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亥年腊月二十八。
多兰正式纳入大周版图,大周边疆除却沿海区域只差蓝玉国未能一统。
蓝玉国以玉为尊崇尚舒雅,边关军士一向不被重视更不用说和大周的虎狼之师一对锋芒了。
蓝玉这日朝堂自从宣读了来自多兰的邸报之后,早为当初为何不出兵帮助多兰吵成了一团。
如今大周势大,能有什么办法抵抗战无不胜的大周军队。
玉寒风的父皇玉旭高居王座,也没有制止众人吵闹,他看着这些人眼中的惶恐慌乱,不由觉得——当初他听说大周被一个十几岁少女把政的消息,却没有借机攻打大周恐怕是他一生中最为后悔的事情。
“大周送来的国书要求太过严苛,蓝玉国人划为一州且不得掌兵,十年之内没有入仕为官的权利,有条件的人必须去大周的书院学习,所有的书院必须加入大周史书这门课程。”
“若是同意了这封国书,寡人怕是要在史书上被人千古唾骂。”
在朝多是文臣,也不乏一些有血性的人。
但更多的人却是对这个话题保持了绝对的沉默。
众人微微抬眸看了看四周,都在彼此眼中看见了熟悉的畏惧。
玉旭道:
“那便战吧。”
便有朝臣跪下来:“还请陛下三思。”
这样的人尽管并不多,但也没有一个人附和他要战的话语。
玉旭苦笑一声,他的眼中失去了那点火星一般微弱的亮光:“罢了,我还求什么后世声名。只是大周国书的条款,蓝玉绝不能答应。”
国书条陈这种事情,其实向来都是漫天要价坐地还钱,脸皮不厚底气不足根本没办法在国家之间交流的时候汲取更多的利益。
而大周负责这件事的人是傅承锦。当然,如今他已经唤作宫承锦了。
经过父亲死亡,妻子怀孕。他比原著之中那个伤痛累累的傅承锦看上去更加年轻也更加锋锐,只有心底似乎还留有小小的柔软。
“这样重要的事,为何让他去做。你又不是不知道最近朝堂之中有很多人都在亲近傅承锦。”
宫长酒捏住玉寒风的小鼻子,眼神含着一丝玩笑和不赞同:“明明平日里我也没有亏待你,你怎么这么小气。”
“我不让他去做这件事,大周未来的继承人总不能有个什么都没做的父亲吧。”
和谈进行地很顺利,最终玉旭以蓝玉皇室不再称王为理由,换取了蓝玉百姓一年之后就能参加科考的条件。
玉寒风背负的预言也同样是促使他答应这件事的原因之一。
“我是不像你胆子那么大。”
宫长酒一定是世界上胆子最大的人,十四岁敢独自一人踏上朝堂,多年来敢不登基为帝以长公主的身份掌控大周,光明正大将玉寒风封为王后,还敢恢复傅承锦的血脉身份。
偏偏,她又的确是如今全天下最尊贵的人。
她是第一位女帝,同样也是第二个一统天下的君主,注定了名垂青史。
玉寒风想到这件事都觉得好笑,自己恐怕因为宫长酒的一纸册封,也要陪她在史书里面千千万万年了。
女帝女后,恐怕是前无古人,亦后无来者。
“胆子小也没关系,除了我也没有其他人知道你册封礼当日其实全身都在发抖。”宫长酒经历了太多,哪怕是正式登基其实心中也没有什么波澜。
再三简化的登基其实照样是气势恢宏,不过在她的记忆中唯一让她觉得有趣的,其实是玉寒风尽管看起来和她一样面容冷静而高贵,和她交握的手却一直在轻微发抖,掌心满是冷汗。
“宫长酒,我不是说过不许再提这件事吗?”玉寒风烧红脸,用手捂住宫长酒的嘴唇。
“害羞了?”宫长酒将奏折放到一边,专心致志地和她聊天。
玉寒风害羞的时候眼波流转,她的睫毛微微颤抖着全是动人的娇艳。
这样的模样,哪怕是生气也气势不足啊。
“不准看我,去批你的奏折。昏君,天天就知道缠着我,你之前不是每天都能很早就把奏折批完的吗?”玉寒风随意从她没看的折子里面拿了一封拍在她面前。
宫长酒被她拍的垂下的长发都飞了起来。
宫长酒认为这是污蔑:“这是因为划分行省派遣官员,开恩科的事情特别多,我哪有天天缠着你。”
“你没有吗?我说过今天本宫要休息要睡觉,你大早上就把我喊起来,还拉着我到御书房。”
“你自己说,我拉你到御书房是不是你昨天说的想看市面上刚出的话本了。”
“昨天我怎么知道晚上你会……”
玉寒风说不过她,俏脸绯红。
“昨天晚上?昨天晚上我怎么了吗?那是蓝玉国新上贡的玉石,质地滑润触之升温,你不喜欢吗?”
宫长酒明知故问。
“蓝玉国才不会上贡那些东西,你就是没脸没皮好意思叫工人去做。”玉寒风一想到就很羞耻。
见她眼睛沁出眼泪,好似真的羞惨了。宫长酒这才良心发现温柔地安慰她:“玉石的确是蓝玉国上贡的,但其实是我亲手雕的。”
“你……”玉寒风跟她真的没有话讲。
“我刚刚哄你的,我就是想看你害羞的样子。”
玉寒风气煞了,把奏折摊开怼到她眼前:“你做正事好不好,批完奏折再说这些好不好。”
“你仔细看看自己翻开了什么奏折。”
玉寒风疑惑地换了一面,仔细的看了看奏折的内容。这居然是柳丞相写的奏折,推销他的二儿子。
中宫如今有主,玉寒风的命格渐渐在大周流传开也不再是一个秘密,作为一个吉祥物她的象征地位几乎无人质疑。
但大周朝堂上的人,哪里会相信宫长酒这样的人会对一个十七岁少女一往情深。
推销自己的,推销儿子的,在民间为她选美的。
端的是花样百出。
柳丞相之前从未上过这样的折子,也不知道为何突然间写了一封看似为宫长酒着想,实则针砭时弊的奏折。
后宫只有一个玉寒风,这件事不说其他人,就是玉寒风本人都能说出一百个不好之处。
但哪怕她如今地位岌岌可危,她的存在有一百个不好,只要看着宫长酒的眼神,她就能够笃定自己的行为。
或许有一天,她会回头来笑自己今日的天真,但她就是想要相信。
那个牵着她踏上至高无上之位的宫长酒,就是无所不能的。
玉寒风一脸嫌弃地看完奏折,手微微用力,看上去很想把它撕了。
宫长酒伸手接过奏折,用朱笔写了一行触目惊心的字。
“孤已有爱妻,便平生不求二色。如今孤已登临宇内,此言既出说一不二。”
她把奏折合起来,任玉寒风踮着脚伸手去够都没有给她看。
两个人在书房玩玩闹闹,宫长酒还是将奏折全都批完了。
玉寒风被她闹累了,一个人在御书房的软榻上睡的很香,宫长酒轻轻地将她抱到御撵上自己也坐了上去,最后才回了玉和宫。
帝后二人的生活百姓知之甚少,但天下一统之后新的君主重视民生,大力发掘良种减少民税,开办各种学校选拔人才,大周进入了比开国都还要繁荣昌盛的时期。
很少有农民再也吃不饱,而因为女帝的缘故女子的地位也在这一时期达到了后世都难以企及的高度。
因为宫长酒废除了分封制,改为了行省制度并任用科举考出的官员轮流治理,蠢蠢欲动的蓝玉最终还是没能掀起风浪。
傅承锦改名为宫承锦之后,第二年周嫣就生下了一对龙凤胎。女孩叫傅媛媛,男孩叫宫启盛。
宫长酒甚为偏爱这个孩子,除却让周嫣柳丞相几人倾心教导之外,还亲自和王后一起带着这孩子事课农桑体察民情。
待到宫启盛成年之后,宫长酒更是为他起字为玉成,封他为太子。
玉成太子性情温和,同杀伐果断的宫长酒其实并不像。
但朝臣其实都很喜欢这位太子,因为在女帝手下做官实在是太难了。
大周少说也有几百上千号说的出名字的官员,连吏部都未必能记得清哪个官员任职期间做出哪些成就有无贪赃枉法,宫长酒却比他们本人都要清楚他们的优点和糊弄之处。
回京述职的官员一直怀疑自己的副将心腹是不是都是女帝的人。
更甚者,朝臣们其实一度怀疑,女帝手中其实有一股暗中的力量为她监控朝政,但众人始终没有发现这股势力是否真实存在。
在宫长酒的威慑之下,大周一统之后的十年过渡得十分平稳,这个时期出生的孩子都不再知道自己原本是哪国的人,只知道要努力学习考个大官将来得到女帝的赏识。
三十七岁那年,玉成太子接手了一个繁荣昌盛的大周。
而正如他的名字,这其实仅仅是开启了大周的另一个盛世罢了。
宫长酒退位之后,陪着玉寒风去了蓝玉国曾经的宫阙。
这里已经变得很荒凉,但玉寒风曾经住的小阁楼却莫名保持了宫阙之中唯一的整洁干净。
因为它的主人,是宫长酒的王后。
哪怕是她曾经的居所,也没有人敢怠慢半分。若是玉寒风还记得,她该知道这里的摆设和自己离开时都是一模一样的。
但这里对她而言其实已经很陌生,只是宫长酒非要看她长大的地方罢了。
玉寒风在这里走投无路过,伤心欲绝过,也曾经为前往大周忐忑不安过。
但这些情绪都已经很遥远,和宫长酒说起来都像是别人的经历了。
除却和宫长酒在一起的时间,其他的记忆都像是褪了色,一点都不够鲜活。
“你看够了吗?”玉寒风见她连梳妆台都要摸一摸,满是无奈。
宫长酒回过头看着她,目光温柔含着隽永:“我怎么会看得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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