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布满星空的夜晚，她脱下了校服，换上了衣柜里清一色的裙子。
恰到好处的掐腰，比脚踝仅仅高出一点的裙摆，她换上了轻便的鞋子走了出来。
方琼在客厅等候，他的手臂上搭着一件黑色外袍，身上的衣物也是不打眼的暗色系，眼镜摘下，气质都有些不同。
“黑市鱼龙混杂，我们最好不要太打眼。”
肩上突然多了一处重量，林玖抬头看他，戴上口罩的青年细心给她披好刚刚手里的那件外袍，正好完整的将她身体盖住，只露出一小截裙摆，外袍的宽大帽檐盖在了她的头顶，方琼松手退后两步，“这样就很好。”
林玖接过他递过来的口罩戴上，本来就不大的脸完全被遮盖严实，她问道：“我用了外套，你用什么？”
“我戴个帽子就行，”他伸手拿起帽子往头顶上戴，手指捏住帽檐往下一压，仅露出一双眼在外，“你到时候跟着我走就行，不要跟丢。”
林玖点头。
方琼很熟练的走进医务室隔壁那栋楼，似乎是用来做实验的。
他用的是去医务室的理由将林玖也带了出去，一路上他们并未碰到几个学生，因为在八点过后，特殊军校是不允许学生私自出宿舍的。
但是作为实习生当医生助理的方琼，似乎因为在宿管那里刷满了好感和信任度，轻易出行顺便还带了个室友。
实验室没有人，方琼没有开灯，他对这里的路熟悉得不得了，因为对林玖第一印象过于深刻，他将手背在身后朝林玖伸过去，在黑暗中声音沉稳的过分。
“抓住我的手。”
他似乎还将她当成一个娇弱需要照顾的Omega。
林玖并未想这么多，她没有犹豫的将手握了上去，方琼的掌心突然裹来一阵温暖，他下意识地攥紧，将林玖往自己身侧拉。
“不要说话。”他轻声说着，脚步也跟着放轻。
他走到实验室换衣服的衣柜里，一阵轻微的机械声响，随即是一道亮光。
衣柜里出现了一道暗门。
方琼在林玖脸上掠过，他将林玖头顶的帽檐压得更低了些，再次重复了一遍刚刚说的话：“不要说话，跟紧我。”
林玖被拉着进了暗门，而他们并未发现的是，实验室的门从外被推开，一头银发的青年四下扫视了一圈，似乎发现了什么。
肮脏的街头，头顶被蚊蝇围绕的路灯昏暗照着地上的路，而这样的环境下却有不少的人穿着低调不打眼，没有人说话，连眼神交流都没有。
和方琼本人表现出来的温和不一样，他的手尤其冰凉。
林玖任由他拉着，也不吱声，只是偶有碰到地上的垃圾会稍微绕一下避开，她不知道要去哪，但是方琼给她的感觉很安心。
比孙琦给她的感觉更安心。
宽敞的路边突然出现了几道单独耸立的小门，金属制造，门上仅有的一道九个数字的密码锁，林玖看得新奇，她从帽檐的余光往外看了一眼，有人已经走向其中一扇门开始输入密码。
她看不到对方输入的是什么，一旦有人靠近那扇门就会被一道突然出现的屏障笼罩，然后等那人输完密码就已经消失不见。
很神奇。
林玖手被往左边一扯，头顶的帽檐差点落下去，她伸手兜住帽檐边缘，方琼发现她的出神，停下脚步示意她跟上。
她和方琼一齐站在了门边，屏障将两人笼罩在其中，方琼这才出声，“黑市参与各种超出联盟法律的交易，如果你看到什么令你不适的，就闭上眼。”
“黑市的密码每天都在更新，”方琼快速地按下九键，“如果你以后还想来，我会告诉你密码的。”
林玖嗯了一声以作回应。
真正的黑市出现在林玖的眼前。
吵闹嬉笑的赌场，地上新鲜的血迹，各种药剂被摆放在储存柜里，上面还标识了各种药剂的作用和价格，林玖扫视了一圈，眼里古井无波。
“想说话吗？”方琼往自己嘴里塞了颗糖，他的牙齿和硬糖发出碰撞的响声，他又拿了一颗出来，骨节分明的手指夹着一颗半透明的硬糖，林玖还能闻见上面散发的果味香气，“能改变声音，张嘴——”
方琼俯下身，他挡在林玖的身前，拉起她下巴口罩往她嘴里塞了颗糖进去，冰凉的手指在她温软唇瓣上停留了一瞬，随后缩了回去。
甜的，林玖在嘴里搅和着硬糖，因为尝到令人幸福的味道而眼睛半眯。
方琼拉着她往一个白发老人的摊位上走去，刚站定在那里，方琼就指着那管Omega抑制剂问：“我买五支，能不能便宜一些？”
这副讨价还价的样子和他平日里的温和宽容对比，简直不像同一个人。
白发老人没表态，他眼神矍铄的在林玖身上打转，“让她摘下口罩给我看一眼，我便宜卖你。”
方琼冷下脸拉着林玖往另一个摊位走。
老人的眼神死盯着林玖不放，方琼去了他对面的摊子继续讨价还价，他似乎没有注意到林玖的动作，自然也没看到林玖把帽檐稍微掀开一点，扭过头面无表情地看了老头一眼。
人来人往的街边，目露贪婪的老人感觉到脸上有什么东西流下来了，他伸手一摸，手里全是血。
恐惧的声音从喉咙里发出，他从椅子上摔了下来，眼睛看不清，鼻子和耳朵也在不停地流着血液，喉咙被扼住，除了单一的叫喊声其他声音都发不出来。
方琼听到声音回头一看，刚刚还在的老头已经被黑市里的守卫拖走了，似乎是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林玖乖巧地看着玻璃柜里的药剂，她的声音往幼童化转变，相较于之前显得更为稚嫩可爱，“我也想买。”
她指着Omega抑制剂，然后抬头看向一直抓着她手的方琼。
对上这样的声音还有渴望的眼神，似乎没有人能抵抗得了，即使方琼是个Omega，而他拉着手的人是个不折不扣的alpha。
“再拿五支，”方琼抬头对摊主说道，他没能经受得住这种来自信任的眼神，即使刚刚想要戏谑她一番才答应她的想法也付之东流，“请尽快。”
林玖给方琼转了一笔钱，比五支抑制剂的价格还要多出一些，全当做方琼带自己进来黑市的补偿。
方琼没有推辞，他带着林玖转了一圈，发觉实在是没什么买的时候准备出去。
牵着的手突然有些拉不动，方琼回头看。
林玖正站在一个摊子面前看着被拴在脚边的男孩，他衣不蔽体，身上脏的不行，像是在泥里打过滚的泥猴，偏偏抬起头时那双眼却亮的过分。
“还未成年的Omega，只要五万星际币你就可以带回家！”
叫卖声在街上显得尤为特别，有人频频往这边看，似乎有些蠢蠢欲动。
摊主气定神闲的用脚踢着男孩的胳膊，“身世干净，联盟没有备案的Omega，乖巧懂事，只要五万星际币。”
方琼轻笑一声，俯下身凑到林玖耳边问道，“可怜他？”
男孩依旧盯着林玖不放，他似乎在期待着林玖伸手去救出自己。
目光迫切，等待许久林玖都未有动作时，趴在地上不动的男孩突然一个暴起，往林玖扑过去。
他等不了。
脖子被拴住，铁链的另一端在摊主手里攥着，尽管如此，男孩拼尽全力也只是抓住了林玖的鞋子，肮脏的手指在鞋面上留下了一道明显的痕迹。
“买下我吧，求求你……”
“我什么都会干，只要给我一口饭，我什么都愿意，求求你。”
林玖没有动，方琼眉头一动，拉着林玖的手往外走。
“我们该走了。”
手指扣住她的鞋面，痕迹留的更深了，“请您买下我吧！”
方琼整张脸完全冷了下来，地上趴着的男孩似乎触及到他的神经，于是说话也难忍刻薄，“除了会生孩子，你一点用处都没有，如果我是你，就应该找准买主，而不是扒着她不放。”
男孩似乎被他的话吓到了，手指缩了回去，他应该是常年都处于趴着的姿势，站起时都有些不稳，林玖被用力扯到一边，方琼头也不回地带着她往门走。
每扇门都在排队，方琼有些烦躁的站在后面，察觉到与他不同显得格外平静的林玖，低头瞥了她一眼。
刚刚发生的事情又重新被提起，而且是方琼主动。
“你刚刚想把他买下来？”
林玖眨了眨眼，“不想。”
如果说想，方琼想着自己应该是会生气的，但是林玖回答不想的时候，他似乎也并未感觉到有多开心。
当年他也是被拴在地上的一员，只不过他运气好逃了出来，其他人就不清楚后续了。
原本他以为林玖会有触动的情绪，结果发现她似乎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冷酷一些。
等了一会，终于轮到他们进去了，方琼在输入密码的时候还是没忍住问了她一句，他尽量让自己表现得自然，“如果今天那个人是我，你会不会买下我？”
林玖想了想，“也许吧。”
她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这并不是方琼想要的。
在回到街上走路时他好像回到了在黑市里暗无天日的日子，肮脏而又毫无希望。
本来是打算给新室友看看黑市里残忍的画面，趁着她受到惊吓这种好机会他主动靠近才能得到林玖的信任，这样对他的实验会方便很多。
事实总是走向意外的一头，他走出暗门，心里打着算盘准备下一次的计划。
大楼外亮起了灯。
“我看到新同学和医生助理往实验室里走，偷偷摸摸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偷仪器还是做些别的对学校有害的事。”
林玖透过窗往外看去，那是几位老师还有——
一位熟悉的白毛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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