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沈家这顿晚饭沈筱倾吃的是既过瘾又尴尬, 御厨后人名不虚传, 佛跳墙也让人想把自己舌头都吞掉。
只是满桌子人都张着嘴看着一个老头子伺候一个小姑娘, 那画面极其美丽。
沈从霖吃的心不在焉, 偷偷给沈周周发消息：“虽然很不可置信，但她应该就是我们家祖宗。”
沈周周这会儿并没功夫搭理他，她正吊在半空中冲着萧严发飙：“你到底能不能行？才刚走了半天你魂儿就丢了？”
邢导抹了把脸，装作什么都听不懂, 两个演技最好的一条过选手, 连着拍了三遍还不过, 而且这还是小群戏，女一和女二体力都快耗尽了, 他也是很无奈。
萧严知道问题出在自己身上, 他面无表情冲大伙儿鞠了个躬：“抱歉，给我十分钟时间调整一下。”
邢伟民点点头：“集体休息十分钟，快，吊着的放下来休息会儿。”
沈周周赶紧拒绝：“算了，就让我在半空中自生自灭吧，不用管我！”
吊威亚这事儿本来就是个苦差事，都上来了再下去，待会儿再往上升的时候少不得又得遭罪。
陆映然虽然不用吊威亚, 可她还是一屁股坐在地上等着化妆师给她补妆, 这男女角色对调是很吸引人不假，未来的票房也充分证明了《江山谋》的能打，可这对女孩子体力太不友好了。
萧严快步走到角落里, 闭着眼睛深呼吸调整状态。
他也不能相信自己怎么会做出这么业余的事情，也许是因为这些年她身边的女人太少了？
可化妆师总在他脸上摸来摸去不是也没事儿吗？
因为沈从霖的干预，再加上本来就是一个场景，邢导把沈筱倾第二天要拍的戏份给挪到了上午。
他和沈筱倾第一遍拍就吃了NG。
萧严注视着对方柔情似水（慈祥温婉）的目光，待那双小手一摸上来，他突然心就跳快了许多，一时出了戏。
但第二遍两个人很快就过了，可这并不代表他没有任何波澜。
他从洗手间洗完脸出来，沈从霖就已经跟抢劫似的带着人飞奔机场，他连说拜拜的时间都没有。
秦浩博倒是效率很高，还没吃完午饭他就把《追妻三十六计》发到了萧严微信上。
吃着饭萧严就忍不住鬼使神差打开了那个文件。
看到从约会到牵手到……看得他午睡都没能睡着，一闭眼全是那个红衣娇媚的丫头。
下午拍戏他状态也不是很好，刚才该是他回想沈筱倾拍的唱戏那一幕，可想起她在舞台上的样子，他又开始走神。
这对向来严谨高要求的萧严来说，真的特别难以接受。
明明一开始他很讨厌沈筱倾不是吗就算后来知道是自己误会了她，即便是她成了萧母的师妹，这也不该足以让他动心才对。
更何况最让萧严困惑的是，他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对沈筱倾就有了不一般的感觉。
他到现在也分辨不清楚自己对沈筱倾是不是喜欢。
在角落里闭着眼深呼吸冷静了十分钟，他压下自己心头纷乱的思绪，放空头脑去认真拍戏。
就在沈周周和萧严他们进入状态的时候，沈家这边刚结束一顿特别尬的晚饭。
保姆先带着才十岁的沈从旭上楼休息，其他人都坐在大厅里面面相觑。
“我说从霖，这姑娘演技如何？”沈铭杰用脚尖踢了踢沈从霖的腿问道。
其他人都看着沈从霖等他回答。
主要是晚饭前那一幕实在是让人觉得太神奇，要真只是长得相似，沈筱倾怎么会一看见照片就哭了呢？
可……还是那句话，要不就是演技太好，要不就是他们见鬼了，各种意义上的。
沈从霖摇了摇头：“不太好。”
起码是没有好到这么自然的程度，他不觉得沈筱倾演技好到一看见照片就愣住，二见老祖宗照片泪水立马就能下来的程度。
要是有那样的演技，她也不会被沈周周一个入戏的眼神就吓得差点跳起来。
大家再次沉默，而沈筱倾这会儿已经跟沈老爷子进了书房。
一进书房，老爷子也顾不得什么哀兵政策，特别激动地握住沈筱倾的手：“姑姑，是你吗？”
沈筱倾沉默，总觉得这个场面非常谜。
沈昌黎毕竟是活了一辈子的人精，见沈筱倾垂着眸子不说话，他才拉着沈筱倾坐在一旁沙发上：“你是不是还在担心断绝关系的事儿？”
他一把年纪了还手脚特别利落的走到保险柜旁边，取出一叠信封都有些老旧的信件来。
“这是奶奶给你写的信，可是……前面的被你退回去了，后面的你就再没能收到。你不知道一得知你死掉的消息，奶奶就倒下了，一年多都没缓过来，后头身体就不大好了。”
沈筱倾听得眼泪又止不住落下来，她什么都不用说沈昌黎也确认了自己的猜测。
他轻轻拍了拍沈筱倾肩膀安慰：“爷爷说你再不能以沈家人自居，以后再也别踏进沈家门那都是气话，其实你走了第二天他就后悔了，还让奶奶狠狠揍了他一顿，那场面极其壮观。”
沈筱倾哭着笑出声来。
大伯娘轻易不发火儿，可一发火儿大伯总得抱头鼠窜，她都能想得出那个画面。
她捏着信从第一封开始看，都是大伯娘劝她回家的话，甚至后头还有大伯别别扭扭的训斥，字里行间都是让她回家的意思。
她捂着嘴，眼泪跟自来水一样从眼眶中汩汩而出。
“我走后……家里人都还好吗？”沈筱倾哽咽着问道。
她从来都不是不想认沈家的人，可当年她答应了大伯，就不能食言。
可现在看来，大伯就像她的父亲一样，当父母的哪有能倔过孩子的呢？
沈昌黎听见她承认眼眶也有些湿润，平静了一下才开始跟她仔细讲：“爷爷奶奶都是寿终正寝，也算是喜丧。就是表舅……
当年你离开家里后，表舅（萧梓淮）有两年功夫都冷着脸不爱讲话。后来沈家派出去偷偷保护你的人发现你跟底下工作者接触，报回来以后，他突然就失态了，直接跪在舅爷爷和爷爷奶奶面前，说你离开家都是他的错，他把舅爷爷没法生育子嗣领养他是因为救你这事儿说了，你才会负气离开北平。
舅爷爷狠狠抽了他一顿，让他在祠堂跪了三天，然后爷爷就派人想要把你接回来，可是……正好你被设计去唱堂会秘密抓走，没多久就传出你被害的消息。
表舅直接疯了，他把自己关在屋里不吃不喝，差点饿死自己，还是奶奶去揍了他一顿，只说让他帮着同袍解放华夏出力，才算是弥补自己的过失。
因为怕他想不开，奶奶就总是对他横眉竖眼，跟舅爷爷配合着做出恨不待见萧家的样子，只是为了让他心含愧疚不能随意轻生。
后来他真就一门心思经商，而且除了经商必要的钱财外，所有资金都资助了地下工作者，都四十了才让舅爷爷摁着他跟表舅妈结的婚。
后来他一直熬到88年感觉国内形势稳定后，才没了活下去的念头，又不想让家人担心，自己一个人去了米国说是养老。表弟担心他出事儿，干脆带着表弟妹去米国生第二个孩子，也就是萧严。萧严一岁后，表弟妹就狠下心扔下孩子回了国。他是一直跟表舅住到二十岁等他去世才回国的。”
沈筱倾哭得眼睛都肿了：“都是我的错，如果我当时不跟他吵得那么厉害，就不会让他一辈子难受了。”
沈昌黎叹了口气：“没有谁对谁错，姑姑你当年……脾气也是被奶奶宠起来的，表舅又是较真谁都不让的性子，只能说是都太年轻气盛。”
沈筱倾噎了一下，看着垂垂老矣的侄子，心里感觉特别奇怪：“当年我离开北平的时候你还只会抱着我的腿跟我抢吃的呢，现在……你都这么老了。”
沈昌黎：“……”
不说他还想不起来，自家姑姑死在了二十岁，现在也是在一个二十六岁的身体里，他可是活了一辈子了，姑姑还是个小姑娘，这可真是……
他思忖着小心问道：“您是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的呢？”
沈筱倾也没隐瞒，反正隔着几十年认亲的事情都发生了，她把沈小倾发生的事情都说了。
沈昌黎松了口气。
就算是他自私吧，只要不是姑姑做了十恶不赦的事儿，哪怕是委屈了沈小倾，他也只能站在亲人这边，并且他绝对不会让沈筱倾有被国家机构切片研究的危险。
想到这里，他赶紧打内线电话把楼下的人都喊到了书房。
众人一进门，看见哭成狗的沈筱倾，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本以为就是哄着老爷子高兴，没想到是给他们刷新了眼界。
“咱们现在来商量一下，姑姑这身份该怎么解决。”沈昌黎面对沈家人还是特别有威信的，他一戳拐杖，脸色冷然，“要是有谁嘴快把不该说的说出去了，可别怪我大义灭亲！”
沈家人：“……”
“爸您放心，不如发声明让……姑奶奶给您当干孙女？就说您跟她奶奶是旧相识，不忍让姑奶奶一个人孤苦伶仃？”沈铭晖最先想到的还是外界舆论，他在楼下就已经想好了对策。
这个方法无疑是大家觉得最合理的说法了。
只有沈昌黎手上哆嗦了一下：不！他一个侄子何德何能！
本就没多少年可活了，就不要再折他的寿了吧？
沈铭杰看见自家老爹这怂样，憋住笑跟着分析：“我觉得大哥这办法是最好的了。不然不管是跟大哥还是我或者从霖沾上关系，外头都会有很多不好听的说法，总不能让……小姑奶奶受委屈不是？”
沈昌黎听完了点点头，他也知道没别的好法子，所以他眼神往沈筱倾那边飘了飘。
沈筱倾：“……”
行吧，反正她这辈分也就这样了，一步降步步降，再也回不去了。
“爷爷……”她肿着眼睛斜睨着沈昌黎幽幽道。
沈昌黎：膝盖软……
“对外说明关系就行，对内你还是叫我……老头儿吧。”不然梦里奶奶怕是要找他谈心的。
沈筱倾从善如流点点头：“老头儿你好！”
随即她带着红肿又亮晶晶的目光扫过沈铭晖夫妇和沈铭杰……夫夫。
沈家人：“……”
沈从霖：比曾姑奶奶还大一岁可怎么破？
还是掌管沈家集团的齐梦君更大气些，就当娇养了个捧在手心的小闺女呗。
“我们就都叫小姑奶奶，就算被人听见了也可以是爱的昵称，小姑奶奶……你随意发挥。”
沈筱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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