就习惯他的反复无常,但右手边的同学偷瞥了我一眼,似乎很诧异。

    不知道是以为我终于疯了,还是惊异于裴雁来对我甩都不甩的冷脸。

    播报这一项成绩的是广播站站长,叫罗婧,高二的文科学妹。柳叶眉下长着乌溜溜俩大眼睛,头发不长,经常披着。

    所有对裴雁来有意思的我都关注过。她也不是例外。

    “现在播报,高三年级,男子两千米成绩。”

    罗婧声线甜美干净,听起来像是夏天吃的第一口西瓜心,我却无心欣赏。

    “第一名……”

    心率逐渐加快。

    “是来自高三八班的……”

    我闭上眼睛。

    如雷心跳捶着鼓膜,麦克风的电流声清晰可辨,场内乱声不绝于耳。

    然后裴雁来对我说:“你能。”

    声音不大,但我听得清楚。

    我的世界在这一秒陡然安静。

    我猛地睁开眼睛。

    裴雁来在看我,不算专注。可此时此刻,万人在场,他眼里只有我一个人的影子。

    “……恭喜林小山同学,以七分十八秒的成绩获得第一名!”

    “卧槽!”

    “没看出来,林小山牛啊!”

    “我靠,快听播报——班长第二啊!好几把牛!”

    ……

    欢呼声在我耳边炸响,观众席的同学一个个比我还要激动。鼓掌的有,吹口哨的有,想把我抬起来的也有。

    幸亏我挑的位置偏僻,不然我可能会被抛来抛去,像个麻袋。

    班级总分排名第二。

    耿一直把金牌给我,银牌给裴雁来时,我还没能回过神。

    李逵今天红光满面,仿佛重回十八岁,借来照相机要给班里拍合照。

    “来!运动员们!都给我举起你们的奖牌!没有奖牌的也比个pose啊!”

    同学大肆起哄调笑,他也不恼,咧着嘴站在第一排倒计时,气氛火热。

    “三——”

    我和裴雁来配合地举了举奖牌。我从牙缝里挤出声音,对他说,恭喜,第二名。

    “二——”

    他没搭理我。

    “一——”

    我从没如此快活,但贪心地想要更多。

    快门即将按下。我忍不住侧过脸看他。

    裴雁来眼角还有些湿润,我心痒难耐,伸手用指尖蹭干。此刻,我志得意满,歹念丛生,色心把自制力和敬畏心全线击溃。

    “你为什么不谢谢我?”几乎像在挑衅。

    裴雁来眼风一厉,垂下眼睛,像只准备进攻的大型猫科动物。危险的视线划过我的脸颊,比秋风刮得要疼。

    “林小山。

    第19章 比狗还要狼狈

    长情是不是优点我不清楚,但是走火入魔痴心妄想一定不是好话。从射箭馆回家,本来以为长夜漫漫难捱,没想到我倒下就睡得昏天暗地。

    我常常在梦里见到很多年前的裴雁来,今晚也是。

    他在我记忆中过分鲜活,每每入我的梦,都像是在看一场浓墨重彩的画展。我拿着限时七小时的门票,舍不得按时离场,醒来时胸口都像是被挖空了一块,比肾虚的滋味还空旷。

    我就是这种得寸进尺的贪心动物。

    从前以为,既然再也见不到这人,那么做梦很好。现在人活生生出现在面前了,又开始觉得只做梦不够。

    这晚,高中时代的裴雁来只停留来几瞬,转眼时过境迁,他成熟,俊美,高大而沉静,像条谋定而动的巨蟒,只一手就捏住了我的脖子。我仿佛连呼吸都在这位暴君的强权掌控之下,在一种极致的控制中获得隐秘的快乐。

    第二天一早,我差点儿以为自己会死在梦里。睁开眼才意识到,昨晚裴雁来扼住我喉咙是假,环形颈椎枕反过来卡住脖子是真。

    陈伯随着枕头落地逐渐平复,我活像条纵愈过度的死狗,爬进厕所。胡乱想着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有星生活,再这么下去人就快变态了,裴雁来好菩萨救救你老同学……

    我灵魂出窍,晃进地铁,坐了两站才发现手机没带。我没法,只能吃力地挤出早高峰的车厢,飞奔回家拿手机。总之,我推开律所门,前台被我这副萎靡不振的尊容吓了一跳。

    “林助,你没事儿吧?”她关切地掏出一盒旺仔牛奶:“拿去压压惊?”

    迟到了十分钟,生怕被老胡逮住。我走近两步,没接,从包里摸出一份合同递给她,匆匆忙忙知会:“谢谢,不用。十点陈国明陈先生到访,把这个给他。”

    前台点头接过,看我的眼神还是微妙:“好的。”

    “辛苦。”

    但天网恢恢,老胡还是抓到我了。

    五分钟前,他打内线电话叫我,让我拿着材料去他办公室。我当时不在,接电话的是谢弈。

    谢弈转达完消息,抛给我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老胡这人行事风格向来以刚正严谨著称,脾气不坏,是位好上司,不难相处。有错立正挨打,有功月底加钱。因为和我继父高凯师承同一位大拿,所以对我照顾有加。

    可我与高凯并不亲厚,对这份好意深感受之有愧。拿了腿软,吃了嘴短,在律所工作的这么久以来,我虽说不积极发奋,但也算是兢兢业业,没出过差错。

    但最近,我先是摔了新任高级合伙人的私人物品,又是在他找我的档口迟到。进门前,心里多少发怵。

    敲了门,是老胡应的,隔着门听,声音显得有点儿闷:“进。”

    短短一个字,辨别不出心情好坏。

    我清清嗓子,推门而入:“胡律,您要的文件。”

    老胡扫我一眼,没说话,亲自起身接过卷宗,朝沙发走去。我一抬眼,才发现办公室里不止他一个人。

    裴雁来坐在沙发上,正在喝咖啡。

    我鼻子灵,咖啡香飘到我这儿,立刻闻出这是夏威夷产的那包咖啡豆,五十美元一磅,平时放在茶水间里,除了老胡以外没人碰。

    桌上有三杯,冒着热气,显然还有我的一份。只可惜这豆子酸头重,裴雁来未必喜欢。但他一向喜怒不形色,一口过嗓,眉头动都没动。

    “坐。”老胡点了点裴雁来手边的沙发。

    我面上不动声色,但昨天半夜还对着手边这张脸发晴,乍一见真人,多少有点不自在。

    先谈案子。

    老胡摸出u盘,里面存放着重要的视听资料。我看过内容,是非正常拍摄的部分审讯过程,也不知道是谁拍的。

    这些人很有技巧,逼供手段五花八门,折腾两天下来,李阳鸣身上竟然一点伤都验不出来。

    我一直以为是老胡神通广大搞到视频,没想到他却把u盘推给裴雁来:“按你的要求,清晰和防抖我已经找人处理过,可以能识别出李阳鸣的面部特征,现在物归原主。”

    竟然是裴雁来。

    我暂时是他的助理,但他是什么时候办的这件事请,我一无所知。

    震惊之余,我还有话要问:“非正常拍摄的视频不是不能当作合法证据?质证环节会控方可能会拿这个说事。”

    “是。”裴雁来说:“那就不把它当证据。”

    “……”我不明白他的意思。

    但没人和我解释。

    “小山,跟着裴律师多听多看多做事。”老胡语重心长:“接下来就辛苦你了,雁来。”

    雁来这个叫法实在太肉麻,听完,我咖啡都喝不下去了。

    裴雁来摇摇头,笑说:“是我劳您费心,您别这么客气。”

    二人就李阳鸣案又聊了几句,言简意长,听得我心惊,不敢插嘴。

    案情讨论结束,老胡终于又想起我。

    “对了,小山。”老胡喊我:“正好裴律师也在,上次那件事,你正式给他道个歉吧。”

    是说手滑摔掉盒子那件旧账。

    我并不介意多说一次对不起,但裴雁来冲我摆手。按照裴雁来第一顺位原则,我条件反射地闭上嘴。

    裴雁来无奈一笑:“胡律,说真的,只是小事而已,我没有放在心上。更何况,林助早就和我道过歉了。”

    他给了我们,主要是老胡,一个漂亮的台阶下。

    “是么,那就好。”老胡看我的目光沉而重,其中深意我不欲深究:“这段时间小山给你打下手,没添麻烦吧?”

    裴雁来一贯持重:“没有,您放心。”

    老胡叹了口气:“他家里人是我的师弟,这孩子进所就在我手下,算我半个徒弟。”他顿了顿,又说:“小山吧,性子闷,话少,但是各方面能力还是很不错的。”

    他停了两秒,继续,“以后就劳烦裴律教育了。”

    以后?劳烦裴律?

    什么意思?

    我很快意识到,老胡三言两语,明里暗里都在推我去给裴雁来当助理。

    这场面有点儿像托孤。很古怪。

    我诧异地看向老胡,今天他雷打不动地穿一身黑色西装,不知道最近在忙什么,人消瘦不少。我在余光里又瞥见裴雁来,他放下咖啡杯的动作顿了顿。

    “您客气了。”裴雁来沉默半刻,应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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