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妆容精致的空姐半俯身, 曲线优美。
庄晏竖起食指在唇间, 示意她小声。
空姐低头看了眼靠在庄晏肩上显然睡得正香的漂亮少年，进一步放轻了声音，小声道：“先生需要些什么？想要休息的话有单人床。”
庄晏稳着身体, 连喉咙里发出的一点颤音也控制地很微弱，“拿个小靠枕过来就好。”
柔软的小枕头递过来, 庄晏小心地将枕头垫在叶衡脑后, 调整好姿势确认叶衡没有被惊醒之后，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翻出手机处理公务。
叶衡一觉睡醒，无意识地蹭了蹭, 蹙了蹙眉，睁开眼。
被他当大抱枕一样抱着的男人此时靠在沙发上, 倚着扶手阖着双眸，眼睫空隙落下些微的光影, 将面部柔和地恰到好处。
叶衡不自觉看了好一会儿，机舱内突然亮堂起来, 传出优雅的女声提醒飞机即将降落, 才恍然惊散了刚睡醒时的那点迷糊。
庄晏的胳膊稍稍动了动, 叶衡慌里慌张地弹开，将身上掉落的小毯子拾起搭在膝上, 扭开头佯装在看窗外。
“醒了？”低沉磁性的嗓音落在耳边。
叶衡仍然没回头，只应了一声，“嗯, 到了。”
叶衡若有若无地听到脑后一声轻笑，像含墨笔尖轻蹭纸面，挠的人痒酥酥的，却也不好问他在笑什么，一直僵持到达到帝都机场才稍稍松了口气。
纪家颇为有心，来接他们的专车等在机场大厅外，接他们的人是和他们都有过接洽的闻轩。
路上，叶衡从闻轩那里稍微了解了一下纪家的情况，加上庄晏先前和自己说过的一些，基本了解了整个局势。
纪家欢不欢迎他呢？
答案恐怕是：不。
好不容易病情好转的纪老太太想见他，说想女儿和外孙，纪综一向顺她心意，当时就发了话。
纪家再大，也得听二老的，这点从纪繁舟之前突然向自己示好送东西就可以看得出来。
叶衡心里冷笑。
当初也是他们看着纪综的意思，连原主母亲去世都只有亲兄弟去了一趟。
现在纪家的孙辈基本都赶回来看望能记得些事了的纪老太太，恐怕整个纪家会非常热闹。
叶衡稍稍捋了捋几条人物关系，向系统问清了好坏利弊，也就不再担心这个了。
他当下心头更重要的，倒是下个月底的李斯特钢琴初赛。
闻轩坐在副驾驶回头问叶衡，“纪老太太希望你能在纪家多住几天，正好把纪董给你的房子手续过一遍。”
叶衡对于对自己有利的事倒不拒绝，“舅舅应该安排好了，我没意见。”
闻轩继而扭头对庄晏道：“庄总难得来做客，也多住几天？”
庄晏一副想当然的态度，“衡衡住哪我住哪。”
“不过……”庄晏歪过头看向叶衡，“我在帝都有个小别墅，你要是不想在纪家住，可以去我那。”
叶衡干脆道：“不用了。”
他不太自然地避过视线，撑着下巴看向窗外熙攘车流。
……
纪家的待客厅内，人声迭起，热闹非凡。
“听说庄总在京郊有个带温室小花园的别墅，我能去看看吗？我听人说过，您那里现在凤丹和芍药开的正好！”纪图笑得开朗，眼神期待地看着庄晏，仿佛真的很感兴趣。
叶衡靠坐在沙发椅上，双手合拢，不自觉捏紧手心。
二十分钟前。
他们一行人刚到纪家，纪老太太正在房间让医生复查，纪综陪着也没下来，舅舅们忙于公务，倒让一群小辈先见了面。
叶衡一进门，管家先是带他们去打扫好的客房将行李放好，再曲身领到待客厅。
待客厅内两男两女，听说还有一位堂哥在从国外赶回来的路上，其余家眷都在房里休息。
叶衡一眼就看到坐在沙发正中的纪图，只淡淡的移开视线，浅笑着应对堂哥堂姐对他的惊讶和寒暄。
“跟小姑长得好像啊。”
“才21岁？比图图大一岁呢。”
几人态度和蔼亲切，仿佛半点不在意叶衡的家世背景，以及一直没能回纪家的原因，倒是似乎因为他奶音没攻击性的原因都放低了戒备。
简短的介绍之后，叶衡已经对这几个堂哥堂姐对号入座，有了个基本印象。
纪繁舟的大儿子纪璋率先上前两步，和叶衡庄晏各自握手。
他年过三十，纯然一派精明气度。
仅仅两眼就叶衡的整体态度以及两人的关系有了大体了解。
叶衡浑然不觉对方眼里的深意，更没明白过来——庄晏说是与纪家早有联系，并作为未来的合作伙伴来纪家做客，但却和叶衡一同到来，对叶衡的态度也显而易见——这明晃晃的见家长，大概也只有当局者迷了。
不然怎么着，也不会安排让庄晏和叶衡一起见纪家亲属。
纪璋一直对庄晏相当欣赏，和叶衡客套两句，就将注意力转移向了庄晏身上，转而让自己的弟弟——作为同龄人的纪图，和叶衡聊一聊。
他朝显然心不在焉恍着神的纪图使了眼色，示意他打起精神。
纪图年纪小，方便帮他从叶衡方面问问庄晏如今和他是个什么关系，他也好调整对叶衡的态度。
比起这个第一次见面的弟弟，庄晏在他心中的地位倒重些。
毕竟谁也不知道纪老太太是不是一时兴起，之后还会不会记得这个外孙，仍旧两说。
庄晏状似无意地用小臂挡了挡纪璋热情伸出的手，一手拉住叶衡，笑得醇厚迷人，“我们还是坐下来一起聊吧。”
纪璋抵了下鼻梁上的镜框，快速将自己的情绪变化掩盖过去，调整好状态，“好啊，衡衡也坐。”
叶衡余光扫了眼这些堂哥堂姐们，对他们之于自己的态度有了谱，心里就定下了返程的时间。
虽说是在意料之内，但既然纪家不在乎他，他也没必要为了讨好谁赖着不走。
纪图抿着茶，时不时拿眼盯着坐在侧对面的叶衡，始终不愿意按照兄长的指示坐过去，甚至没和任何人说他们曾见过面的事。
像纪家这样你争我斗过来的大豪门之中，血缘亲情本来就少，几个堂哥堂姐原先是半点儿不在意这个多出来的堂弟的……
但叶衡太耀眼了。
一如他当初在M国第一次见到叶衡就感受到压力一样，那种发自骨子里的矜贵优雅和清高自傲是掩盖不了的，这两者前者需要优秀的家教，后者则需要强横的实力。
叶衡半点不像叶明旷这样半路发迹毫无根底的土豪之家能培养出来的孩子。
这些堂哥堂姐对待他都难得比平常多出了几分人情味儿。
而纪图虽然在音乐会上时被叶衡比了下去，但因为自傲于自己携带的系统和家庭背景，即使当时就看出来叶衡和庄晏关系不一般，却也没有过于忧心。
毕竟原文中可并没有交代叶衡除了是庄家的仆佣，还是纪家的外孙这件事啊！！！
还有，叶衡为什么还没死？怎么好像和庄晏走的更近了？
庄晏没跟白家订婚不说，白随被打压的几件事里头都能见着庄晏的手笔。
到底出什么事了？
纪图心里对叶衡也绑定了系统需要刷男主好感度的怀疑，一时间简直要突破天际！
他更是压根没想到这个以往不放在眼里的人，现今不仅成了自己的情敌，还成了自己的堂哥。
眼下，纪图除了不断喝水掩盖惊讶之色，已经完全接收不到外人的眼神意会了。
……
叶衡捏了捏茶杯柄，听着周围人对他热络寒暄。
“衡衡也是学钢琴的吗？纪图也是呢，他现在在柯蒂斯上学，衡衡呢？”堂姐纪馨弯着眉眼，仿佛一个再温柔不过的大姐姐。
旁听的纪图一下子顿住。
这一点叶衡是无论如何也无法给自己脸上贴金的。
不是专业出身是事实，大学一毕业就腆着脸跑去庄家当佣工也是事实。
叶衡没有像纪图猜的那样说不出口，含笑如实道：“我已经毕业了。”
纪馨“哦”了一声，似乎更来了兴趣，“那现在在哪里工作？”
纪图忽然出声道：“这个我知道！我之前和叶衡见过一面。”
纪馨露出惊讶神色，“那你不早说！”
叶衡本就和庄晏坐在一起，现下毫无自觉地稍稍歪了身子，倚住庄晏的胳膊，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看戏。
庄晏看他这熟练的动作，心里暗笑，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用小臂抵着他的后背。
纪图看包括自己大哥纪璋在内，所有人的视线都被自己吸引过来了，心里有一丝得意，笑道：“就见了一面，刚刚没敢认。”
纪馨接他的茬，“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不敢认的？”
纪图露出一点不好意思的表情，抿唇道：“因为实在没想到……我上次见到叶衡堂哥的时候，就找人问了一下。听说是普通一本大学毕业，不是音乐学院专业学钢琴的。毕业后就去当了家庭佣人，好像就是庄家？”
纪图打量着周围一片骇然的表情，放轻了声音，叹气，“我实在没想到啊，如果真是堂哥的话，有叶家在，怎么也不至于去当……”
“不会吧……”纪馨掩唇，以表示惊讶，她又转头看了看叶衡，眼里的同情都快要溢出来了。
“这叶家就算不管，也太过分了……”另一位堂姐搭着话。
叶衡这下是完全确定纪图就是和他一样带着系统穿书的人了。
而且还是未更新的版本，还以为他和原主一样，做了庄家的家庭佣人。
庄晏也轻笑出声，好像遇到了什么十分好笑的事情。
纪璋视线滑过两人，暂不发表任何言论。
纪馨俯身朝叶衡问道：“图图说的是真的吗？你之前……”
她话未说尽，却带着无限的惋惜之意。
或许还有一丝藏不住的果然如此和幸灾乐祸。
叶衡这才稍稍直了腰背，语气淡淡，却噙着笑，“不知道堂弟从哪听说的，好像对我的事情有些误解。”
纪图翘起的嘴角一僵，皱着眉地看向他。
看他还能怎么编。
叶衡继续道：“我不是专业院校出身，但从小学钢琴。费恩教授赞许我的时候，你也在现场，应该还记得吧？至于现在在做什么……”
他环视一圈，缓缓开口，“我喜欢小孩子，所以在庄总家给他的弟弟做钢琴教师。”
叶衡话音落下，尾音挑起。
明晃晃的，好像在问，还有疑问吗？
庄晏理着袖口，颔首道：“确实如此，叶衡教龄刚满七个月，耀耀一直说很喜欢叶老师呢。”
他这副平平淡淡叙述事实的样子，几乎让人无法怀疑。
周围寂静了一瞬，刚刚开过口的几人脸上尴尬。
纪图脸色更是发青。
他想要反驳，说不可能，系统不会出错的，但转念一想，叶衡很大概率跟他身份相同，修改个剧情很正常。
这么一想清楚，他唇色瞬间褪去。
纪璋率先开口，“原来是这样，图图也不直接问人家，找别人问算怎么回事。”
他话锋一转，轻轻巧巧转过话题，“那衡衡现在是打算继续做钢琴老师？其实纪家这边资源和职位都有很多，会让你过的更舒服些。”
叶衡笑了一下，“耀耀是我的第一个学生，我目前打算继续教他。当然，如果外婆想让我留在这边的话，我会考虑的。”
言下之意，这还轮不到你管。
几人笑了几声，赞同了他的观点之后，迅速换了别的话题。
也不知道是谁提的，说趁着大家都聚在一起，这两天一块儿出去玩玩。
但帝都他们从小待的，能玩的地方都玩遍了，开始就去哪的话题争执不下。
“听说庄总在京郊有个带温室小花园的别墅，我能去看看吗？我听人说过，您那里现在凤丹和芍药开的正好！”
自从刚刚出了糗，好一会没出声、现在提到玩的吃的才开始应上几句的纪图突然道。
“真的吗？”纪馨第一个捧他的场，一双眼睛转向庄晏。
对于庄晏，他们无一例外，都听老一辈提过，对方早是可以喝上一辈谈笑风生的地位了，他们原本还有些担心在一起聊天会聊不到一起。
毕竟除了纪璋，他们几个都是吃喝玩乐至今、只享受家里资源还没做过奉献的富三代。
眼界见识都不能放一起比。
庄晏一直表现的随和好说话，他们才觉得也没那么可怖。
更何况他这一张脸又好看，身材气质出众，作为颜控，谁都会想多亲近的。
庄晏却没言语，目光落在叶衡脸上。
叶衡想起自己刚刚在车里说了不去，但刚刚乍一听纪图提起，心里又莫名的不舒服。
他微微捏了捏手心，低头垂眸，假装不知道现在大家都跟着庄晏的目光一起看他。
庄晏忽然笑了笑，比起之前带了些别的意味，“花确实开的好，你们要是想去，我让人安排一下。”
叶衡眼睫颤了下，忽地胸口发闷，只悄悄往旁边挪了挪，和庄晏拉开了一点距离。
他说不清楚哪里惹得自己不开心。
他起初以为庄晏不会答应……
只是……突如其来的占有欲，而已。
“在说什么呢？要去哪？这么开心。”
纪繁舟人未至，声先到。
浑厚的中年男声在空气中震荡开，纪繁舟从旋转扶梯上缓缓步下。
他打量着待客厅的一圈人，视线在叶衡和庄晏身上稍稍停留一瞬，招呼道：“叶衡和庄总也到了。”
“正好老太太现在心情不错，正要下来转转，平常都不乐意下楼的。”纪繁舟带了点笑意。
纪馨带头站起身，果然，没一会儿，纪综和一位穿白大褂的医生就扶着纪老太太下了楼。
纪老太太拄着个拐杖，头发花白，精神还算不错，看得出来为了出来见客特意收拾过。
纪综差着半步跟在她身后，两鬓斑白，但紧抿的嘴角仍然能带来压迫感。
众人正要招呼，纪老太太看了一圈，突然将视线定在叶衡身上，眼角湿润，双手颤抖，一步一步地走过去。
叶衡见状，怕她不能多动，立刻迎上来。
“是蕊儿……蕊儿的孩子吗？跟蕊儿长得真像啊……”纪老太太还未到近前，忍不住边细瞅着人边感慨，话里隐约带了哭音。
众人都知道纪老太太得阿尔兹海默症十数年了，但小一辈没人知道当初纪蕊那一大笔嫁妆就是纪老太太给的，只是纪老太太当时气愤没有见面，后来记不得人了也没法见了。
结果刚恢复点记忆，结果得知小女儿去世几年的消息，纪老太太受到的刺激能不大？
除了想念女儿，她也只能把心思放在纪蕊的独生子身上了，只是她身子还不爽利，不怎么露面，众人也就不知道她的态度如何。
叶衡被她的情绪带动，主动上前搀扶住纪老太太，轻声安抚。
纪馨几人早看愣了。
先不说这太过出乎他们的意料，只说这副比贾母初见黛玉还要动情的怜惜模样，就让他们意识到——
纪家这杯羹，得分出去一部分了。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抱歉，之前状态不好，断更了一段时间，开了个新文调整了一下状态
这边双开，而且日更
每天字数大概就跟这章差不多
按这个速度，一个月内应该能完结，谢谢小可爱们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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