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 27 章

    第27章

    车辆还在缓缓行驶, 距离楚舟家还有十分钟的车程。如山洪爆发的情绪，最终平静下来, 在无边无际的温柔和耐心里变得熨帖。

    原则上, 莫舒瑜不会和拒绝过自己一次的人合作。

    但是偷偷瞄着楚舟的眉眼, 莫舒瑜没法按捺心里的骚动, 反复踌躇后, 半是玩笑地开口：“跟我混么？年薪百万, 包车包房。”

    楚舟挑眉, 也用开玩笑的口吻拒绝：“你没看到么, 跟着你下车的时候我腿都软了。”

    “可你还是挡在我前面。”回忆起那一幕，莫舒瑜有点心潮澎湃，越看身旁的人越心生欢喜, 微微倾身道，“你最好接受。因为不管你接不接受，我都会占用你。”

    这样霸道的口吻，又是那个莫舒瑜了。楚舟放了心，唇角勾着笑, 连声诺道：“好好好。让你占用。”说完想了想, 又出于严谨补了一句，“空的时候。”

    楚舟的表情很诚恳, 绝不是出于抵触。莫舒瑜实在想不明白, 任何一个普通人都没有理由拒绝这样的好事。

    她突然想起上次在千禧楼的时候，楚舟没说出口的“个人原因”。那时她因为被拒绝深感不悦，没有听下去。

    莫舒瑜刚想开口问问“个人原因”, 导航跳出一段乐声，温馨地提示目的地到达。

    莫舒瑜透过车窗，看了一眼周围，一幢独立的公寓楼，对面是一个汽修店，几盏稀疏的路灯勉强照亮了路面。

    莫舒瑜忍不住嘟囔：“什么公寓啊，连个大门都没有。”

    “我到了，麻烦你了。”

    莫舒瑜急忙拉住她的衣袖，拎起医院的塑料袋：“我也上去。”

    “？”楚舟阻拦，“我回家，你凑什么热闹？”

    莫舒瑜挑眉反问：“不让？”

    楚舟斩钉截铁：“不让。”

    “难不成家里藏了啥见不得人的？”莫舒瑜眯起眼，用指尖戳楚舟的肩膀，“藏人了？”

    楚舟不说话，被莫舒瑜这么一戳，倒真闷出几分心虚。

    自己家么？关了灯拉上厚重的窗帘，伸手不见五指，浓到极致的黑，药瓶的白，冰冷渗透进骨子里，日复一日，找不到一丝光明。

    楚舟眼神暗了暗，笑得勉强：“下次收拾了再请你。”

    她知道莫舒瑜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子，也逐渐尝试与这样熠熠发光的不普通的人相处。

    莫舒瑜果然没再勉强，瞟了一眼楼上，一幢七层的楼，被乌漆漆的天笼罩着。叹了口气，让司机独自下车。

    看着司机揣着烟走远，莫舒瑜直勾勾地看着楚舟：“脱衣服。”

    楚舟反应不过来，愣得跟木头似的，莫舒瑜露出一抹得逞的笑，把袋子打开：“我给你把药抹了。”

    “我自己可以。”

    “那我跟你回家。”

    “不，我自己回家。”

    “那我给你涂药。”

    “……”

    楚舟说不过莫舒瑜，没好气地看着她，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地僵持。

    莫舒瑜的手有些凉，覆上楚舟的眼睛，善解人意道：“这样是不是就不害羞了。”

    “……”

    眼见楚舟放弃抵抗，莫舒瑜得意到眉飞色舞：“我，莫舒瑜，比倔第一名。”

    有什么可骄傲的吗？楚舟扯了扯嘴角，暗道一声“幼稚”。

    衣服撩开了一个角，缓缓地往上拉开，白皙的皮肤闪动着莹润的光，小腹没有一点赘肉，如莫舒瑜想象的一样平坦结实。两条清晰的马甲线倒是很诱人，莫舒瑜多看了一眼……两眼。

    就这个腰，莫舒瑜咬了咬牙，觉得自己输了一筹，但是她完全可以在上面赢回来！一边对马甲线羡慕不已，视线一边往上飘，瞥见一点淤青的痕迹，莫舒瑜把衣服再往上掀了一点，呼吸猛的一窒。

    大片乌紫色的血点，那些颜色仿佛沉淀进了皮肤里，只是看着就足以想象那种痛感。就算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这个画面还是让莫舒瑜大脑一片空白。

    微凉的指尖触上那片肌肤，羽毛一样轻柔细密，勾起酥酥麻麻的触感。

    “还是算了，感觉很奇怪……”楚舟头皮发麻，坐直身子把衣服放下。

    不管莫舒瑜再怎么说，楚舟都拽着衣角，抵死不从了。

    一串铃声打破了寸步不让的僵持，楚舟看了一眼屏幕，陈颖。

    莫舒瑜也瞥见了那个名字。如果是自己，不想接的电话就直接挂断了，可是楚舟的表情看起来很犹豫，莫舒瑜被铃声干扰得心烦意乱：“先接吧。”

    楚舟听着电话，表情越来越凝重，还特意转过身背对着莫舒瑜。

    莫舒瑜的气压也越来越低，车厢太过安静，她听不清电话那头的女人在说什么，但她听得出那个人在哭。

    莫舒瑜佯装不在意地看向窗外，努力地竖起耳朵试图捕捉一些只言片语。一哭二闹三上吊么？她微微有些敌意，在脑袋里想象那个女人的样子，一个柔弱的爱哭的矫情的女人。

    “我去接你。”

    楚舟的声音传进耳朵里，莫舒瑜刮了一个眼刀过去。中央空调？哄哭专业户？这些词汇不受控制地蹿出来，在脑海里横冲直撞。

    挂了电话，楚舟揉着太阳穴：“抱歉，我有点事，你回去吧。”

    莫舒瑜保持着微笑：“喜欢的人？”

    “以前。”

    楚舟打开车门，正要下车，手臂被莫舒瑜拽住了：“把药涂完。”

    “我现在要过去接人，赶时间。”

    莫舒瑜神色一变，嘴角的微笑冷下来：“难怪你不围着我转，原来是围着别人转了。”

    莫舒瑜明显是在无理取闹，楚舟想到陈颖的情况，一团急火在心里簇簇燃烧，不愿多做争辩：“嗯，对。”

    心里像是有什么突然落空了，莫舒瑜一着急，拽得更紧，未经大脑的话脱口而出：“你是我的。”

    “……”

    楚舟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眯着眼打量莫舒瑜的脸。

    莫舒瑜被她奇怪的眼神盯得发慌，松开了手，定了定心神，道：“我陪你去。”

    束缚松开的一瞬间，楚舟毫不犹豫地下了车，转身看着莫舒瑜，复杂的情绪在眼神里交织，仿佛有什么话欲言又止。

    深吸了一口气，才微笑着开口：“大明星是圈里的玩够了，跟我这普通人玩暧昧的小游戏？”

    莫舒瑜的表情瞬间垮了下去，极其震惊难以置信的模样，呆滞地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出来。

    楚舟一路跑远，脚步急促又慌乱，身影一头扎进黑夜里，再也看不到轮廓。

    白色药袋被遗落在座椅上，莫舒瑜出神地盯着那一处，整个人不停地下坠，坠落到了冰窖里，感受到了彻骨的冰冷。

    晚上九点半，楚舟坐在出租车上，夜景从眼前疾驰而过。不可否认S市真的很大，距离陈颖发来的坐标足足有30公里。楚舟胸口沉闷喘不过气，把车窗打开了一半，风灌进来吹拂着额头，有些醍醐灌顶的凉。

    找到陈颖的时候，她正坐在马路边的消防栓上发呆，绑起来的长发有些凌乱，几缕发丝垂落在脸侧。

    听到楚舟喊她的名字，陈颖抬头笑了。

    楚舟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到她面前，陈颖脸颊上的红肿还没消下去，嘴角破了一块皮，血迹没有蹭干净。

    楚舟的心有一丝抽疼，小心地抚上陈颖的脸，喃喃道：“太过分了。”

    陈颖摇摇头，失焦的眼神聚起一丝光，突然踮起脚尖，搂住了楚舟的脖子，抱住了她，动作熟悉又自然。

    “离婚吧，离婚吧。”陈颖轻轻地呢喃细语，好像在劝说着自己。

    还是这个熟悉的怀抱，这样安心的气息，当初是自己抛下了这一切，却在脆弱的时候一次次想要依靠楚舟。陈颖真是鄙夷极了自己，又忍不住把楚舟抱得更紧。

    陈颖只能苦笑，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一个奔三的人，居然会把日子过成这样。

    陈颖的个子不高，侧脸贴在楚舟的肩膀上，这样亲密的距离让楚舟有些恍惚，想起了以前无数个相似的画面，也想起了大约一个多小时前，莫舒瑜坐在她身边，额头抵在她的肩膀上。

    楚舟把陈颖推开一些，详细地看她脸上的伤，问：“还疼吗？”

    看到楚舟目光里的柔软和关切，陈颖展颜笑了：“不疼了。”

    “需要验伤……”楚舟顿了顿，换了个说法，“取证吗？”

    保留下家暴的证据，对离婚判决大有益处，这一点陈颖不会不知道。楚舟摸不清楚陈颖离婚的决心，不敢随意开口。

    陈颖垂着头，沉默了许久，才抓着楚舟的手，说：“我会留下照片的。”

    离婚……陈颖从没想过自己会走到这一步。

    尽管在学生时代，自己的目光一直被楚舟牢牢吸引着，但若说对幸福的婚姻不憧憬，一定是假的。陈颖长在一个传统的家庭，父母有苦有甜地守了一辈子，结婚、生子这样的人生环节，在她眼里普通又重要。

    她把自己托付给宋明坤，却没想到曾经的良人会变得如此可怕，他高高举起手打在她脸上的时候，那张脸狰狞又扭曲，像长着獠牙的厉鬼，抽干了她生活里美好的一切。

    可是离婚……她拼命还着房贷，把房子装修成了她喜欢的样子，构筑起了一个小家。那些幸福的生活只是泡影而已，一旦离婚，就意味着失去所有，分崩离析。

    她把楚舟的手攥得很紧，楚舟也偏过头，眸子里漾着清浅的温柔。

    陈颖眼神暗了几分。即便是曾经无话不谈的楚舟，现在也有很多事情，无法再向她开口了。

    如果能够再选一次……

    楚舟把陈颖带回了自己家，或许不够温暖，但陈颖现在总需要一个家，一个足够让她安心的地方。

    公寓楼的玻璃门把手上，悬挂着一个白色的塑料袋，被风吹得摇摇晃晃。

    “这是……”走近一看，塑料袋上写着楚舟的名字，行云流水的两个字，不是楚舟的笔迹，陈颖有些疑惑，“外卖？”

    楚舟目不斜视地取下袋子，避重就轻：“刚好有些外科的药，你用得上。”

    站在电梯里，楚舟看着攀升的楼层，浑身散发着冰冷的气息，眼底平静而严峻，还带着淡淡的自嘲。

    莫舒瑜，大明星，演员。

    她差点就被骗了。

    幸好及时清醒过来。

    那样热切的目光，强烈的想要占有的感情从眼底喷薄而出，甚至带了一丝渴求。对着自己流露出那样的表情，莫舒瑜的演技确实很好。

    但又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