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小说:直上天堂 作者:阿列夫零
    “原来是他,那我就放心了。”红灯的最后两秒,胡春漫低声说。

    过了马路,我才又看向后视镜。

    胡春漫靠在窗边揉着太阳穴,脸色不太好,她丈夫一只手在她肩上摩挲,是标准的安慰动作。

    我心头一动,试探着说:“胡小姐如果晕车,可以开点窗户。”

    胡春漫闭着眼,语气温和:“不,我只是有点累,谢谢你的关心。”

    我变了主意。

    胡春漫回国可能真的不为鼎润的管理问题,这是好事。但想起这两个月老胡的种种异动,另一片阴云浮上心头。

    最好别是我想的那样。

    把人送到家里是中午十二点。

    我问小米,需不需要把他送回家。他却摆手,说他要和我一起回律所,昨天还有工作没处理完,需要扫尾。

    过去的几个小时里我身心俱疲,开回鼎润楼下时,眼睛都开始冒金花。我让小米先下车,然后头昏脑胀的给裴雁来去了个电话。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sorry……”

    哦,对。他还在飞机上,十二个小时后才落地。

    于是我发了条短信过去,告诉他,车我已经停回律所,钥匙待会儿就送回他桌上。

    信息发送成功。

    但我心里清楚,我们之间已经闹到这个地步,他不会再回复。

    后座上遗落一枚矿泉水瓶盖,我猜是小男孩玩儿完不小心丢下的。

    我打开车里的柜子,想找到垃圾收纳袋一起清理掉。但垃圾袋没找到。储物柜里只放着瓶香水。

    黑色的正方体玻璃瓶。

    “直达天堂”就安静地立在眼前。只有一瞬间,我却想了很多。

    好的坏的,心动的难堪的,从初遇那天算起四千五百多天,我以为只有我在抗拒洪流,裹足不前。

    裴雁来呢?

    长久地注视着“straight to heaven”,它对我说,他走出太远,可地球是个圆。

    很荒谬的奢望,我觉得自己有点滑稽。

    车窗突然又被敲响,声音不大,我偏过头,居然是小米去而复返。

    我从过去抽身,把柜子关得严丝合缝后,摇下车窗,问他:“怎么回来了?”

    小米提了提手里的塑料袋:“嗯…林助,我刚刚去便利店买了三明治和饭团,你…你看看想吃哪个?”

    “……”早上只喝了一杯冰拿铁,诚实地讲,胃在返酸,我确实饿了。

    下了车,我把车上锁。因为印象里小米经常抱着三明治啃,所以顺手拿起奥尔良鸡排的饭团。

    微波炉加热过的,饭团包装下面还贴心地垫着几张纸巾。用纸巾包着饭团,手不会被烫到。除了这些,一人还有一枚溏心蛋,一盒甜口谷物牛奶。

    小米眯着眼,腼腆地笑:“林哥,这…这次算我请你。”

    我很快反应过来,他大抵是想还之前请他吃米线的人情。

    体贴,细心,好脾气。

    我叹了口气,最后那点不尴不尬的偏见也被我抛之脑后。

    “谢谢。”我努力勾起一个笑:“下次不用这么客气。”

    小米一愣:“林哥……”

    “小山!”身后传来女人的声音。

    我条件反射似的猛地转头,看见两个结伴逛街的中年女人。手里拎着大包小包,快步朝我们两个跨过来,脸上都带着笑。但我都不认识。

    “妈?你,你怎么在这儿?”

    直到小米从我身边匆匆跑过,我才意识到不是“小山”,而是“晓杉”。

    我妈在老家,家里有丈夫和新的孩子。从上大学算起,我来首都快十年年,她从没来这座城市找过我。

    我捏了捏山根,只觉得确实是累昏了头。

    “今天店里休息,我和你张阿姨出来逛逛。”女人拉过小米的手:“对了,我刚刚给你买了条领带,你来试试。”

    小米又害羞了:“妈,别…我前辈,我前辈还在呢。”他回头叫我:“林哥!”

    我被招呼着凑近,才发现也不是不认识。

    这么看首都也太小了,扔块橘子皮都可能砸到萍水相逢的旧故——小米的妈妈竟然就是那晚花店的老板,只是那束“林肯先生”现在也不知道被裴雁来丢进哪个垃圾箱。

    一面之缘,那时候光线又很暗,她已经认不出我。

    “你好啊。小米多亏你们照顾了。”她笑起来大气温婉,像白玉兰:“哎,小伙子可真帅啊,有对象了吗?”

    小米看了我一眼,尴尬几乎写在脸上,他长叹一口气,有点头疼:“妈……”

    我朝他摇摇头,表示没什么,而后实话实话:“阿姨,不着急。”

    之后又寒暄了几句有的没的,但我转身就记不清了。

    只是在我拆开温热的饭团,咸甜的酱汁盈了满口时,小米妈妈那句“晚上记得回家吃饭”在脑内重播了许多次。

    我已经不会想念我妈,但我偶尔会想有个家。不是出租屋,没有招瞟的室友和刻薄的房东,那样的一个家。

    同名不同命。

    在爱里生长的人,果然是不一样的。

    第35章 合租怪谈

    这天晚上回去,我发现冰箱里我的午餐肉罐头被动过了。餐桌上摆着宜居十七块钱两个的白碗,里面剩一层老坛酸菜的汤底和泡面渣。

    碗是我的,面我没吃。

    那对情侣不在,程序员被我叫出来。他咬死不是他干的,还吞云吐雾地建议我找人跳大神,别是在外面惹了什么不干不净的回来。

    我把碗连着汤底扣在他衣领:“我跳你亲爸狗日的。”

    得声明一点,我很少骂得这么脏,可我不是裴雁来,骂人还要谈素质。事实证明,人的底线就是无限。

    程序员比我矮一个头,手一抖,烟头就砸到他经年一日的灰黄棉拖,烂出一个焦黑的洞。

    他抡我一巴掌,我闪得快,贴着脸蹭过去不痛不痒,然后回了两拳。我砸得结实,他痛叫两声,喘着粗气,看起来像我两年前出差在大学城公路上偶遇的野猪。

    只不过他和野猪并不相同。我打野猪,野猪说不准会把我拱死;我打他,他却在半分钟后苦大仇深地把门一摔,说今晚的事就当没发生过。

    矛盾正式升级是裴雁来出差一周后。

    裴雁来原定这周末回国,但因受东大洋强台风影响,国际航班不得不停飞一天。我没接到人,心情有点糟,没想到回到出租屋,好室友又给我憋了个大的。

    ——首都时间晚上八点五十七分,我在房间门口,和两坨排泄物面面相觑。

    我木着脸,先报了警,说有人寻衅滋事,紧接着又联系了房东。

    投诉需要夸张才能掷地有声,于是我在电话里说:“柳阿姨,对,我是租您四环那套房的租客小林。有件事要反应,王先生在您家拉了一地,地板可能要泡坏……您要不来看一下?”

    对面房东应该在做饭,刀刃划砧板的动静有些刺耳。我话音刚落,就听见什么被砸得七零八碎。

    在楼下便利店草草塞完一个三明治,房东和警察一起到了。

    “狗娘养的驴爹糙的你个小鳖孙儿还要不要脸!”房东上去就要撕烂程序员的脸。

    警察人高马大,拦了一手:“冷静点儿大姐,有问题我们一起解决,你不要跟着犯错误!”

    程序员看见警察的证件吓得腿都软了,戏很多,两手各给自己一个巴掌哭天抢地,说警察大哥我再也不敢了。

    加上下班晚归的小情侣和我本人,客厅餐厅厨房一体化的局促空间里挤了七个人,空气都被搅得浑浊,场面实在很混乱。

    戏看够了,我没什么情绪地扫了情侣二人一眼,然后给警察递了几根楼下刚买的烟:“那就这样吧,我们私下调解,辛苦各位。”

    片警接过,摆摆手:“哪儿的话,应该的。”

    房东拎着扫把监工,亲眼看着程序员把地上打扫干净。临走前还在破口大骂:“妈了个几把,孙子你丫这个房租翻倍,这事儿没商量,能交交不交给我滚!”

    门被摔得震天响。

    程序员把一次性手套往垃圾桶一扔:“这回算我玩儿不过你,你他妈挺狠的啊。”

    我把垃圾桶踢翻,拿着东西回鼎润过夜:“你谦虚了。”

    裴雁来回国是周一,飞机落地没联系任何人,出现在律所时掀起一片此起彼伏的问好。

    他从我视线里经过,身旁跟着行政楚主任。眼看两人一言一语地走进办公室,谢弈弯着腰,神神秘秘地敲敲桌子,“新鲜的小道消息,想听的来。”

    临近新年,刑事案件都进入低发期,组里难得清闲。谢弈一叫,滚轮直响,十个八个的都竖着耳朵凑过来。

    “知道裴总为什么找楚主任谈话吗?”谢弈压低声音:“……咱所又要来新领导了。”

    李笑笑挑眉:“好胖胖,你哪儿听来的?”

    谢弈晃晃手指:“天机不可泄露。”

    沉默半晌,一同事问:“……那,胡律师呢?”

    这话没人接了。

    是啊,胡律呢?人消失有段日子,具体去做什么也没有风声,鼎润几乎成了裴雁来的一言堂,好在他并不做昏君。

    话题太敏感,沉默放射性漫开,众人讪讪要回到位置。

    然后又是谁“我草”了一声,我忍不住看过去。同事举着手机,讷讷道:“甲方爸爸出事儿了!”

    拿手机解锁的响动稀里哗啦。

    “不是吧,这位就是裴律的……?”

    “靠了。这些富豪都过的是什么日子啊。”

    “啧啧。不可说啊,不可说。”

    我手机也一震,新闻推送的标题简明扼要。

    “惊!腾源国际董事长裴崇婚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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