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是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柳相当无辜，“你刚刚说的话真的很奇怪，什么主神？”
那串数据还在，燕君能很清楚地看见它。
他呵呵笑了一声，“假如你不是主神，又要怎么解释现在的反应？”
“垃圾星的社会环境我刚刚已经见过了......相当恶劣。”摩挲着下巴，燕君试图一点点将青年的马甲扒了下来。
想到刚刚发生的那场截击，他在出口的瞬间便更正了自己的说法。“不，应该是极其恶劣。”
眼红那个小机器人而追拿他们的人有不少，其中有好几个人能明显看出来为利益结成了同盟。
然而就算是同盟，在同伴受伤，失去战斗能力的时候，他们还是会毫不犹豫下手，把对方的物品抢夺过来，并在第一时间撇清关系。
保障自己的生存才是这里居民的第一义务，柳的表现却过于正常化了。
在水源旁边，柳杀了他才是最正常、最符合逻辑的发展；俘虏他，达成相当塑料的同盟，将他用完就丢则是第二符合逻辑的发展。
不提柳将他带到自己的据点，还毫无防备让他上药这件事。单单在他说出主神这个名字之后，青年的反应也过于茫然无害了。
燕君没有说主神演技不好的意思，恰恰是因为主神演技太好，他才会感到这些违和的之处。
要知道，刚刚查看数据的时候他只敢在主神和柳之间大概画上一个等号，恰恰是柳的反应才正式让他完全确定了猜测。
那假如柳本来就是比较特殊的数据，和主神没有任何关系怎么办？
燕君也早已想好了对策。
如果真的是他多心，先用小红帽的微笑降低戒备，然后再将临时编织好的借口说出来，展现自己价值的同时一步步圆谎。
反正他要的也不是那种亲密无间的伙伴关系，柳只要不杀他，他能继续从柳身上获取信息就行了。
可以说，是主神自己暴露的。
自作聪明。
燕君没有给柳开口说话的机会，“就算一切只是假设，从这个假设往前推，宝贝甜心和叫我亲爱的都是在我明确表达不喜欢接触的情况表示过亲昵，并刻意和我产生肢体接触。”
“刚刚明明我是自己上的药。”柳狡辩道，“你自己动作太磨蹭了。”
“我有说是刚刚吗？我说的是水源哪里。”
“我只是为了防止你耍小动作。”柳这样强调，“毕竟你用的武器很锋利。”
燕君脸上笑容反而更大了：“对，这是另外一个问题。”
“我的剑很新，和这个环境格格不入，你和我战斗的时候却好像完全没有发觉一样，交换名字之后也半句都没有问这把剑相关的事。”
“那时候，我想的是，会不会因为副本需要，我手上的武器在npc看来只是那些类似钢筋一样的破东西？”
沉默片刻，柳有些不服气道：“你故意在套我的话吗？”
“那你就当我套你的话吧。”燕君拆开那个小机器人，“主要是因为仔细一想，可疑的地方实在太多了。”
“消毒水的气味很刺鼻，体力药却没有气味，我把绷带递过去的时候你却没有问。”
“当然，也可能因为我是玩家，而npc因为长时间在这种环境里生活，习惯了更难闻的气味，所以不觉得奇怪。”
这一次柳沉默的时间要比之前还要长，燕君将疑似芯片的东西从机器人里取出来放到一边。他没有再开口逼迫主神，而是稍微放缓了态度，等待主神的回答。
“......小天才，你都不累的吗？”
对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复杂。
“你是指哪种累，体力还是精神？”把芯片递过去的同时，燕君再度开口，“你似乎比较了解我。之前两次换玩家账号的时候我隐约有这种感觉了。”
用词有些不太准确，抽回手之后，他又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或者应该说你想要了解我？”
把拆出来的电子芯片随手放在床边，青年乍然站起身，大步朝他这边走来。最多不过五六步的距离，燕君却一动不动，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
他稍稍抬起头，盯着柳的眼睛看：“现在可以彼此坦诚一些了吗，主神先生？”
“鉴于你似乎一贯是以男性形象出现，我暂且这样称呼。”
顿了顿，燕君想到另一种可能，相当严肃地补充道：“当然，喊你小姐也可以。就算你给自己设置的性别是女性，我也不会感到多奇怪的。”
“......我真想把你的嘴巴堵起来。”柳颇有些没好气，“而且也不要这么急着下定论，我可没承认自己是主神。”
可他要不是主神，而是一个普通的剧情npc，他们现在根本不会这样对话。
“你不是？”燕君故作惊讶，“可是主神小姐，我们的交谈不就建立在你等于主神的前提下吗？”
柳从来没有哪刻像现在这样觉得他是如此可爱又如此讨人厌过。
“不是小姐，男的。”他咳嗽一声，强调，“男的。”
“好的，男性。”
燕君会意，给他比了个ok的手势，“不过换成女性对你这样的人工智能来说问题不大吧？男性的你和女性的你在处理问题上是否会有差别？”
柳：......
他有时候分不清燕君到底是故意噎人还是真的就是这种性格。
“就像我不追究你解析数据一样，可以不要问这种毫无意义的问题吗？”他这样问，有些好笑，又带着点无奈，“我只是说我是男性，并没有承认......”
“你承不承认有区别？”燕君反问他。
确定主神由于某种未知原因、至少目前不会对他怎么样之后，燕君越发放得开了，问的问题也不再仅限于游戏内，“你发现我登陆注册的时候用的是假信息，所以才对我特别关注？”
“接近我，是想知道我的现实坐标，把我告上法庭、或者直接vr公司内部处理掉吗？”
他之前一直不太能想清楚主神接近自己的原因，当然不会放过眼下的机会。
当着主神的面，他干脆指着自己不断有绿芒闪过的眼睛，好奇道：“还是说，你觉得我的存在形式和你有点像，把我当成了同类？”
一连串的问题弄得柳有些头大，尽管他十分想给出回答，但无论是时间还是地点都不太合适。
太早了。
他毫不意外燕君会逐渐怀疑到他的身上，以他对燕君的了解，这只是迟早的事情。
可以这样的方式一层一层将他套出来、能在大胆冒险中带着细致谨慎是他万万没想到的。
翻车掉马甲总是来得猝不及防。
燕君倒是没有自说自话的坏毛病，他只是在情绪兴奋的情况下有些刹不住车。
“我们也算坦诚相见了，不如干脆把各自的打算说出来，看看能不能争取一下合作——我的技术虽然只能说勉强，但数据处理方面还是很在行的。”
他这样，柳反而有些不太忍心打断了：
“......我可没有承认自己就是主神。”
“两种可能。”见他一再否认，燕君也严肃起来，“你这句话是自己不能暴露身份的推辞，或者你只是个存在于系统内的bug。”
“点头或者摇头？”他向柳征询意见。
听见这样问，柳的态度反而暧昧了不少。他微微弯着腰，冲少年嘘了一声，眨了下眼：“或许，谁知道呢？”
“——也有可能我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在说谎骗你啊。”
燕君有瞬间的沉默和怀疑。
主神表现得过于人性化，他险些忘记自己面对的是个超级ai。
“确实，不排除这样的可能。”
思索片刻，他缓缓开口，“不过哪怕是程序，也不可能做毫无目的意义的事情，或者说正因为你是程序，做事的目的性反而会比人更明确。”
“就算谎言成立，我最多不过推翻一些猜测，但这不妨碍我们交换彼此的目的，寻求合作的可能。”
“说合作还太早了，至少目前太早了。”柳笑了笑，“我不会告诉你我的目的是什么，你可以自己去寻找线索。”
“我也是这样想的。”
燕君回答，“所以你作为npc出现在这个副本里的意义何在？特地露出马脚给我抓？”
被他这样问，身为主神的面子有些挂不住。
柳忍不住吐槽：“明明是你自己疑心太重，导致整个副本没有丝毫乐趣可言。”
“为什么不说我提前发现了真正的副本boss。”燕君盯着他看，目光灼灼，“有隐藏奖励吗？”
“小天才，你开挂的事情我不计较就已经很宽容了，还想要什么奖励？再让我送把剑给你吗。”叹了口气，柳重新坐下来，“那不行，毕竟上次已经很投机取巧了。”
“让我捅一次扯平。”燕君迅速开口，满脸写着跃跃欲试，“反正这种事对你也没有影响。”
没有影响就可以随便捅了吗？柳感到头大。
“你怎么还是这么扭曲？”
“......还是？”
燕君抓住了这个字眼，青年乍然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
咳嗽声过后，他故作高深地吹了声哨，“虽然还想和你继续独处一会儿，但我确实有事。”
给少年塞了颗定心丸之后，他相当潇洒地挥了下手，算是道别。
“那么，下次再见了。祝你游戏愉快。”
燕君一直维持着数据感知的状态。
就在对方话音落下的瞬间，那串异常且格格不入的代码，突然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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