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盼顺着他的手看去。
男人静静地躺在病床上, 往日神采奕奕的脸庞失去了光芒, 没了血色的唇微微张着, 似乎能听见他浅浅的呼吸。
顾盼长舒一口气，不由自主地压低了声音：“他怎么样？”
因为顾盼的小心翼翼, 林山也跟着她放低了声音：“医生说要静养半年。”
“还有就是……”
林山欲言又止。
顾盼抬手敲了敲他的额头，轻扬眉毛：“直接说。”
“昨天护士姐姐让再交钱。”
说完愧疚地低下了头。
顾盼拍了拍他的肩膀：“傻小孩, 这又不是你的错。”
“生病治病，看病拿钱，天经地义。”
“可，可是。”林山抬眼看了看顾盼的神情, 见她没有不虞，才继续说到, “护士姐姐让再交五百块。”
昨天顾盼姐去交钱的时候，他是在场的。他眼睁睁地看着顾盼姐数了20张大团结。
看得他瞠目结舌。
甚至心里一阵后怕, 想到他护着木盒子，一路从村里跑到市里来，要是路上出了点差错, 盒子被偷了、盒子被抢了, 他可怎么办？！
他是万万没有想到，这个盒子里居然装了这么多钱！
“好, 我知道了, 我一会儿就去。”顾盼不在意地点点头。
林山有些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刚刚说错了？把500块说成了5块，所以顾盼姐才能这么毫不在意。
"顾盼姐，你听清楚了吗"
顾盼失笑。
“对了, 顾盼姐……”
林山刚想和顾盼说一件事，病房的门就被人推开。
陌生的护士端着托盘径直走到季临渊身庞，完全没有注意病房另外两个人的情况。
林山似乎已经和她打过交道，一看见她脸色就变了，不屑地撇了撇嘴。
顾盼好笑，这小孩真是人小鬼大。
似乎发现顾盼在笑，林山一下子翘起了嘴。
顾盼摇摇头：“你再翘的高一点就可以挂酱油瓶了。”
林山鼻尖轻哼，撇过头不再看那护士。
突然。
顾盼的脸色一冷，声音像含了冰沙：“你干什么！”
指头就还差一寸就可以摸到男人的脸，耳边的声音炸起。
护士脸上闪过惊慌失措的表情，之后像是想到了什么，收起脸上的慌乱，神情肃然，义正言辞：“我干什么？我当然是给他换药。”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受伤是在脚上吧？”顾盼冷笑，“你们这医院脚疼医头是什么操作？”
那护士被顾盼一怼，脸一下子腾红，端着托盘的手发抖，强词夺理道：“你懂什么？！你是医生还是我是医生？！”
顾盼给她气笑了：“医生？你算哪门子医生？”
半躺在隔壁病床上的女人美得不可思议，衣着打扮也不像是乡下来的，听她说话的口音，护士有些不确定了。
一般人来他们市医院，对她们都是客客气气的，要是平常人被她这样一说，早就开口道歉了。
但显然隔壁病床这个女人不是一般的人。
“我是市医院正儿八经上岗的护士！”
顾盼看着她昂起头趾高气扬，像一只战胜的老母鸡，心底不断的嗤笑。
看人下碟，巧言令色，夜郎自大，自以为是。
这16个字在这个女人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那市医院的医疗水平很值得怀疑。”顾盼边说边用嫌弃的目光四下扫望。
看着破旧墙壁嫌弃地摇摇头，看着有些锈迹的铁架床鄙夷地摇摇头，最后目光落在那护士身上，嫌恶地瘪瘪嘴。
刘翠红什么时候被人用这样的目光看过？这目光怎么形容呢？就好像她看着自己就像看着一坨恶心肮脏的东西。
怒火在心中焚烧，对上女人靓丽的面容，怒气加妒火交织在一起，她最不喜欢就是这些长得好看，搔首弄姿的女人了。
“砰。”的一声就将手中的托盘放在床边的床头柜上。
“我在医院上班，还是你在医院上班？！”
站在季临渊病床边的护士竖起眉毛，细长的眼睛瞠大，胸口不断起伏，看来是气得不轻。
林山悄悄地拉了拉顾盼的手。
顾盼反手拍了拍他的手背，示意他别担心。
这个时代的乡下人很少进城，更别说是进市里，看到个城里人就觉得低人一等，说话也唯唯诺诺。
可她顾盼不是。
她不惹事，但她也绝不怕事！
“我宣誓，我自愿投身护理岗位，全心全意为人类健康服务，忠诚为民，任劳任怨，吃苦在先，不计辛劳，无论何时何处无论高。贵卑为我之唯一目的，为病家谋幸福，永不背叛自己选择的神圣事业……”
坚定有力的护士誓词缓缓从顾盼口中念出，带着最真挚的力量和最恳切的态度。
她说出第一句话，护士脸就刷的一下子惨白，她越是往后念，那护士站在原地的身体就更加僵硬。
到最后几乎站不住，要扶着病床边才能站稳。
“你，你怎么会……？”
刘翠红声音发抖，甚至连最后几个字都问不出来。
顾盼丝毫不受她的影响，全当没听见她的话，继续将剩下的誓词全部念完。
当她最后一个字落下，刘翠红似乎才找到了呼吸的节奏，大大地吸了一口气。
等看着她缓过气来，顾盼才慢慢悠悠地吐出下一句话：“市医院护士就是这种水平，完全背道而驰？”
刘翠红一口气噎在喉咙管，上也上不去，下也下不得，难受得不行。
杀人诛心，她这话不仅说她没有职业道德，更是暗讽她没有人性。
刘翠红现在是说也说不过，威胁也威胁不了。
一张脸拉得老长，最后索性破罐子破摔，无理取：“就你会背，就你有本事，那你来换药！”
顾盼不在意地笑笑，这就急了？她还有一肚子话没说呢。
刘翠红说完这话，也不给人反驳的机会，转身就想离开。
一见她的动作林山着急了。
猛的起身，三步并着两步跑上前去，拦在刘翠红面前。
“护士姐姐，你别走。我姐不会说话，我替她给你道歉，你先给季大哥把药换上吧。”
有了林山的道歉，刘翠红就像找到一个台阶，刚准备下就看见躺在病床上的女人嘴角讽刺的笑容。
冷着脸，一下子摆起了高姿态：“就你们这样的态度，根本就不想要病人好起来。”
顾盼嘴角的冷笑消失，这是威胁她了？
刚准备开口狠狠灭灭她的威风，眼风就扫到了门外的几个身影。
到了嘴边的话一转，微微后仰，让门外的人看不见她的口型。
用只有刘翠红能听见的声音说了一句话，心满意足地看她脸色骤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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