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厉带着隐秘的探究目光朝裴镜凌望过来的时候, 裴镜凌才自觉自己的情绪外放的有些激烈了。
凭任厉的能力, 从三言两语之中就能拼凑出大部分的事情完全不是难事。
裴镜凌的心脏骤然加速了几分，脸上却依旧保持着冷静, 小声说道“哥哥, 我们先离开这里。”
对面的几个人听不见裴镜凌说的什么，只看到他的唇微动, 手指都放在扳机上, 蹙起了眉威胁道“你们在说什”
前后间隔恐怕只有微秒之差的枪声瞬间响起, 裴镜凌和任厉的默契不言而喻，四把枪里的子弹几乎同时出膛, 分别送进了那几个人的脑袋里。
开枪果决，又快又准, 完全没给对面的其中任何人一个反应过来的机会。
任厉把枪随意地放进口袋，蹲下身把那几个人的枪全都缴了, 扫了一眼餐厅墙上的钟, 淡声道“从你开的第一枪距离现在已经过了快五分钟了”
裴镜凌垂下手里的枪，微敛下眼睫, 轻吐出一口气, 打断他的话“你就没有什么问题要问我的吗”
任厉微顿, 说道“你能回答么”
裴镜凌眼神闪烁, 抿住唇摇了摇头。
“既然如此，何必要问。你瞒着我的事情多的也不差这一件了。”
“而且我相信, 等你能回答我的时候, 不用我问, 你也会告诉我的。”任厉垂下眸看着裴镜凌的眼睛，声音低了几分，“对吗”
裴镜凌也注视着任厉的眼睛。
明明任厉漆黑如墨的眼睛里还是一贯的冷静和淡然，隐藏着几分野性与强势，让人觉得带着不好惹的锋芒和冷戾。
但裴镜凌却觉得安心和温柔。
就好像陷入了一片漂亮的星云漩涡之中，充满了未知的危险，却又想与他缠绵其中。
他给了自己无底线的信任。
裴镜凌毫不迟疑地凑上去亲了亲他的唇，轻声地回道“对。”
任厉回吻了他一下，抬起手，大掌胡乱揉了一把裴镜凌的发“好了老婆，我们该抓紧时间逃了。”
裴镜凌点了点头，事不宜迟，两个人连忙从房间里把行李拿出来放到车子的后备箱里。
裴镜凌刚把钥匙插进去发动了车子，几声刺耳的枪响就在背后响起了，从后视镜看过去，几辆越野车正在飞快向这边方向驶来。
又是一记枪响，裴镜凌猛地踩下油门，一个方向盘回盘，整个车子一个摆尾，在雪地里激起一片雪花飞扬，极力让车胎避免了被打爆的命运。
裴镜凌直接把档位升到最高，目光凛冽地盯着前方的路，冲破泥雪往前疾驰。
身后车子发动机的轰鸣声和枪响不绝于耳，任厉面无表情地坐在副驾座上，把之前裴镜凌“兴致勃勃”买的微型冲锋枪换好了弹夹，凌厉地上好膛。
在这一望无际的西西伯利亚平原上和大片的针叶林里，要想单纯的逃脱追击根本不可能，只能先下手为强。
“前面有一个拐弯。”裴镜凌握紧了方向盘，“哥哥，注意安全。”
任厉“嗯”了一声，在车子一个漂移，高速旋转的轮胎卷起一片泥雪的时候，他直接推开了门，一手紧紧握住车内的把手，一手拿起微冲枪眯着眼穿过风雪向后面的车辆的底盘一阵扫射。
两三辆车的车胎被打爆，高速行驶的状态下，几辆车子不听使唤地在拐角处直接冲进旁边的针叶林里，把林木上厚厚的积雪震得唰唰往下落。
但是剩下的车子却在任厉探出身体的时候，变得越发疯狂，紧紧咬住不放松，枪口的方向逐渐向他那边靠拢。
任厉这边的车窗被子弹击得粉碎，碎玻璃渣四处溅落，子弹擦脸而过，在任厉锋利冷硬的眉骨上划下几道鲜红的血痕。
任厉硬生生把一把微冲枪里的所有子弹全都打出去，才重新回到车内。
裴镜凌配合着他，又是猛地一甩方向盘，避开一波子弹，语气担心地对任厉说道“哥哥，你怎么样了”
任厉的眸光有些阴沉，甩了甩被后坐力震得微麻的右手臂，沉声道“没事。”
比起和刚才那些人的对话里体现出要抓的人是镜凌，现在看情况，更像是冲着杀死自己来的。
脸色沉静地看了一眼后视镜，他们的车窗落下，换上了几杆漆黑的枪管架在窗沿上，黑洞洞的枪口和红外线瞄准镜直直对准他们。
“竟然还用上了狙击枪。”裴镜凌也看见了，清冷的声音带着森冷的寒意，“阵仗真大啊。”
一看就是在之前就知道了这里不止有自己、还有任厉在了。
裴镜凌也懒得去思考是怎么暴露行踪了，反正只要他们还在这个世界，就迟早有这么一遭。
狙击枪架好了却半天没有任何动静，但裴镜凌和任厉都不认为它们只是摆设。
前后车子完全缩小不了差距，后面还是用手枪放着子弹，任厉冷静地重新换好弹夹，准备继续开门扫射的时候，车子里的收音机突然出现滋滋的电流声。
他们之前还用收音机收听过浪漫的爵士乐，拧小了声音但是没有关，裴镜凌想到了什么，冷下脸，把音量扭大。
收音机里的声音从小到大逐渐变得清晰“逃跑根本没有任何意义，小凌，赶紧把车子停下”
说的是中文，声音很成熟沉稳，还这么亲昵地称呼裴镜凌，任厉握紧了手里的微冲枪，眯起眸，是镜凌的父亲么
下一句就验证了任厉的猜想，“小凌，爸爸只是想让你回来，回到你真正归属的地方，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抗拒”
“我们之间沟通的太少了，我们都先冷静下来，好好谈一谈好不好”
收音机里的声音压着脾气，好似真是慈父一样，循循善诱着，仿若后面如同野狗狂追的人不是他们一样。
裴镜凌置若罔闻，甚至又猛踩了一脚油门，车屁股后扬起一阵泥雪。
“裴镜凌，你到底知不知道你是谁”裴镜凌的态度让收音机里的声音逐渐变得有些气急败坏，“你这个胳膊肘往外拐的东西你就是这种态度对你的父亲的吗”
裴镜凌一把关了收音机，任厉抬眸看了一眼裴镜凌。
裴镜凌抿了抿唇，顿了好几秒，才说道“厉哥哥，把平板递给我一下。”
拿过平板电脑，裴镜凌单手操纵着方向盘，一只手在屏幕上操作着。
任厉看着他打开了一个只有黑白色的网站，输入了一个类似于验证码的东西，电脑就被强制卸掉了系统和所有软件。
整个屏幕被锁定进入了强制停留在页面的状态，加载了一大串英文说明后，裴镜凌点了确定，再输入了一长串的密码后，对上了他的眼睛进行了虹膜检测。
“身份检测通过。”
“01号本源体，欢迎您再次回到控梦操纵台。”
“温馨提示您的权限太低，大部分功能将不会对您开放。”
那熟悉到不行的电子机械音从电脑的喇叭里响起，任厉薄削的唇抿紧，眉头紧锁，握着枪柄的手背上绷起了青筋。
本源体
任厉想到了裴镜凌在游戏里打死鬼怪后收到反噬的模样，又想到之前那些人的话，眼神微暗，看向裴镜凌。
裴镜凌似乎感受到了任厉向他投射来的目光，眼睫微微有些发颤，然后手指按下了一个为数不多呈现绿色的按键。
没过几秒，收音机里的声音转移到了平板电脑里“裴镜凌，你是”
他的话还没说出来，裴镜凌就冷冷地打断道“我当然知道我是谁，我是裴镜凌，我是我自己，我是一个自由的个体。你们掌控了那么多人的精神意识和灵魂，就学不会把人当人看了是吗”
“裴博士，您除了向人工子宫里贡献了带着您高智商基因的精子，再对胚胎时期的我进行了基因修正，我想我们之间并没有任何关系，少用父亲、爸爸这类的词语来恶心我。”
“你们把我培育出来的目的都已经达到了，我也没有任何义务再被你们利用去做一些无耻的行径。”
任厉的脑子飞速转动，把破碎的话语拼凑起来，似乎有七八分的事情真相呈现在了他的脑海里。
他再一次为自己强大的思考能力而感到心烦意乱。
眼睛里一片幽沉，一股莫名的、难以纾解的郁气在他的胸口郁结，双眸隐隐闪着腥红的光芒。
突然一只有些冰冷的手伸了过来紧紧握住了他的手。
任厉立马紧紧反握住，裴镜凌被他掐的有些疼，却依旧目视着前方，语气很坚定地说道“为什么你们的计划会偏离成现在这个模样因为我是人不是机器，我有我自己的感情，永远不会按部就班地按照你们的预设去行动。”
“裴镜凌你在说些什么狗屁话”电脑里的声音简直称得上暴怒，“在你身边的是任厉吧他明明都已经因为你死了，你为什”
裴镜凌飞快地把电脑扔出窗外了，任后面那些狂怒的话被雪地淹没，随之响起的又是一阵狂乱的枪击声。
任厉的心脏像是被最后未完待续的那句话给击中了一样，逐渐变得迟滞起来。
即使告诉自己不要去想那些拼凑出来的事情，却根本控制不住。
就好像有什么力量要强行突破他现在的身体，将要疯狂迸发出来一样。
额上因为身体里不安的躁动泌出了一层汗，和额上的伤口流出的鲜血混在了一起，沿着脸廓流下来。
“镜凌”
“厉哥哥”
两个人同时开口，任厉的声音还是很沉稳，裴镜凌的嗓音却微微有些抖，完全没有了刚才和他父亲对话时的强硬。
任厉长叹了一口气，拾起他的手，在他手背上吻了吻“在几分钟前我就说过了，我会等你来告诉我所有的事情。”
“我不傻，我看得出来的，你爱我不是在作假。”任厉的脑子混乱的要命，语气却依旧保持着一贯的淡定，“就算是你爱我是假的，至少现在我爱你是真的，也不会不要你的。”
裴镜凌桃花眸里的情绪复杂无比，还要再说什么，车子却突然传来“砰”地一声巨响。
狙击枪果然不是摆设，直接把一边的车胎打爆，车身往一边歪去。
裴镜凌连忙打了几圈方向盘，踩下刹车，但是车速实在是太快了，周围都是树林，随时有撞击的危险。
任厉当机立断，一把按掉自己和裴镜凌的安全带，一脚踹开车门，整个人把裴镜凌按进怀里就从车里跳了出去，滚进厚厚的雪地里。
车子不受控制地斜歪着冲撞向了前面的树木上，挡风玻璃全碎。
但也只不过吸引了后方一瞬间的注意，很快红外线瞄准镜的方位也随之向他们转换而来，任厉拉起裴镜凌就往树林里躲避。
任厉口袋里还有几把枪，分给裴镜凌一两把，两个人往针叶林深处跑去。
后面那些穷追不舍的人也全都下了车，跟着他们进了树林里，七八个红色的瞄点寻找着目标。
他们的子弹像是不要钱一样，疯狂向里面射击，而任厉和裴镜凌也回枪反击，双方又开始僵持起来。
任厉再一次探出身准备举枪射击的时候，突然一阵熟悉的眩晕和滞涩袭上脑海，就在停顿的那一瞬间，红色瞄点就准确地瞄上了他的眉心。
裴镜凌半分思考都没有，直接一把推开任厉，堪堪躲避开了狙击枪的那一颗子弹，却把自己暴露在了视野之中。
早已向任厉这边释放出来的其他子弹根本不长眼睛，直接没入到了裴镜凌的心脏里。
鲜血瞬间从他的胸口里迸溅出来，把他的衣服给浸染上了红色，裴镜凌瞳孔放大，桃花眸在刹那间变得黯淡，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
“镜凌”
任厉高声喊道，一把接住了倾倒下来的裴镜凌。
裴镜凌被洞穿的胸口里鲜血汩汩流出，浸透衣服染红了白色的雪地，也染红了任厉的眼睛。
恐怖的猩红在一瞬间完全席卷上了任厉的眼球，他的心脏像是骤然被人攥紧，被迫停滞下来。
强烈的眩晕和躁动的力量越发猛烈地冲击着任厉的大脑和身体，逼迫着他失去意识。
温热的鲜血和冰凉的雪花交杂着掩在他们两个人的身体上，在无比恍惚的意识里，任厉觉得四周的枪击声和脚步声似乎都尽数消失了，只剩一道冰冷熟悉的机械音，虚幻的像一阵抓不住的风
通关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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