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28章

小说:江山为聘 作者:墨青笙
    东方月映着暮色进了府。

    萧逸升了官,在醉玉楼摆了酒席,可他今日无心玩乐,去饮了几杯,附和了几句,早早便回了。

    房门被重重地推开,他脱了裘袍,无声地立在风口。

    身上的酒味随风而散,隐在了那红梅香后。

    窗外是开得烂漫的红梅,立在风雪里,惹了一抹浓情蜜意。

    微扬的唇角勾着不可言明的笑意,他仿佛看见那人踏着积雪,立在梅旁,宽大的袖口露出素净的手,梅梢略低,栖在脸旁,恰好掩了一半的笑意。

    东方月笑叹:“倒是清秀怜人。”

    不时,门外闭锁响动,他回眸看了一眼,却见夜羽径直走了进来,俯了首:“公……公子。”

    东方月冷然的看向他,“何事?”

    夜羽支支吾吾的回:“凤……凤……凤泠姑娘到了,在书房跪……跪着了。”

    “怎么突然结巴了?”东方月转身坐回书案前说。

    夜羽慢慢调整的呼吸,“公……公子,我……我也……”

    我也不知。

    东方月摊开宣纸,狼毫落下,一番挥洒淋漓。

    夜羽端在书案前,看着他眉宇间划过的凌厉与柔和。

    这模样是少见的。之前面上大多慵懒散漫,现在除了浪荡,竟然浮现出了一丝温和。

    夜羽抬手摸了摸后劲浸出的薄汗,想着刚才的一番表现,有些难以启齿。

    “人,跪了多久?”东方月抬眸问。

    “有二个时辰了。”夜羽回说。

    “把人叫过来,我有话问。”

    “是。”

    东方月起身,点了灯。

    寒夜里,凉风从窗户里偷偷溜了进来,吹落那一纸宣纸,却见它飘飘然落地,“上官明棠”四字跃然纸上。

    你到底想做什么。

    为何要做。

    疑问在心头抹不开,他便回身一直写,一直写。

    等凤泠进来时,地上已经铺满了“上官明棠”,偶尔还有几份“若离”掺杂其中。

    凤泠俯身一张一张捡起来,而后有跪下道:“公子,凤泠知错了。”

    东方月不语,仍旧写着字。

    沉默了良久,凤泠才听到迟来的一句责备,“错在哪里?”

    凤泠回:“凤泠辜负了公子的期望,亦没把人瞧住。”

    东方月手握着笔,不动声色的听着她回话。

    “凤泠没能完成主子所托,甘愿受罚。”

    “你真的觉得是你的错?”东方月挑声问。

    凤泠低着头,不敢再言语。

    “本公子要你回话。”

    “是,是凤泠的错,望主子开恩……”

    东方月皱起眉头,说:“那日,烧焦的尸体你可辨认清楚了。”

    “是。”

    “确认无误?”

    “是。”

    “若是让我知道你说了谎,你可知道后果?”

    凤泠磕了头,“凤泠知晓。”

    东方月不疾不徐地写下最后一笔,道:“这个人?以后便是你的任务。”

    凤泠疑问说:“公子,这名字?”

    “很像?”东方月嘴角噙着笑,说,“一字之差,却似曾相识。”

    凤泠没回话,就听他又道:“你且退下吧。”

    夜深。

    东方月躺在榻上辗转反侧,不能寐。

    那温润如玉的脸庞和那细瘦笔挺的身姿总是模模糊糊的显在眼前,让他臆想联篇。

    东方月低声咒骂了一句,难道我果真是孤感寂寞,才这般沉迷□□,无法自拔?

    颠鸾倒凤不是我心之所思,眼下必须静思己身,不可再堕落于此。

    回廊上,不轻不浅的脚步声,打破了房内的宁静。

    东方月猛然起身,从架子上带了件长袍披在自己身上,一个闪身躲在了角落里。

    片刻后,门被推开,轻咳声也随即传了过来。

    东方月嘘了一口气,从角落里踱出来,小声道:“爹,你是要吓死我?大半夜不好好在房里睡觉,怎么来我屋里了。”

    他一边说,一边掌了灯。

    东方黎斜睨了他一眼,坐在桌边,说:“爹有话要同你讲。”

    东方月恭敬地站在他身前,道:“爹要说什么。”

    “刺客的事,今日你在朝堂上可听到了?”

    “听到了,爹是想说什么。”

    “我怀疑宫里有凉国奸细,那几个刺客武功卓绝,不在你之下。”

    东方月说:“确实如此,现在细想,却觉细思极恐。”

    “那几人不过是凉人的引子。”东方黎说,“你对此有何想法。”

    “听爹一说,月儿确实有些想法。”东方月坐回桌前,继续道:“若果真如爹所说那几个刺客只是引子,那么他们真正的目的又是什么,月儿想,他们如果真的想复国,那么必然要制造这样一场混乱,让大家知道他们还有人在。”

    “不错,他们是想让大家知道,凉国有人活着,他们有组织,有目的……”

    东方月同东方黎一同说道,“光复凉国。”

    东方黎说:“大虞现在四分五裂,内忧外患,他们便借此为由,召集所有想复国的臣民。”

    东方月眉宇微敛,冷然道:“爹深夜前来,是要叫月儿做什么。”

    “江湖之上,有一座公子府,传言吸贤纳士,广招人才。”

    东方月已然明了,说:“爹要月儿去查?可我身兼监察御史一职,离不得虞都。”

    就在此刻,房门轻轻被人推开,一人身着黑衣,头戴斗笠走了进来。

    东方月立马警惕起来,说:“什么人?”

    东方黎说:“月儿,不得无礼。”

    黑衣人摘了斗笠。

    东方月立马跪了下去,叩首道:“名扬参见皇上。”

    东方黎也跪在了一旁。

    景帝上前扶了他们,道:“朝堂之下,无君臣之礼。”

    东方月说:“皇上今日来是为刺客一事?”

    景帝坐下,说:“确是如此。”

    景帝看向两人说:“朕在这世上已没有可以谈心之人,唯独老师和名扬是朕可以放心交谈之人。凉国刺客一事虽交给了丞相,但朝堂离不了,江湖之事更无从下手。所以朕今夜前来,便是有事要交于名扬。”

    东方月俯首应着。

    景帝继续说:“公子府一事牵扯江湖,朕不能明目张胆去查,名扬你是朕最信任之人,朕特授权于你,即刻下江南,替朕查清公子府可是与凉国奸细有关,另外,南宫寒一案牵连甚广,事关西南中军。”

    景帝从怀里掏出虎符交于他,说:“朕现将虎符赠于你,有了虎符你便可以号令千军,希望能助你一臂之力。”

    东方黎说:“月儿,还不快谢恩。”

    东方月跪下,说:“皇上,这虎符名扬不接,还请皇上收回成命。名扬自认不是将相之才,能得皇上垂青,名扬承圣恩,已然感恩。此次前去江南,定不会辜负皇上所托。”

    景帝笑说:“朕,没看错你,好小子。”

    说罢,景帝起了身,说:“今夜朕前来不可再让他人得知。”

    东方黎说:“臣知晓。”

    “不必送朕,李英,回宫。”

    景帝走后,东方黎才说:“皇上赐你虎符为何不接?”

    东方月走回桌前,倒了杯凉茶漱口,说:“爹真的觉得皇上是有意要将虎符交于我?”

    “此话何意?”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即便给了我虎符不是统帅将领,他们又怎会听命于我。皇上此番不过是试探。”东方月说,“爹,名扬早已落下了闲散纨绔之名,皇上遇刺那日我锋芒毕露,已然让皇上留了心。这次下江南,他不只是要查公子府还是在试探我。皇上心思之重,爹可要留心些。”

    东方黎叹气说,“爹一直以为皇上还是小时候那般心思单纯,他亲近我不过是因为师徒之情……”

    “却有师徒之情,也有迷惑之意。”东方月说,“朝堂上众臣皆以为皇上亲近你,忠臣自远,奸佞殷勤。这亲近可让你得势亦可让人失势。此番他这般来说没有相信之人,可皇上他又相信过谁。”

    没有,他不相信任何人。

    能用则用,不用则弃。君臣,君臣,君为君,臣为臣,怎可僭越。

    ……

    黑夜,寒凉。

    凛冽的寒风把窗户撩拨得簌簌作响,上官明棠无法安枕于眠,颤抖得起了身。

    白日无事,他清冷孤傲,冷静自持,似常人一般。可每当夜幕降临,他便梦魇缠身,无法入眠。

    那梦里是紫荆山上遍布的尸骸,是上官羽死去时骤然的模样。

    他立在大火里,全身被烧的灼热,可他却不能动,他痛,却做不了,救不了。

    救不了上官羽,救不了虎贲军,更救不了荀北的人民。

    紫荆山的风雪冲淡了血腥气,可他却越发觉得恶心……

    上官明棠平缓了呼吸,唤了高扬进门。

    “公子可是有何吩咐?”

    “我想要沐浴,可否打一桶热水来。”

    片刻后,木桶和热水已然出现在他房里。

    上官明棠一件一件地脱了衣服,将自己置身在温热中。

    只有浸湿在水中,他才可以平缓那股恶心感,周身归于平静。

    温热荡涤了他的心,清晰纯净。

    三日后,东方月与上官明棠碰面于汴州。

    也是他快马加鞭,才赶上了日程。

    这日,高扬将马车停于客栈前,已是晌午,两人决定在此处落脚。

    店小二见两人进来,便上前招呼道:“二位公子,打尖还是住店啊。”

    高扬上前说:“打尖儿,我家公子身子虚,给我们上些清淡的就好。”

    高扬扶着他在角落坐下,抬眸间看到两男两女一并走进来。

    那店小二还未上前招呼,就听到人说:“不必麻烦,我同那位公子一起坐。”

    东方月甩了袍子,坐在上官明棠对面,一本正经地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上官公子,我们多日不见,可是隔了多少春秋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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