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然忽然间想到锐哥凌晨是直接去了按摩店的，她将话题很自然的牵引过来：“锐哥, 凌晨的时候林歘让你去按摩店了？”
听见她这么直接, 锐哥在驾驶座一阵慌张：“小跟女士你不要多想，小林老板洁身自好, 守身如玉，一尘不染, 独善其身, 你万万不要误会了他。他只是让我去帮忙做一些小事情。”
说完他又此地无银三百两补充了三个字：“合法的。”
“……”纪然也不知道他从哪蹦出来这么多成语, “你不用这么激动，我就是想问问店里那几个人的状况。”
“嗨。”锐哥松了口气，又不敢多说别的, 只好接着开始一通夸赞，“小林老板玉树临风，风流倜傥，器宇轩昂，风度翩翩。他已经很优秀了，所以再美的人出现在眼前, 他也不会乱来。”
纪然觉得和锐哥说话不带成语显得自己很没文化，她哀嚎一声，把脸窝在双腿上：“……我就是想问问那三个人。”
“那三个人好的很，小林老板给了他们将近一个月的工资留他们一晚上不回去。这赚钱的买卖谁都愿意做。”他又怕这话里有什么误会, “没别人，就他仨，而且小林老板没有别的意思, 虽然我也不知道他让这么做的意义到底是什么，但我相信小林老板这么做肯定有他的想法，我老锐跟着照做就是。”
锐哥重复了一句：“小林老板在国外还没回来你是知道的。”
“……锐哥你不用解释。”
“那不是怕你们有不虞之隙吗？”
“……”她在三句不离成语，五句必成诗的锐哥面前哑言了。
纪然在后排悄悄给林歘发短信，【凌晨的事谢谢你。】
那边居然很快回应：【举手之劳。】
他跟她讲过，工作上的事情前几天就已经办妥，最后这一天准备回来却因为天气延迟了航班。加上这天又莫名其妙开始循环不能前进，他被困在了这一天不能回来。
界面空白了一瞬，林歘又回：【何况是你。】
她盯着后面的这四个字，又想到锐哥那一通乱七八糟的解释，加上他出钱出力不计回报的跟着帮忙，纪然打心底里有些愧疚与不好意思。
她指尖打字飞速：【其实他们三个可以想别的办法，不用花这么多钱。】
林歘：【……】
纪然：【？？？】
林歘：【很好，有为我省钱的心思了。】
纪然：【……】
林歘：【其实我不想你这么见外。】
纪然：【我没有见外。】
林歘：————
纪然：【省略号我明白，是对我无语，那这个破折号是什么意思？】
林歘：初中学的，点动成线，线动成面，面动成体，所以这个破折号的意思，就是省略号动起来成了线。
纪然：————
林歘哈哈笑了两声：【居然会学以致用了。】
她准备放下手机，却在快到家门口那条街时突然收到一条短信，是个没有备注的陌生号码，纪然点开陡然发现这么一句话：【姐姐，对不起，我坚持不下去了。】
这个时间，这个语气，她不用想都知道是谁发过来的。纪然回过去，无人接听。又播了几遍还是如此，她让自己冷静下来，又给滕新一打了电话。
本来还在担心没人接听，没想到他倒是接的很快，“姐姐，怎么了？”
“你看见祝愿了吗？”
滕新一转头看了看：“正在上体育课，现在是自由活动时间，学校不允许带手机，我也是刚掏出来准备看看时间，她应该在别的地方休息吧。”
纪然疑惑：“你们这么早上体育课？”
“本来是第四节，语文老师有事来不了那么早。就和体育老师换了课程顺序，变成第一节课上体育课。”他拉回正题，“不过你突然问祝愿是怎么回事？”
“锐哥，我们再回珩阳中学一趟。”纪然抓紧时间报了要去的地址，然后又对着听筒那头的滕新一道：“她给我发了一条短信，看起来情况不是很乐观，”
“明白了。”他也警觉起来，甚至连问是什么内容都没有：“我现在就去找她。”
听起来似乎是在找耳机，那边窸窸窣窣的声响之后，滕新一声音闷闷地从一个空远的地方传来，“电话不要挂，我现在直接去找她。”
纪然回了个：“好。”
滕新一一路奔波，隔着电话都能听到他沉重的喘息声，他问了许多同学，甚至还找了体育老师，却没有一个人能告诉他，她到底在哪。
他越过教学楼，准备去实验楼看一眼。台阶还没来得及上去，忽然“砰！”的一声，有道影子从头顶瞬间跌落在地上。
滕新一脑子忽然轰鸣作响，如同各种铁器摩擦剐蹭的声音冲破耳膜，甚至觉得自己得整个头颅都是这样尖锐虚无的声响。
他僵硬地转过头，强迫自己抬眼看向坠落的地方。
那人身上是他熟悉的浅绿色毛衣，黑色的头发就这么散开在地上，中间流淌夹杂的是暗红色的血液。
“坠楼了！！！有人坠楼了！”
旁边有个女生也刚好看到这一幕，嘶哑颤抖的声音穿透潮湿的空气落进滕新一的耳朵里，她的呼喊声引来一瞬间莫名的寂静，接着便是超过以往更加杂乱的喧嚣声。
越来越多的人围在前面，滕新一被这些人挤在了圈子之外，他手臂无力地垂下去，瞬间失去了所有热血。
纪然在电话这头听的一清二楚，她哑着嗓子喊：“小滕！”
滕新一举起手机放在耳边，嗓子干涩，忽然间不知道要怎么开口说话。他闭了闭眼睛，终于鼓足了勇气，每个字都带着无尽的无奈与懊恼：“姐姐……我……没赶上。”
“你……不要乱跑，等我过去。”
如今这状况，纪然有些后悔让他参与进来，滕新一那么热血沸腾，事情如果往好的方向发展那自然是令人期待，可如果是现在这样，她觉得自己是摧毁了一个18岁男生的心态。
她也似乎明白了向弋曾经说过的话。
＊＊＊
最先到的是临近派出所民警，紧接着120急救也到了现场。滕新一在人群之外仰头看了看楼顶，那么高的地方，加上看到的景象，他怎么都觉得不容乐观。
所有现场的学生都被强行赶走上课，滕新一也不例外。他手里握着手机，脑袋里全是黑影从天而堕的画面。
其实他并没有仔细辨认那人到底是谁，只是依稀记得凌晨去祝愿家里的时候她身上就是这件浅绿色的毛衣。
他步履沉重，仿佛坠着千斤。滕新一走到自己所在班级教室门前，手还没触及漆绿色的铁门，忽然犹豫着僵硬在了半空。
他甚至开始幻想自己是不是看错了，那根本就不是什么浅绿色，也或许是只是同款的衣服，滕新一屏着呼吸推开门，视线搜寻着祝愿的位置，意料之中的空着。
因为他推门的缘故，班级忽然安静了一瞬。
但也就仅仅一是瞬间，而后又滑向了一个更加吵闹的境地。前桌转过头问他：“你体育课回来的晚，看见了吗？好像我们班的祝愿从2号楼跳楼了。”
“她怎么会跳楼呢？”那男生带着惋惜之情，“明明上体育课的时候还看见她好好的。”
另一个女生说：“自由活动的时候我见她直接回教学楼了，还以为她想趁着这段时间回去做试卷题，没想到却是这样的结果。”
她眼里含着泪，对于没能意识到她的返场很是愧疚，无论她们是否同学情深，哪怕只是同一个学校的陌生人，听到她坠楼的消息，都会心紧一瞬。
滕新一本来还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如今越来越多的人加入进来，不断在他耳边证实死的就是祝愿，他像是不小心把手里的风筝弄断线了一般意难平。
凌晨他就该意识到反常，或许追溯到更早的第一次他也该重视起来，前两次循环她也没来学校，不过却不知道什么原因请了假，班主任当时神色不对，并且对此讳莫如深。
滕新一清醒起来，他和祝愿其实交集不多，她成绩不算好，在班里多数时刻都是沉默寡言的存在。
如果不是第三次循环她一家一氧化碳中毒，他估计到了毕业也不会和她有说过几句话。他们同窗的时间并不多。高一高二是在不同的班级，因为才高三重新打乱划分，他们才得以能够成为同班同学。
其实不止他们俩。滕新一和新班级的人也没有太多交心的话，他们都知道，与其搞这些深不见底的人际关系，倒不如把这些时间花费在学习之上。
第二节的已经开始了十五分钟，可是班主任却一直没能过来。滕新一知道他肯定在配合警方处理祝愿的事情。
那节课过了大半，最后是另一位老师来代班，她什么都没有解释，也没有表现出任何过于激烈的情绪，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那堂课上的沉闷乏味，滕新一思绪早就飘到了教学楼以外，他想的更多的是祝愿的坠楼到底是自杀，还是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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