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攸年说这话的时候, 唇角笑容深深。
他似乎陷入一种情绪之中，并无法自拔。
云微问他：“你是不是很感动？觉得你自己救了我？”
陆攸年含笑睨她。
云微轻轻吐出一口气。
天边雨帘朦胧, 细雨如织。
她淡淡道：“如果今日不是见到她，我都快忘了她……”
“你不恨吗？”陆攸年道, “她和她母亲当初那么对你，如果是我的话, 我一定要不余遗力地把他们全部报复干净。”
“而现在, 我帮你报复了她，你手未沾鲜血, 便让仇人付出代价。妹妹，难道你不该感谢我？”
他神情激动。
“有意义吗？”云微问他，神情平静，“他们对我而言, 都是过客。过去了, 就没必要在乎。”
陆攸年一怔，忽而又一笑。
“妹妹, 我已经为那些仰慕你的郎君担忧了。”他眉眼在氤氲的雾气中越发模糊, 像是沾染了湿漉漉的水珠。
“倘若将来有人负了你，你便和他一刀两断, 从此桥归桥路归路。你的淡漠与无视，真是比报复还伤人。”
云微充耳不闻，冷淡道：“陆攸年，我的事情，以后你少管。”
“你的事情, 我向来管的不少。”
“你若非要管，便不要挡我的路。”
“比如说……？”
云微轻轻抬高了手中的伞，露出一双干净澄澈的眼睛。
“你该和谢蕴容断了。”
陆攸年闻言一顿，轻笑出声。
“妹妹，我不知道，你知道的居然那么多。那你想不想知道，到底是谁在幕后推波助澜？”
云微转身，踏入雨幕之中，那里，长公主的车马已经等候多时。
空气中只留着她的一句话。
“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寿安宫。
陈盼垂着头，在徐太后面前汇报着关于玉京中的流言蜚语。
徐太后脸色沉凝，一言不发。
过了良久，她听完了所有的事情，起身缓步出宫。
陈盼在她身后，看到她前往的方向，正是天子住所。
翌日，京兆尹找到了大量金银珠宝，怀疑是分/尸案凶手母亲孙氏盗窃得来。
不少人都以为这只是一件插曲。
直到后来，牵连出凶手曾经用这些财富行贿于当初负责抓捕她的龙武卫，并顺利逃脱追捕，这件事才开始发酵。
好巧不巧，如今的龙武卫，正是谢英韶之兄谢英华在掌管。
朝廷中有不少谏官以此参龙武卫。
“废物！”
书房里，谢崇暴怒出声。
他身边跪着的龙武卫瑟瑟发抖。
谢英华道：“父亲息怒，这件事当初只是小事，他当时也只是想给镇国公府一个绊子，谁知道会演变成这样？”
谢崇道：“你可知道，现在朝廷中都有人说，你不应当掌龙武卫的兵权？”
谢英华愣在原地，兵权可是他们谢家能够走到今天这一步，必不可少的助力，有多么重要，谢英华自然知晓。
谢崇疲惫道：“罢了罢了，你先下去，让我好好想想，该怎么对付朝廷里那几个老匹夫。”
谢英华刚要出去，又听谢崇道：“别忘了，让英韶看好蕴容，这个时候，她不能再出任何问题了。”
谢英韶在书房外，就见到兄长出来时，一脸无奈。
“阿爹恐怕是铁了要让蕴容为太子妃的心了。”
按理来说，谢蕴容做出这种事，本不应该适合当太子妃。
然而谢家除了谢蕴容之外，有身份的嫡女不到年龄，年纪适宜的女子身份又低。
谢英韶蹙起眉，不知为何，隐隐有一股不祥的预感。
而这种预感，在宫中值勤时，撞见陈盼后，彻底成真了。
当初谢英韶曾经收到过谢蕴容写着情诗的手帕，如今他收到了谢蕴容亲自写给陆攸年的信。
谢蕴容师从当代名家，字体自成一派风格，谢英韶只寥寥看了一行字，就确认了这是谢蕴容的手笔。
然而他依旧不肯承认。
“我不知道郡主给我这东西，是什么意思。”
陈盼道：“郡主说，她手中这种东西还有很多。”
谢英韶手猛地攥起。
在这个节骨眼上，如果谢蕴容与陆攸年的事情被揭露，谢英韶根本想象不到，有多么可怕。
谢蕴容恐怕只能以死谢罪了。
温暖的室内，陆攸年抱着茶喝，婢女常玉在他身边服侍。
陆攸年像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他问，“常玉你说，我的小鹤儿会怎么对付那个黑脸？”
常玉垂头道：“奴婢不知。”
陆攸年道：“她的心思总是让人难以琢磨……对了，镇国公那边布置的人怎么样了？”
常玉道：“奴婢走后，已经安排好了。”
陆攸年淡淡道：“告诉他们，不用再继续安插人了，阿娘来了，她必然又要回长公主府。”
常玉点头称是。
她看陆攸年，多么风流恣肆，桃花眼中永远盛着一汪春水。
而他又多么无情，那位中书令府谢娘子的生死，他居然毫不关心。
这一夜，谢英韶独自前往了镇国公府。
谁都不知道他去是做什么的，只是他从镇国公府出来时，竟然虚弱地需要人搀扶。
半个月后，玉京开始步入冬季，天边飘起了鹅毛大雪。
这日朝廷发生了一件大事。
龙武卫指挥使谢英华，被人告发隐私事，据说天子在群情激怒的情况下，不得已撤销了他的职位。
指挥使的位置空缺出来，朝臣建议由久不管事的镇国公接管。
传言这其中有朔方节度使的手笔，但谁也不知道是真还是假。
就这样，兵权又一次回到了镇国公手中。
这一日，云微确认了曲偃的手已经完全被治好后，就让人收拾行装。
马车辚辚，却在路上撞见了一人一马的谢英韶。
落雪如絮，隔着一道车帘，谢英韶手中握着马鞭，平静问她，“你该放过蕴容了吧。”
云微温声道：“还该多谢詹事提供的令兄的不法事，不然我们镇国公府怎么能找到令兄的把柄。”
谢英韶俊容染怒，然他知道，在这位郡主面前发脾气没有任何用。
他说：“我要你保证把那些东西都毁得一干二净！”
如果不是亲眼见到，谢英韶根本无法想象，妹妹如此胆大包天，给陆攸年送了那么多定情的香囊、情书、玉佩……
任何一件东西被暴露出来，谢蕴容要不就剃度为尼、青灯古佛一生。
要不然就三尺白绫，无颜苟活于世。
云微闻言，轻笑一声。
“那些东西我早就毁了。”
谢英韶面带犹疑之色。
他确实是关心亲人胜过关心权势的人，不然也不会被云微逼到这么进退两难的境地。
“我如果想要利用，早在谢蕴容最开始诬陷我时，就会利用了。只是，我到底做不出那种用流言蜚语污人名声的下作事……”
她一席话，让他羞愧不已。
“你应该庆幸，本来应该让你负荆请罪的，但是看在你是谢家唯一还有点良心的人份上，这次，我饶过你和谢蕴容了……”
“不过谢英韶，你要记得，你还欠我一个人情。”
马车驶离，只留下雪地上深刻的两道辙痕。
谢英韶立在马上，雪花渐渐飘落在他发间眉梢，天寒了，出门的行人便少，此处更是安静。
那么安静，让他几乎能听到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
最熟悉的人永远都是你的敌人。
谢英韶心想，如果阿爹知道他今日竟为了保住谢蕴容而当了谢家的叛徒，定然不会饶过他。
可清湘郡主，却知道他的软肋在哪里。
她不挑别人，专门挑他下手，是知道，他是能够为亲情放弃权势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太高估自己的手速和脑力了
就先到这里吧，我现在好困好困好困好困啊(‘-ω?? )感谢在2020-04-10 15:53:03~2020-04-10 22:21: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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