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汐没有想到,回到Q市两天后,沈煜峰来找她了,一同来的,还有她同父异母的哥哥,沈澈。
下午训练完出了训练室,迎面就见到张姐,她明显是在等队员训练完,看见沈汐和其他队员一起出来,走过来说:“小沈,有人找你,在休息室。”沈汐很奇怪,她在Q市无亲无故的,谁来找她呢?
张姐又说:“两个人,哎,那小伙子可俊了,是不是你男朋友啊?”沈汐笑道:“哪里来的男朋友,我去看看吧。”又和白言飞交代了一声,就去了休息室。
霸图食堂。韩文清见到白言飞他们凑在一起吃饭,却没看见沈汐,略感奇怪,随口问了一句:“沈汐呢?”白言飞对着队长老老实实,回答道:“有人找她,这会儿还没来,大概是出去吃晚饭了吧。”韩文清点点头,没再多问,却打算明天跟她说说,还是要专注比赛,心思不要花在其他地方。
Q市的一家高档餐厅里,沈汐看着对面的沈煜峰和沈澈,对面前那份贼贵的西冷牛排提不起一点食欲,她实在受不了这种尴尬气氛,主动开口:“有什么事就直说吧,把我叫出来,应该不是只为了吃顿饭这么简单吧?”
沈煜峰没有料到女儿这么直白,话到嘴边又有点说不出口,最后还是沈澈接了沈汐的话:“爸想让你回沈家,小汐,回来吧,沈家才是你的家。”
沈汐难得没有动怒,异常平静,说:“我回沈家,你还想像现在这样理直气壮地做沈氏的继承人?”
沈澈说:“沈氏我可以不要。”
他说话时眼神很认真。沈汐嗤笑出来,显然不信,她说:“何必呢?我不想和你争沈氏,我不恨你们,也不爱你们,没有沈家,我现在的生活很好,所以,我们还是维持现在这样的状态吧。”
沈澈说:“沈氏本来就该是你的,你回家,我手上的股份可以全部转让给你。”
沈汐看他那么认真,一时揣摩不出他说的是真是假,毕竟她对这个所谓哥哥还真是不了解。可是这不妨碍她拒绝,她说:“不需要,那不是我想要的生活,爸——”说到这,她的目光转向沈煜峰。
沈煜峰又惊又喜地看着她,没有想到这个女儿还肯叫他一声“爸”。沈汐看见他的神情,毫不在意:“你不用这样看着我,我肯叫你一声爸,是因为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你和妈妈的事情,我一点都不想多管,那与我无关,我是恨过你,但我现在不恨了,没有必要。我为上次在医院的态度道歉,因为我们姐妹的事,你管与不管,都是你的自由,我犯不着为了这个对你生气。这么多年,没有沈家我一样长大了,我不想去做那种外表光鲜内里辛苦的富家小姐,我很喜欢我现在的生活,至于沈氏,我没有一点要参和的打算。所以沈澈你大可以放心,我不喜欢你妈,可也不讨厌你,只要你不来找我的麻烦,我永远不会对你打什么主意。”
沈澈愣了愣,没有想到这个妹妹会说出这样的话,他是真的觉得对她们姐妹有所亏欠,于是他说:“我说的都是真心的,小汐,这五年,爸爸很想你们,一直都想要你和洛洛回来的,甚至妈妈,如果你们回来,我们都会好好对你们的,毕竟我们是家人。”
沈汐冷笑:“他的想念不值钱,至于你们的愧疚,我懒得去分辨真假,我要说的刚刚都说了,我们最好井水不犯河水。如果爸你要是觉得良心上过不去的话,那就给钱吧。把洛洛那一百万的医药费给我,还有我和洛洛到十八岁应得的抚养费,一次性全部打给我。”
沈煜峰没想到女儿这么固执,终于忍不住使出了杀手锏说:“洛洛已经回家休养了,所有手续都已经办好了,你外婆也被你小姨接走了,去了美国。”
沈汐蓦地瞪大眼睛,沈煜峰料的不错,沈洛,是她无论如何也会在意的,不然沈汐不可能为了她的医药费,为了她住最好的病房,竟然不惜抛下自己名列前茅的学业去打电子游戏——再遇之后,沈煜峰早就把她的近况调查清楚了。
沈汐这下没法淡定了,厉声道:“你们用了什么诡计?”
沈澈说:“你别激动,洛洛是自己愿意的,否则外婆也不会同意。”
沈汐不可能不激动,她拿出手机就拨了妹妹的电话。那边很快接起,声音很兴奋:“姐!”
沈汐这次很生气:“沈洛!你还有反悔的机会,从沈家出来,你姐我养的起你。”
沈洛听到姐姐生气的声音,意识到她全都知道了,有点怯,但是还是坚持说:“姐,是爸和哥哥去找你了吧,你也回家好不好,这里是我们的家啊,我已经回来住了一段日子了,就是阿姨,她也对我很好,我能感受出来,他们都是真心的。”
沈汐握着手机的手不由自主地捏紧了,沉默,她一直沉默,沈洛在那边叫了她好几声,她才回话,声音很冷:“你想好了?回沈家,你不后悔?”
沈洛听着她冰冷的语气,心里害怕起来,但这次她倔强得不像她:“姐,你也回来,好不好?”
沈汐淡淡地说:“你想好了,那就随你,沈家不是我的家,你要回去,我也不拦。”
沈洛听着姐姐冷漠的语气,真正慌了神,眼泪不由自主就掉了下来:“姐,你不要我了吗?我不在沈家了,我离开,我来找你,你别不要我好不好?”
沈汐听着妹妹带着哭腔的声音,忽然想起那天在医院,林逸轩和她说的话,“她渴望父爱和亲情,她应该没有告诉过你她爸和她哥经常来看她的事吧,她知道你不喜欢,可她是渴望这些情感的。沈叔一直都很想接她回去,看的出来洛洛也愿意,可是她不愿意你难过。”
心里暗暗叹了口气,何必呢?她自己不愿意的,为什么要逼着她的妹妹也不愿意,她放柔了声音:“你要是愿意,就在沈家生活,姐没有不要你,姐永远不会不要你的,在沈家要是过的不好了,你就跟姐说,我们再回来就是了。”
沈洛还在抽噎:“那,姐姐,你为什么不回来?”
沈汐叹息:“我们不一样的,洛洛,我不反对你回去,也许那样对你更好,无论你在不在沈家,我永远都是你姐姐啊,跟着你的心走吧。别哭了,我先挂了,自己要好好照顾自己,好吗?”
沈洛在那边抽噎着说了声“好”,沈汐才挂了电话。再看向对面的人时,眼神已经恢复了冷静,她说:“洛洛愿意回去,我不反对,但我是我,洛洛是洛洛,没有人可以操控我的意愿,所以,也请你们不要逼迫我做我不喜欢的事情。”
沈澈看向沈煜峰,这个妹妹太固执,他也真是没辙了。沈煜峰叹气,应到:“好,你要是愿意回来,沈家永远为你敞开大门,我把我的联系方式给你,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就给我打电话。”
沈汐接过沈煜峰递过来的名片,起身就走。走了两步,又折了回来,一双大眼睛定定地看着沈煜峰和沈澈,开口:“我要你们答应我一件事。”
沈澈说:“你说。”
沈汐很认真地说:“我知道商场上的事情很复杂,可是,洛洛不可以成为你们的棋子,刻意的联姻,或者别的什么,我不答应。洛洛可以不和你争那个继承人,她原本也不适合,但是我要你们在她成年后给她百分之五的股份,这不多,我只是要你们给她一个最保险的生活保障。你们不是觉得愧疚吗?那就把对我的那一份一起给洛洛。”
沈煜峰和沈澈百感交集。尤其是对沈煜峰,其实这两个女儿,他一直觉得亏欠大女儿的更多,没想到她会用这个作为筹码,为的却只是帮她妹妹争取最有利的保障。
沈煜峰沉浸在感叹里,反而是沈澈先表态:“我答应,你大可以放心,如果沈家要靠一个女人去联姻的话,要男人做什么?”
沈煜峰这才反应过来,说:“我答应。”简单的三个字,他说的很坚定。沈汐放了一半的心,先不管沈澈是真心还是假意,沈煜峰对她的愧疚是真的,他不是那种十恶不赦不顾女儿的人,那么,只要沈煜峰在一天,沈洛一天不会被亏待。
她点点头:“我给你们信任,希望你们不要辜负。”撂下这句话,她转身就走,在没有半点犹豫,出了餐厅,随手把沈煜峰给她的名片扔进垃圾桶,在街上漫无目的地逛了一会儿,才想起自己要回霸图。
韩文清在宿舍里看着战队资料,直到九点多的时候,听见隔壁的门关上的声音,他猜是沈汐回来了。过了一会儿门又打开,然后又关上,他有点奇怪,还是准备去看看。
他出了门,关门的时候很轻,没有发出什么声音,往走廊上看了看,果然看见沈汐的背影,马尾在她身后一晃一晃的,人往开茶水间走去——宿舍里虽然自带卫浴,可是没有饮水机,大家都是统一到每层楼的茶水间接水,毕竟在宿舍呆的时间不长,实在没有在卧室里放一个饮水机的必要。
韩文清看着沈汐进了茶水间,跟了过去,才走近门口,就闻到了方便面的味道,他皱皱眉,走进去,沈汐正背对着他把叉子插上,他说:“大晚上的吃泡面,新杰知道了你就等着加训吧。”
沈汐乍一听到声音,吓了一跳,听出声音是韩文清,又放心了一半,转身:“所以队长你要帮我保密哦。”
韩文清指了指她的泡面:“扔了,不罚你。”
沈汐撇撇嘴:“这是我的晚饭,扔了我今晚就要饿着了。”
韩文清皱眉:“你不是出去吃饭了吗?”
沈汐心情不是很好,但是还是半开玩笑地说:“沈煜峰和沈澈一点都不秀色可餐,对着他们什么都吃不下。”
韩文清被她一噎,一时无语。沈汐声音轻下来:“队长,陪我吃碗泡面吧。”韩文清听出她声音里淡淡的失落,虽然不明白原因,还是点点头,沈汐笑了笑,端着泡面回房间,韩文清跟在她身后。
进了房间,沈汐招呼他:“队长你随便坐,房间有点乱,别太在意。”
房间里只有一把椅子,韩文清在窗台上坐下来,沈汐在上面垫了垫子,一点也不冷。
韩文清环顾了一下房间,东西不多,最多的就是书架上的书,韩文清看了看,三层书架,最下面放的是一些《天体物理》之类的专业书籍,第二层的书比较杂,多是一些小说,最上面是《诗经》之类的典籍,四书五经都有,床上搁了一个大靠枕,被子叠的整整齐齐,一本《宋词鉴赏》倒扣在床上。
韩文清又把目光转移到她放泡面盒的梳妆台上,几乎没有瓶瓶罐罐的化妆品,不过,有一个……大漠孤烟的手办?他不由问出来:“大漠孤烟?”
沈汐说:“是啊,上个赛季的大漠,来霸图之前程静送的,她说我在霸图摆一只百花缭乱不太合适。我觉得也是,所以没有计较她把我的百花缭乱抢走了作为交换,不过这只大漠很好看,我很喜欢。”
韩文清:“不要用好看来形容他,尤其他顶着我的脸。”
沈汐咯咯笑出来:“队长,你明明长得很帅啊,就是应该多笑的,笑起来就没那么吓人了。”
韩文清嘴角抽了抽,第一次有人用“好看”和“帅”形容他,多笑?他做得到后面那个字,前面那个……他也无能为力。于是他板着一张脸:“不会。”
沈汐又不怕他:“我说真的,队长你五官长那么好,就是那气场……要不是我心里承受能力好,估计能被你吓哭啊,我之前的女队员,有没有没被你训哭过的?”
韩文清瞪她一眼,硬邦邦道:“没有。”
沈汐哈哈大笑,有点得意:“看来我很厉害哦。”
韩文清冷冰冰地堵她的嘴:“吃你的面。”沈汐吐吐舌头,揭开盖子,用叉子拌了两下开始吃。
沈汐吃面,韩文清也就不说话了,一时空气里安静得只剩泡面的味道。热气熏着眼睛,沈汐嚼着泡面,忽然想流泪,她想起了晚上的事了,妹妹的选择很明了,外婆跟小姨去了美国,她在沈煜峰和沈澈面前冷静,可心里还是忍不住难过。
眼泪“啪”地掉落到汤里,她告诫自己不要哭,队长还在呢。可是,如果是队长的话,在他面前软弱,应该是没事的吧?另一个声音在她脑子里说。
韩文清看她吃面,忽然莫名就落泪,低声问:“怎么了?”
沈汐咽下嘴里的面,有点狼狈地抬手擦擦眼泪:“没事。”
嘴上这么说,手里的叉子搅拌的面,却再也吃不下了,韩文清难得有耐心,就静静地等着她说,或者不说。
沈汐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轻轻地说:“队长,从今以后,我就真的……无家可归了。”轻飘飘的一句话,里面却含着太多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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