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风特别凉。
纪然被冻的哆哆嗦嗦,她伸手接过冰凉的猕猴桃, 此刻在她手里如同一个炸/弹一样让人惶恐不安。
猕猴桃是循环的开始, 她清楚的知道接下来魏灵也会如期而至。
手机依旧没有讯号,跟一个只会发亮的板砖没什么区别。到分叉小道以后, 大爷和前两次一样说自己得去地里拉东西不能再继续带着她了。
“虽然这黑灯瞎火,看着怪渗人, 但其实最安全, 因为方圆几里也不会见个人, 那些神神叨叨的玩意儿,要说起来都没人心可怕。”
听着熟悉的论调,纪然叹了口气, 忽然说:“你说的对,熟人的真心都很难揣摩,别说那种久别重逢的人了。”
谁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一顿热烈欢迎,还是一顿铁锨拍头。想起来这些她就觉得自己真是够倒霉的。
纪然又开口:“附近有人信什么……”话到嘴边却换了一个比较委婉的词语:“信什么不正经的宗教吗?”
“害,没听说过。”大爷寻思着她话里有深意,慌忙否认, “我就是随口一说,你也别多想或者怀疑什么,好朋友因为外人起了间隙可就不好了。”
“那个……”纪然忍了忍,“您能带我一起去吗……”
大爷也谨慎起来, 估计没见过本来说要参加同学婚礼,半道儿上突然提议跟自己走的小姑娘。
“……这……有点儿不方便。我可是要在菜地小棚里睡一夜,第二天早上走。我走了啊!”话音刚落, 他就甩起红绳鞭子,逃似的拐到另一条偏僻的小道。
“……”
纪然抬起的手僵硬在半空中,她回想着上几次的经历,现在黑灯瞎火道路崎岖的回去也不现实。这大爷虽然来时很乐意捎带自己一程,但返程回去明显就不行了。
她没动,在寒风中想着自己这次应该怎么做。
折回去?上次已经试过了,明显会被拍。
魏灵手里有工具,加上她从小干农活,力气比别人大了不知一点。光着两条都已经够让纪然喝一壶了。
就算她这一次逃脱了,如果时间循环没停止,下次她还得出现在驴车上,还是会见到魏灵。这是一个走不出去的死循环。
再加上这里还是魏灵的地盘,要想在循环结束前顺利离开,她只能跟着她回去。
第一次纪然是在睡梦中开始循环的,那说明单次循环结束时间可能也就是凌晨接近天亮这段时间。
这么一想,似乎跟她回去也是暂时安全的。
如果自己没有临时说了什么刺激她。
思索之间由远及近伴着发动机的声音嗡嗡的传进她的耳膜里。车灯的光束在夜色里里穿透黑暗,径直落在纪然身上。
她被刺的睁不开眼睛,脚步也没动。纪然抬手遮了遮眼睛,背后的包也因此滑落在手臂上。
这次魏灵没有不小心超过她,而是准确的停在了纪然站立的位置上,她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句:“纪然?!”
纪然没什么情绪起伏,该来的总归要来。
魏灵个子很高,身体却很单薄。即使这样,她相较于其他人还是有一身蛮力。纪然忽然间想到林洲儿,每天在付史面前嘤嘤嘤,可是抡起人来丝毫不手软。
……这些女骗子。
“真的是你啊纪然?!我还以为看错了!”魏灵双脚立在地面上。那双红色的鞋子上面还沾了不少泥土。她似乎很开心,冲纪然挥挥手,“快上车!我带你回去。”
纪然背着包在后座,魏灵的洗发水很香很浓,被风出着散开在纪然的脸上。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每次循环上车总是对她的头发香味记忆犹新。
很浓烈,又很奇怪。
如果她是为了迎接自己专门洗的头,那为什么又会穿着一双沾满泥土的鞋子。
纪摸到后面座椅上绑着一个手臂长的东西,她顺着轮廓摸出来那是上次被拍的铁锨,不大,很短,被系在后面。
她在后排悄摸拽了拽,系的很紧也不知道什么绳结扣法。
发动机的声音加上呼啸而过的声音将所有的细小微妙掩盖在了噪音里。魏灵专门大着嗓子喊:“你怎么到这了?我以为你还得再远一点儿,所以刚刚差点没认出你来。”
纪然凑近她的耳朵:“一位老大爷把我带过来的。估计这十里八乡大半夜来的就我一个人,他肯定记得清楚。”
她虽说的隐晦,却是在暗示魏灵,自己的到来有人看到。如果真出了什么事,将来警察会顺着大爷的线索找过来。
魏灵轻笑了几声,不知带着什么深意:“这大爷真是助人为乐。”
车子七拐八拐进了村,村里的路也不是很好,兜兜转转来到魏灵家里。门口那两只硕大的红灯笼被夜风吹的晃晃悠悠。
纪然抬头望了一眼。
魏灵也跟着停在前面:“怎么了?”
“没事。”纪然不动声色,抬脚跟她进了院子。
院子不是很大,杂草丛生。没过腿高的枯草在风中瑟瑟抖动起来。第一次因为陌生没来得及认真观察,这第三次她有了心理准备,倒是仔细起来。
一楼对着南侧的窗户,正是纪然要住的屋子。当时她听到窗边有人在哭,那个哭声刚离开,魏灵就来给她送被子了。
照这个屋子结构,不可能是魏灵装神弄鬼完又抱着被子来给她送温暖。
还有其他人。
或许是沉默太久,魏灵帮她提着东西,一个人在前面兀自解释:“我们这儿习俗,新婚出嫁的闺女要提前在老房子里住几天,这么久没见我们俩一会一定要说说心里话。”
纪然收回视线,又问到婚礼男主角:“秦钦呢?他什么时候过来?”
“他啊。”魏灵把东西放在柜子上,还是之前那套说辞:“结婚之前不能见面,也得到了结婚那天才能过来迎娶。”
两人进了屋子,通往二楼的楼梯越往上,光线越暗。伴随着所有的隐藏的秘密,一通隐没在无边的黑暗里。
纪然撕开那包湿巾,“秦钦不是还在读研究生吗?你们怎么突然想起来结婚了?我以为至少等到他稳定的时候。”
听见这话魏灵正在倒水的身子一顿,所有的僵硬也不过瞬间,她回过身换上一张笑脸:“因为我没安全感,就缠着他早些结婚,不管中间发生了什么,我们好歹要在一起了。”
纪然把水杯握在手里并没喝,她侧头看了看楼梯:“灵灵,楼上是什么?”她一直都知道魏灵家庭条件不好,没想到老址这里竟然还是个二层小楼。
“没什么,就是婚礼上要用的一些东西。”
“哦。”纪然在枣红色太师椅上晃动着自己的双脚,“我很久没见秦钦了,上次见还是高中毕业,不知道他现在和以前的变化大不大。”
魏灵笑:“等那天见到他就知道了。”
她的笑容在昏黄的灯光下很迷人,要不是上次她那工具拍了自己一下,纪然还真会被这个温柔的笑容和言辞给迷惑到。
两个人又相互聊了几个回合,纪然心思不在这里,自然听什么说什么都很敷衍。除了魏灵的古怪,纪然心里还记挂着第一次时在窗边听到的那个哭声。
她还是住在了那个偏房里。
纪然准备熬夜等着,精确一下循环的具体时间范围,她怕自己一时不小心睡着,等醒来了又出现在驴车上。
她和衣而躺,睁着眼睛等哭声。
外面魏灵不知道在干什么,一直哗啦啦的用水,泼溅的声音扰的她不得安宁,等水声小了以后那哭声果然又来了。
纪然开始怀疑是不是早就有了这哭声,只不过周围太过嘈杂她才没有听到,直到夜深人静万籁俱寂,这些细微的声音才渐渐飘进来。
既然呆着什么不干也会被时间循环带到驴车上,她倒不如主动解谜,或许还能知道点什么来找到打破的方法。
魏灵那边忙活完没了声响,纪然轻轻打开窗户,朝着外面探了探头,什么都没有。
她拿起角落里的棍子握在手里,支撑着台壁,翻身跳出去,纪然潇洒落地,没发出一丁点的声音。一转身,却发现面前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个矮自己一头的人。
那人穿着粗布衣物,厚厚的几层堆积在一起。借着月色她才看清楚是一位上了年纪的婆婆。那婆婆个头只到她胸口,头发也白了大半。
纪然心中一骇,却又听她问:“你是灵灵的同学?”
纪然怔住,“您是?”
她低哑着嗓子:“我是她奶奶。”
记得第一次来时魏灵还说这里没其他人,怎么这会儿又多了个奶奶。这让纪然一时分不清这位奶奶到底是不是知情者。
纪然装作临时搭话的模样:“灵灵结婚她父母怎么没来?”
“父母?”她重复了一句这俩字,“一个来不了,一个不想来。”
纪然没明白,“什么意思?”
“灵灵太苦了。”婆婆佝偻着背,拄一把木雕拐杖:“小时候她爸爸好不容易赚了点儿钱回来盖了个小楼,刚完工就从楼上掉了下来。不是很高,却摔到了头。她爸死了以后,她妈就改嫁了。这么多年都是我把人拉扯大。”
婆婆仰头看了一眼二层小楼,继续说:“所以盖这房子有什么用?还不如以前住小平房的时候。”
“奶奶,您住哪啊,我怎么来了这么久一直没见你。”
“因为这门婚事我不是很同意,所以她也不是很想我过来。”
纪然一愣,没想到还有这曲折的一面:“那男孩我见过,很好的。从小就对灵灵好,灵灵自己也喜欢。人努力上进孝顺。您为什么不同意啊?”
“好有什么用?”婆婆反问了一句,然后沉默着向门外方向走去,过了半晌才定住脚步:“天晚了,睡吧,夜里不睡觉不是什么好事。”
老人刚离开,就又吹过一阵凉风。纪然打了个冷颤,等风停了以后,她好像……又听到了那个细细的哭声。
她竖起耳朵,寻找声音的来源。
纪然顺着声音在院子里弯腰移动,因为风和杂草相互映动。哭声在这一片错杂的声音中时而出现时而消失。
她屏吸听了一会儿,忽然间好像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由远及近,还夹杂着机器的噪音,喊着:小跟班!
嗯?
小跟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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