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行车经过减速带时,梁玉荷因为没有坐稳,“噗通”一声掉地上了。
柔软的屁股与坚硬的水泥地相触的那一刻,全身神经仿佛都提紧在一处,“嗷嗷嗷”地惨叫都不足以表达当事人身下那阵痛。
谭绍迅速把车子停在一边,蹲到梁玉荷面前,“我扶你起来?”
“不不不……”梁玉荷侧卧着,一边用手肘撑着地,一边挡住谭绍的动作,急切地道:“先,先不要动。”
缓缓。
她表情狰狞,手脚蜷缩,像只海虾一般侧躺在地上,撅着屁股不敢动弹。
场面滑稽,平生仅见,谭绍硬是用自己高冷的气质压住想要发笑的冲动,问:“有没事?”
梁玉荷瞥了他一眼,“我说没事你信吗?”
“不信。”
“所以啊,”梁玉荷眯着眼,哀苦道:“拜托不要问这么多余的问题。”
路边三三两两的人经过,一个个奇怪的眼神投过来。
梁玉荷碍不住面子,终于道:“快快,快扶我起来!”
她抓着谭绍的手,颤巍巍地挪着,也不敢有大动作。
谭绍见状,索性弯腰把她抱了起来。
“卧槽,疼疼疼……”梁玉荷凄声叫唤着。
“疼就去医院。”谭绍转了个身往校医院去。
路上,坚持了一会儿,他还是忍不住道:“你该减肥了。”
本来还沉浸在羞耻与苦痛之中的梁玉荷,一听到这句,立马不爽了,“不是我该减肥,是你该健身了!”
“我身体没问题。”谭绍回复道。
“我身体也没问题!”梁玉荷不甘示弱。
“没问题的话,你就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我是不小心掉下去,跟体重没关系。”
谭绍低头扫了一眼,“物理老师教的重力公式我给你重复一遍,G=mg,g姑且不变,m就是你的体重,m越大,你摔得越痛。”
妈的,现在这个情况还跟她谈什么物理公式!
“来,来,放我下来!”梁玉荷一气之下,从他身上挣脱下来。
谭绍放了手,看着她的脸色,问道:“生气了?”
这不是废话?但梁玉荷不想让他觉得自己脾气差,于是克制地摇了摇头,“我自己一个人能走。”
她扶着腰,一瘸一拐地,谭绍跟在后面提醒道:“按照你这个速度,明天都不一定到得了校医院。”
梁玉荷以为他嫌自己慢,一时气结,“我这样我还能飞吗我?”
“我没有说你能飞,但你可以借助外力。”谭绍蹲到她前面,那意思不言而喻。
梁玉荷盯着他的背犹豫,最终还是扭扭捏捏爬了上去。
校医院灯火通明。
值班医生检查完后开始问,“怎么摔的?”
“从自行车后座颠到地上。”梁玉荷回答。
医生一脸不可思议,“你在逗我?”
梁玉荷的自尊心受到了重挫,“医生,我这么无聊的吗?”
一旁站着的谭绍容颜出众,陈医生一边在纸上写着什么,一边摇头叹气,“现在的年轻人啊,满脑子都是风花雪月罗曼蒂克的浪漫那一套,我倒头一回遇到有人坐自行车坐到地上去。”
谭绍差点因为最后这句笑出声,但顾及当事人的脸面,他还是忍住了。
梁玉荷气极,反驳道:“这怎么能怪我,我是受害者,应该问问骑车的人有没有问题。”
“骑车的人?谁?”陈医生指着谭绍,“他?”
梁玉荷点头。
“同学,你觉得自己有没有问题?”
谭绍摇头,“没有。”
陈医生耸了耸肩,“你看,人家没问题。”
梁玉荷哑然,“怎么他说没问题就是没问题,我说的您就要质疑?”
“行了,我是医生,不是法官,没法给你伸冤。”陈医生把药单开给她,“涂抹的一天一次睡前涂,口服的早晚饭后服,按说明书上要求的量。”
后面陆续有其他患者进来,梁玉荷被挤着出门,谭绍带她下去拿药,她就在等候区不停抨击这个看脸又双标的社会。
回去的时候一路避过人流量多的地方,从生活区后门抄小路进的宿舍。
值守阿姨不在,谭绍迅速带她上了五楼,敲开宿舍门时,梁语珩和陈橙双双诧异。
“谭绍!”
“这是……”
梁玉荷在他背上。
“进来进来谭绍。”陈橙热情地不像话。
梁语珩也赶紧在镜子前收拾收拾了自己,迎上去。
宿舍门太窄,谭绍进去时不小心挤到门框。
梁玉荷淤青的屁股又遭重创,整张脸扭曲到极致。
“放,放我下来……”她咬牙忍着。
谭绍没有发现她的异常,屈身将其放下,环视了一圈,注意到她两个室友。
一个偏于干瘦看起来不太精明,一个颇有些姿色,打扮也精致,但眼神里似乎藏了些东西,让人无法产生好感。
“谭绍,你坐!”陈橙一副小女儿姿态,出奇地羞涩。
梁语珩有些紧张,取了自己喝过的茶杯,想倒水给他,做一番自我介绍,却被谭绍的一个电话打断。
“老师,”谭绍对她们挥了挥手,一边接着电话一边走出去,“嗯……好,我明白……”
满怀期待的两人感到失望,陈橙目光转向梁玉荷屁股上,“你干嘛了?”
梁玉荷挣扎着爬上床,“摔到屁股。”
“摔到屁股就要人背?”陈橙不信,“你不如直接摔到人怀里算了。”
“是个好主意,我下次考虑考虑。”
“脸皮真厚。”
“那还不是采纳你的建议。”
陈橙气得跺了一脚,转身爬回自己的床上。
梁语珩在底下徘徊了一会儿,问玉荷:“你们今天去哪?”
玉荷趴在枕头上,闷闷地道:“看电影吃饭。”
陈橙嘁地一声,“骗谁呢,看电影吃饭能摔到屁股?”
梁玉荷无语,“怎么样?要不你明文写到□□里,标记出这么一条,看电影吃饭不能摔到屁股。”
“神经病,懒得跟你说。”陈橙不再搭话。
“就你们两个?”梁语珩又问。
她的语气还算客气,梁玉荷如实道:“还有王欣琳,以及他的舍友,不过我肚子疼先回来。”
“看看,一会儿屁股疼一会儿肚子疼,谎话都编不全,谭绍真惨,被她骗得团团转。”
“他要真能被我骗到,你岂不是更惨,喜欢了个这么容易上当的男人。”
“谁,谁说我喜欢他了?”陈橙开始狡辩。
“难道没有?那是我误会你了。”
“关你屁事。”
梁语珩敲陈橙的床沿,“你安静一会儿,让我问完。”
陈橙不情不愿地闭嘴。
“玉荷,”语珩斟酌着开口,“你和谭绍,你们……交往了没有?”
“没有。”在这种事上梁玉荷没打算欺骗她们。
梁语珩一听,顿时松了一口气。
宿舍门“砰”地一声被打开,王欣琳背着挎包大摇大摆地走进来。
陈橙向下瞥了一眼,讽刺道:“我还以为打劫的呢。”
“哎哟,放心吧,这个宿舍你最安全。”
“少他妈放屁了!我有你安全?把自己摘得够清楚的。”
“井底之蛙也就跟我比较,你和语珩比比看。”
“我们俩的关系自然不用比,听过一句吗,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坐在镜子前敷面膜的梁语珩听不下去了,微微张着嘴,“你们想吵架不要把我拖进去。”
“都怪她,吵不赢就拉人挡枪。”
“呵。”王欣琳懒得跟她计较,把挎包挂在墙壁上,扭头一看,发现梁玉荷趴在床上一蹶不振。
她走到梁玉荷床下,“你怎么啦玉荷?”
“还能怎么,摔屁股呗。”陈橙插了一嘴。
“摔屁股?谁摔的!”王欣琳作势撸起袖子,“我跟他没完!”
梁玉荷侧着脑袋直视她,“你男神。”
“我男神?”王欣琳想了一想,反应过来,“谭绍?”她用异常的眼神看着她,“你们不会是……”
“停止你的胡思乱想!”梁玉荷叹气,“我是坐他骑的自行车摔到的。”
“哈?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我男神有没有受伤?”
“滚!”梁玉荷一气之下拎起身边的熊偶就丢下去。
王欣琳逃也似的拿着睡衣进了浴室。
陈橙“哈哈哈”笑得疯狂。
手机铃响,梁玉荷接了起来。
冯胜宇清朗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来,“荷姐,听说还没吃饭,我给你送点夜宵吧?”
“早吃过了。”
“那肚子呢,还疼不疼?有没有去医院看?”他一个劲地在电话里后悔,“我怎么能三言两语就被别人压制住,我不应该让谭学长送你,我应该亲自为你保驾护航,你要是出什么毛病,我会死得很惨。”
“你可别诅咒我,什么死啊惨的,听不下去。”
“不是那个意思的,荷姐,我的意思是,你不能出事,你要是出事我没照顾好,我会被某人打死。”
这倒让梁玉荷觉得奇怪了,“谁啊?谁这么爱管闲事?”
冯胜宇一时说漏了嘴,急忙辩白,“也,也没谁,总之,你知道有人关心你就行。”
环顾宿舍,发现她们都沉浸于干自己的事,梁玉荷拉起窗帘,躲在被子里悄声问:“冯胜宇,你不会真的对我有什么企图吧?我告诉你,你对我有企图最好现在就说,不然以后没机会了。”
“没有没有没有,绝对没有,”冯胜宇信誓旦旦地道:“我敢发誓!但凡对你有一点非分之想,我大学永远毕不了业!”
妈的,咒这么狠,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
“行了,就这样,我要睡觉。”
“等等荷姐。”冯胜宇犹犹豫豫地道:“有个问题想问你。”
“说。”
“你……是不是对谭学长有好感?”
“全校对他有好感的多了去了,也不在乎多我这一个吧?”
“荷姐,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和他不熟,勉强在一起是不会幸福的。”
“你这小子怎么说话呢?”梁玉荷小声警告,“没有的事可别出去乱造谣!再说,谁说要在一起?他同意我还不同意呢。”
最后这句可就有点打肿脸充胖子,但冯胜宇还是庆幸起来了,他不断重复着道:“没有就好没有就好……”
梁玉荷心里纳闷,这小子才考来大学不久,明明对自己没有那个意思,却非要插手她的感情破事。
费解费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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