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胥是宰相府唯一的公子哥儿, 宰相老年得子, 对他甚是宠爱。再加上他天资聪颖,七八岁便能写文成诗, 惊才绝艳, 旁人对他也是诸多赞赏。
少年英才、相貌倜傥, 又是宰相府的独苗、太子的亲表弟, 常胥尚未及弱冠,便多有世家小姐暗许芳心,也是各府心目中的乘龙快婿。但宰相府门第高,常胥自己的眼界也高, 亲事迟迟未议。直到一年前,明月郡主及笄, 宰相忽然向他提, 想与平南王府结门亲事。
“明月郡主性柔貌美,与你同岁,为父觉得挺好。”
这是宰相第一次提起他的亲事,常胥不好驳了父亲的意思,便应了看看。然,还未见上一面, 平南王便回说太子有意。过没几日, 皇帝又突然下了旨, 将明月郡主赐婚给镇西大将军。
于是,常胥第一次见到明月郡主是在六皇子生日宴上。那时她梳着妇人髻,面容姣好、肤白貌美, 确实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常胥还有些微妙的遗憾情绪,觉得如果真和明月郡主议亲的话,他估摸是会答应的。
但想来又无用,明月郡主已作人妇,他还是那个前途光明的少年郎,要怎样的娇妻美妾要不到?
常胥觉得遗憾,但并不惋惜。特别是当他弯腰看见明月郡主伸腿勾向太子时,他觉得有些鄙夷。按常理说,他本不该有如此不悦的情绪,但那女人偏偏是他刚颇有好感的、差点议了亲的明月郡主。
他捡了筷子,淡定平静地坐了回去。之后回府的路上,脑海里却都是她那小巧精致的绣花鞋,和层叠迤逦的裙摆。
那画面既写意得像一幅画,又偏似午夜梦回那一笔活色生香的浓墨重彩。
十六岁的少年在往后一个月里后知后觉地琢磨出味,梦里无数次,那双穿着绣花鞋的小脚,轻轻巧巧地蹭了一下他的小腿。
世家贵族子弟,门第高森,长辈威严,他从未接触这些。一回想梦里情景便面红耳赤,尴尬得想找条缝,更不敢与外人说道。
之后接连接触了几个世家小姐,他第一个反应都是先看她们迤逦裙摆下的绣花鞋。但裙摆曳地,小姐们姿势端庄。反应过来,便觉自己像个登徒浪子,他便由此更厌恶明月郡主。厌恶她,更是厌恶自己,被那等女子勾得魂不守舍。
他全身心看书估摸三两月,方才渐渐淡忘,又做回那个飞扬的少年郎。少年终于有机会记起来表哥,便兴高采烈地去找太子。
不巧,太子并未在府中。常胥与太子关系甚好,再加上太子尚未娶妻纳妾,常胥毫不在意地往内院走去。侍从想拦,又无从拦起。常胥便在这极其偶然的机会下,再次见到了他好不容易才忘掉的明月郡主。
她一袭水蓝色襦裙坐在花树下的窗边,靠着窗棂,美丽的面孔苍白安静,黛眉丹唇,如远山雾霭般的双眼含着淡淡的愁绪,透过了繁花茂密间,似是看向了远方的人。
这一眼简直惊艳。可除却惊艳,常胥感到讶异非常——明月郡主可是镇西大将军夫人,如何会在太子府?
然未等他多想,太子回了府。太子不提,常胥便不问。可回了府却又日思夜想,不弄个明白总觉不痛快。便又另外拎了个太子不在的时间寻了过去。
可为何不直接问太子,却来问明月郡主,这问题常胥自己都没有答案。
总归第三次见到明月郡主,她在树下逗猫。许是怕她无聊,特意给了她一只雪白色的猫。郡主如珠似宝地将猫置于膝上,白皙细长的手指轻轻抚摸过白猫柔顺的皮毛。那指尖干净透着粉,细细的腕挂白玉镯,透着盈盈的羸弱。面容染着天光,乌黑的髻发间落有飘落的花瓣,她静坐一处,就是幅岁月安好的画。
常胥不敢再看,怕再看,便消磨了那些厌恶,她那双绣花鞋又将在自己脑海里活泛起来。于是他不是很客气地开口:“我替大将军叹。”
郡主抬头,看见是他,愣了一下。
“他在边境抛头颅洒热血,家中娇妻……不提也罢。”
少年高束长发,一身浅蓝锦袍立于几米远处的树下,长身玉立、疏朗翩翩,端的一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郡主睫羽微微一颤,再次垂了眼。来者不善,她便也不欲说话。
常胥干脆长臂一撑,敏捷跃起坐在树枝上,一副长谈模样,居高临下地问:“心虚?”
郡主松了手,把猫放到地上,温柔地推了推,叫它自己玩。而后起身,竟是打算不发一言,直接回内屋。
少年何曾被人这般落过面子,他叫住她:“你真不心虚吗?也是,你都能在大将军眼皮底下勾引太子,你又如何会心虚?”
郡主终于停了脚步。她背对着他,瘦削的背脊轻轻颤抖,常胥听见她温柔又冷漠的嗓音,淡而舒柔地回道:“常公子不妨问问太子殿下,为何要将我囚在此处?”
囚。
她用了个“囚”。
少年大惊,从树上跳下来,不可置信地问多一遍确认:“囚?表哥囚你?这怎么可能?明明是你勾引在……”
“并不是,”郡主的声音淡而哀伤,平静又认命,“我并无勾引殿下的意思。那日本是我与将军之间的夫妻玩闹,却不料勾错了人。此事我也与太子说明,但他依旧囚我。”
她说完这句话,终于微微侧了身,美丽的秋水明眸望他一眼。
“常公子有次闲情质问我,不如问问殿下,并劝劝殿下,放我回去。”
少年的眼干净剔透,此刻盛满了震惊与别的慌乱情绪。郡主的回答推翻了他所有已有认知,他先是觉得太子与这女子私会不好,但总也不能算太子全错。可如今知晓这些,在愤怒于太子如此行事之外,又不可避免地同情起郡主来。
他咬着牙,问:“真的?”
郡主平静地回:“常公子去问殿下罢。我没什么好再说的了。”
万杏说完,暗自观察了会,忍不住朝系统卧槽了一声:少年帝君也太纯了吧??他信了?他没怀疑,全信了??他现在这什么表情?同情我?心疼我?
【系统:是啊。他估摸就是几百岁时的帝君吧。单纯赤诚,后来被人骗了利用了下场有点惨,就迅速成长了。】
万杏:……妈妈呀,这样的帝君让我骗起来好有罪恶感。他都不问多几句吗?
【系统:因为他信你。】
少年的情绪浅白易懂,他握着拳,深吸几口气,用尽涵养忍了忍,而后朝郡主道:“如果是真的……对不起,我误会了你。我会让你出来。他囚你,是他不对。”
万杏看着少年帝君的认真与天真,心里一阵心虚,还有莫名的心疼——帝君以前,怪招人的。怎么现在这般波澜不惊历经沧桑的模样。
可这么一对比吧,越想就越觉得现在的帝君也招人。
那厢少年还说:“如果是假的。”他顿了顿,“如果是假的,你写信与大将军道歉说清楚。”
他说完,便利落转身去找太子吵架。具体吵了什么,万杏不太清楚,只知道不过一个时辰之后,常胥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脸上带着伤,朝她道:“镇西大将军失踪了,你知道吗?”
随即赶过来的太子当场踹了常胥一脚,眼神格外阴骛:“是孤平日太放纵你了!轮到你在孤头上指手画脚!”
常胥冷笑:“如何学得你人面兽心,强取豪夺?热血的战士保家卫国,你却囚他妻子如禁脔,你何德何能配得一国储君?”
“孤配不得,你便配得?”太子压着凤眼,暴虐的情绪在他眼里克制再克制,他嘴角勾出凉薄的笑,像看着一个死人那般看着常胥,“读了三两圣贤书,便真当自己是个圣人,可笑之极。”
常胥还待辩驳,却见郡主血色全无,竟是满脸泪水,哽咽颤抖着问:“他……失踪了?可是真的?”
太子收敛怒意:“不是。他诓你的。”
常胥跳脚:“我亲眼看见你桌上的军情急报!哪做的了假?这等大事,你不该瞒她!”
万杏摇摇欲坠,却仍挣扎着问:“失踪几日了?”
太子沉默许久。其实本就该让她知道,早点知道早点死心。他本应告诉她,可不知从何来的考量让他压了这件事没提。
——他怕她难过。
对比起占有她、征服她,他现在第一个先考虑的,竟然是她的情绪。
可又何必当这个好人?他向来就是人面兽心不择手段的。
太子忽觉与表弟的争吵格外幼稚可笑。他行事,何须在意别人看法,何须照顾别人情绪,又何须体贴别人心情?
太子疏懒地笑了笑,饶有兴趣地观察起小郡主的神情来,慢条斯理地、忽然性恶劣地说:“十日前胸口中了一箭,而后失踪。估摸,战死了吧。”
常胥闻言立刻急急解释:“只是失踪,不到战死……”
他话还没说完,万杏便晕了过去。太子反应极快,在她倒地前将她拥入怀中,急色尚未来得及掩盖,便神色铁青地呼人传唤御医。然后语气极冷地骂了一句常胥:“你做的好事!”
作者有话要说:背锅侠常胥:???
我这几天真的太忙了TAT。
啊,太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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