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那么在向弋醒之前, 四周或许危机重重。想要他命的人, 不会因为他受伤了而放过,只不过碍于这里人多眼杂, 没有机会动手。
纪然和钉钉他们几个轮班倒, 谁有空就会过来看看。季深也没怎么管过她,他自己也忙, 不知道忙些什么,两个人虽然住在一起,可是各个都早出晚归,时间总是不对称, 通常一天也见不了面。
或许知道她最近累, 季深偶尔会把车留下,让她方便上班。
这天轮到宋钉钉, 他们两个交完班。纪然回到家, 刚躺下闭上眼睛,就听见宋钉钉给自己打电话,说向弋醒了。
听到这个消息, 她立马清醒了过来,睡意一扫而光。哪怕外面还下着雪, 她还是执意装上防滑链开着车又风风火火赶了过去。
医院的停车场是露天的,因为走的太急,雨伞都忘了带过去。她过去病房的时候带了满身风雪,宋钉钉在门口等着她。
明明该是高兴的事, 可是表情又不太好看。
她察觉到异样,明明打电话的时候还很兴奋,怎么这会儿突然又跟变了一个人似的。她原本欣喜的情绪忽然间不见了:“钉钉,怎么样?”
宋钉钉看着她头上融化掉的雪水,“不好。”
纪然心跳忽然一滞:“又昏迷了?”
宋钉钉摇摇头,“已经转到普通病房了,不过……”她没说下去,却拉着她的手进到房间:“你看。”
向弋睁着眼睛无神空洞地望着进来的两人。
宋钉钉过去,跟小孩说话似的:“向弋,你还记得她吗?”
向弋皱眉,却没说话。
纪然盯着他,忽然躲到后面小声道:“失忆了?”
她低声道:“比那个还要严峻。不止不记得任何事,现在跟个六七岁的小孩没啥区别。”宋钉钉说的隐晦,可纪然却听的明白:他的脑袋确实出问题了。
纪然走过去,却不料他把床单拉起来盖在自己的脸上,只露出一只眼睛,偷偷看着纪然的脸。今天心情一路跌宕起伏,她回过头:“医生怎么说的?”
“得手把手教,复健工作也得做。不过昏迷了这么多天能醒过来真是不错了。”宋钉钉看了眼向弋,“现在就把他当个傻小孩吧。”
纪然没有说话,能醒过来已经让她心里宽慰不少,未来也不是没有希望,至少他可能会恢复,或者,时间也可能会回转。
她不应该怨天尤人,如果时间不能回到悲剧发生前,那么复健工作,就是重中之重了。
林歘听说消息以后也赶了过来,本来宋钉钉对他的城府颇有些怀疑,不过这些天他万事都亲力亲为,如果没有他的帮忙,组里不知道会乱成什么样。
虽说常畅接手了孔迩的案子,但是20多了天一直没什么消息,她也不怎么抱希望了。有些事,还是要靠自己人。
付史刚好出去偷偷查这个案子,洲儿和他一直都在一起,不能分开。
不过向弋现在这个样子,应该没什么人想来害他。不知道算不算是因祸得福。事已至此,健康的人还要继续好好生活,宋钉钉催促他俩出去吃饭。
纪然同意,刚好下去给钉钉也带些饭过来。
外面的雪早就停了,厚厚地落了一地。
向弋的事情让所有人都猝不及防,她吃饭时的心情过于低落,没动几下就落了筷。林歘看她的样子有些于心不忍,可是安慰的话说多了都会麻木。
“吃好了吗?”
她点点头。
林歘忽然抓着她的手,“我带你去看个东西。”
“钉钉的饭还没……”
“不远,一会儿回来再买。”他带着她,跑到外面,笑容纯粹的像个少年:“带你去看个好玩儿的。看了心情会变好。”
她随着牵扯的力量也跑了起来:“什么?”
林歘停下来,转过身说:“小跟班,看烟花吗?”
她一顿,仰头看着天上晴空万里,地上白茫茫一片:“烟花?白天?”
林歘弯起唇角,跑过去抓了一把雪,直起腰扬一把将雪扔了出去,头顶瞬间像是一朵炸开的白色雪烟花。
他在绒雪之下,好看的像是一副画。
“看,烟花。”
纪然被逗笑:“你干嘛啊。”
“不想你难过。”
他低了低头:“我知道说什么都有些徒劳,向弋会没事,他能醒过来已经是一个很好的开始。希望是一个接一个的,所以,别难过了。你难过,我也会难过。”
她离他的距离不远不近,“嗯,我不难过了。”
林歘走过来,“这样才对。”
纪然伸手想替他拨掉头上的雪,手顿到半空中忽然意识到自己过于自然而然了。她默默又将手缩了回来:“因为我也不想看到你因为我难过而难过。”
林歘一愣,不曾想她会这么说。
他像是感受到了,又像是没有感受到。这种虚虚实实的触觉游荡在心底和头脑之间。理智与感性好像掺杂在了一起,浑浑荡荡,不知道到底是谁覆盖了谁。
纪然蹲下身,“我也给你放个烟花。”
他笑起来:“投我木桃报之以琼瑶吗?”
“对。”
她把手里的雪握成团,模仿着他的样子往上抛撒,本来以为应该也是个唯美的画面,谁知道到了她这,雪并没有散开,还是一个球状直接就砸了下来。
刚好落在自己的头上。
纪然:“……”感觉好丢人。
他倒好,笑的差点站不直。
这跟想象中的有些不一样。纪然觉得愈发丢脸,最后蹲下身把脸埋在了双腿上。
林歘一看她突然蹲了下去,瞬间收住笑意,神情也严肃起来:“怎么了?疼吗?”
纪然声音闷闷地传来:“疼。”
他赶紧跟哄小孩似地摸了摸她的头:“不疼不疼。”
她不知道从哪偷摸抓了一把雪,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扔了他的脖子里。林歘被凉的挤眉弄眼,先前的美好形象荡然无存。
“骗我?”他抓起一把雪佯装也要扔过去,却在她跟个鸵鸟似的抱着头的瞬间又收了回去。
没感觉到动静,纪然抬起头:“我以为你要学我。”
“太凉了,我知道。”他眉眼里都是笑意,“因为感受过,所以不舍的。”
“你这样显得我很没良心。”她不知道在想什么,忽然拉开羽绒服,双手扯着自己里面的毛衣领子,撑成一个很大的口子:“你也拿雪扔我一下。”
“……”
林歘看着她露出一大片雪白细长的脖子,忽然没由来的咳嗽了一声。他别过头,眼神望向别处,手却过去帮她把衣服拉链拉上去。
“别闹。”
她看他的样子,忽然明白自己神经有些大条,慌忙把自己捂的严严实实。越是这样,越尴尬。最后转移话题,此地无银三百两道:“那个……钉钉的饭还没买。”
林歘收回视线:“我们一起去买。”
就这么又过了几天,向弋的身体机能恢复的倒是很快。只不过智商记忆方面依旧没什么回转的迹象,这期间付史洲儿都有来过。
包括常畅还有七组和八组的人,向弋如今这状态,跟个小孩没什么区别。七组那位仲恺不知怎么的,完全没了之前的盛气凌人,看向弋这个鬼样子,一句话没说就走了。
八组组长王浩跟着打圆场:“仲恺这人就是这样,其实和向弋有点像。估计看向弋变成这个样子,所以有些接受不了。”
宋钉钉直白,连场面话也不愿意讲了:“老王,我信了你的鬼话,他是偷偷出去哭了怕我们看到?您要说他偷偷跑出去笑了我还信。”
王浩跟着尴尬地笑:“钉钉,不能这么想。我们都是一家人。”
她冷哼一声,没再说话。可是想说的话全都摆在了那张臭脸上。
王浩估计知道自己再待下去也会被殃及,赶紧也道别离开了。
向弋现在这状态,医生的建议是回家保守治疗。因为医院的环境不利于他记忆的回复。或许回到家以后看到熟悉的环境能想些也说不定。
向弋的父母同意,小组的人也同意。
最后决定把向弋待会分部,那里承载了他太多的记忆与梦想。不管有用与否,总是一个方法。他们几个刚好也可以一起照顾他。
林歘找了医生定时家访问诊,这样一来确实也方便了许多。
宋钉钉把自己原来的房间收拾了一番腾给他住,向弋跟个小傻子似的回来到处乱跑,如果不就是门卫大爷锁着电动门,他早就跑不见了。
纪然怕他乱跑,就从网上买了带娃神器,一头栓他手上,另一头绑自己手上。教他怎么刷牙,怎么认识钟表,万万没想到自己提前当了一回妈。
哥哥姐姐,叔叔阿姨这些词教了一天。向弋只记得了个“阿姨”,于是一整天追着她叫阿姨。
他现在对外界全是好奇,一个问题一天得重复问她几遍。每次问她,就要喊一次阿姨。他比她还要大几岁,刚开始有些不适应,时间久了纪然都快要坦然接受这称谓了。
林歘带着他满院子乱跑,到了晚上就不停按开关玩灯光秀。电灯一明一灭的,像是黑白两个世界不停交织在一起。
向弋很兴奋:“阿姨!来玩!”
这些天跟着这个“大孩子”上蹿下跳,她都快累成了狗。纪然坐在凳子上,跟个雕塑似的一动不动,“你们玩吧。”
林歘停下手里的动作,“他喊你阿姨?”
她有气无力道:“习惯了。”
林歘转过头,用了一个她听不到的声音道:“小象,既然你叫她阿姨,那你知道应该喊我什么吗?”
付史不懂玩乐,父母体力不好,其他几个女生也跟不上他的思维。只有林歘跟他玩儿的最好,向弋也学着他小声道:“喊什么?”
林歘使坏:“喊我姨夫。”
他傻呵呵地看着林歘,喊了一句:“阿姨。”
林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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