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愣了刹那, 旋即轻笑出声，“解约？你知不知道你要赔付多少违约金？”
“按照合同来。”程喻年说得倒是轻描淡写，仿佛下一秒就能掏出支票来甩在李青的脸上一样。
这倒不是因为他背后有国库做支撑，而是几个星期前, 他曾经仔细研究过那份合同，上面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需要赔付三千万。
虽说程喻年现在拿不出来，但这个数目并不是太庞大，努努力的话, 还是可以负担得起。
“可以。”李青也不着急, 他缓缓拉开抽屉四下翻找一段时间后, 从中抽出一个文件袋, 上面写着程喻年三个大字，“让我来好好看看你的合同。”
程喻年转身坐到旁边的沙发上。
“直接赔偿款是三千万。”李青抬起头来。
“我知道。”程喻年语调轻快，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
“但是，你在公司做了几年的练习生, 还记得吗？”李青双手交叉抵在下巴处，嘴角挂着游刃有余的微笑, 似乎对这样的场景早已司空见惯，“想不起来的话, 我来告诉你。”
“将近三年的时间，这些年内，衣食住行都由公司报销，按照地价, 住宿费一个月三千，三餐按照每月两千的标准，没有太针对你吧？”
“还有你之前上课的费用，公司所配备的老师都是顶级的，一对一培训，按照小时收费，一节课少说两万块钱。”
“这还不包括专辑的制作费用、宣传费用、MV的拍摄费用、服装置办费，以及因为你的所言所行为公司带来的负面影响，其中投入的公关费。”
“加上……”
“先等一下。”程喻年比了个暂停的手势，“这些……都要算到我头上？”
“我上面列举的这些，都是公司前期对你的投入，合同里清清楚楚写着，艺人出道后要进行相应的偿还。”李青耸耸肩。
程喻年现在算是明白为什么黄橙出道的艺人质量有好有坏了，公司前期花费这么多钱，肯定不舍得打水漂，是骡子是马都要拉出去溜一下，怎么说也得先回个本。
怪不得那些大流量解约从来不走正常路径，官司一拖就是好几年。
就算真金白银的赔出去，以后也会受到黄橙的打压，接不到资源没有曝光，没有曝光就没有流量，没有流量，好的资源就更难找上门，形成一个恶性循环，最终淡圈。
“况且据我所知，你还瞒着公司私自接手了一档资源，这是合同中明令禁止的款项，所以即使真的走上法庭，你也不会占上风。”李青推推眼镜，笑容狡黠，像极了一只围在兔子面前的狐狸，还是成了精的那种。
“什么资源？”程喻年明知故问道。
“《Hiphop In China》。”李青将黑笔卡上笔帽放进笔筒，“那个戴面具的，不是你是谁？”
“巧了，还真不是我。”程喻年笑，“就算是，临时嘉宾不需要签署合同，没有产生利益纠葛，所以不在私接资源的范畴内。”
“如果你还是揪着不放，那我以后上个厕所是不是也要报备一下？到时候按照合同里规定的三七分成，把马桶的十分之七留给你，你可千万别嫌弃我啊。”
李青：“……”
大可不必。
“好聚好散不行吗？”程喻年轻声叹口气，“我承认我给公司带来了很多不好的影响，这点我确实做得不对，我不知道实话实说的后果竟然会这么严重。”
李青：“……”
你没有心。
“本来想付三千万一走了之。”程喻年起身，不紧不慢地抚平了衣服上的褶皱，“既然你非要弄得这么不愉快，那就直接对簿公堂吧，反正我也没有能力支付赔偿款。”
“你——”李青还想说什么，但程喻年离开的速度更快，剩下的话就这样被沉重的关门声所取代，最终消失在空旷的办公室内。
他沉默地盯着那扇黑漆漆的门，然后给公关部的部长打了个电话。
“怎么样？”宋遇一见他出来就赶忙凑了上去，紧张兮兮地问道，“老板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程喻年回想了一下。
“那你还进去了这么长时间？”宋遇难以置信地反问道。
“可能是因为我跟他说了我要解约的事情吧。”程喻年抱着胳膊在前面走。
宋遇：“？？？”
你就不怕没办法活着走出公司吗？
“对了，你有没有认识的律师？”程喻年在电梯口顿住脚步，“不久后可能有个官司要打，没有好点的律师我怕赢不了。”
宋遇沉默半晌，“……好点的律师很贵。”
我的钱最多只能请来爱情公寓的张伟。
“叮——”
电梯门开了。
“先成立个人工作室。”程喻年迈着长腿率先进去，旋即伸出一根手指，“这是首要任务。”
“其次要录歌，重新和音源榜单与音乐APP签订分成合同，发表新专辑，顺便拍摄MV。”
“你以为工作室想成立就成立？”宋遇疲倦地靠在电梯左侧，“至少要先拥有一个成熟的团队才有那么一点可行性。”
“最基本的就是经纪人，要负责艺人的广告宣传、活动策划、传媒参与、人设包装、公关等事情，还有化妆师、造型师、助理，以后火了身边还得添几个保镖，包括……”
程喻年光是听听就头大，“这么麻烦吗？”
“你以为？”宋遇也没心情跟他闲扯。
“好像也没什么。”程喻年又仔细想了想，“最核心的灵魂人物就是经纪人，换句话说，有你一个不就够了？”
宋遇差点没站稳。
“我看你也挺专业的啊。”程喻年笑。
“对没错，但这不是专不专业……”宋遇解释。
“那以后就靠你了。”程喻年挑起眉梢。
“你先听我说……”
“合作愉快。”程喻年吹了个口哨，尾音略微上扬，随着电梯门的缓缓开启，率先走了出去。
宋遇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我太难了。
经过上次微博diss四名顶流的事件后，程喻年俨然变成了过街老鼠，沦为所有人茶余饭后的笑料，因为喜欢hiphop，所以网友们为他起了个绰号，叫做“嘿泡之光”。
每当有些杠精在评论区乱蹦跶的时候，就会有人在下面评论［人家招你惹你了你就乱吠，是不是想做嘿泡之光（狗头）］。
这下程喻年算是真的火出圈了。
更令人啧啧称奇的是，冯言依然坚持不换主角，要知道放在以前，即便是玉皇大帝驾临，如果因为无缘无故diss如来佛祖而骂声缠身，冯言也会立马开始着手更换演员的事宜。
结果这次就跟中蛊了一样。
表面上仍然相安无事，实则背地里早已变得风起云涌，各方势力盘根错节，最终，这场全网黑的活动在某一个时间点，迎来了爆发。
几千名营销号将矛头指向程喻年，各大匿名论坛也开始纷纷讨论起他的名字，程喻年的疑似小号也被扒出来公布于众……
因为没有公关公司，所以各式各样的话题不断飙升空降热搜。
#程喻年 金主# 沸！
@rabbit每日爆料：
据传程喻年背后有个大金主，所以他才能在怼完黄橙后资源仍然不被撤，得罪完四大顶流后冯言本来想换人，毕竟这是他的退圈之作，溅上半星污点都会有辱他的职业生涯。
但是金主选择力保程喻年［狗头］
消息真实可靠，现在黄橙已经和程喻年解约了，还差一个官宣的契机，你们可以期待一下［大笑］
【我就知道！！！！普通人这么作早就被逼退圈了好吧？程喻年还这么□□的理由肯定是因为有金主，他要是上头没人，我把我脚上这双鞋吃了［嘻嘻］】
【没有实锤的东西还是不要拿出来乱说比较好吧？他要是有金主，也不至于落到只剩下一个资源的程度，七个打歌舞台只参加了一个就被封杀了，这金主是个屁吗？一点用都没有……】
【那怎么解释《野火》这部剧的事情？都知道冯言是什么人，去年光是拿到手的奖项数量，就甩其他导演的提名次数好几条街，这要是没金主，凭什么宁肯自砸招牌也要程喻年演戏？因为爱情［困惑］】
#程喻年 养小鬼# 热！
【嘿泡之光cyn，粉丝慎入！！！！】
1L：楼主
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说过养小鬼的事情，就是将已成型的胎儿取出，用自己的血液喂养，然后建立“母子”关系，让小鬼实现愿望。
2L：
放尼玛的屁！这都什么年代了还宣扬迷信？袁隆平爷爷让你们吃得太饱了是吧？
3L：
？？？都说了粉丝别进别进，有些人怎么就上赶着眼瞎？是不是贱？非得有人骂你一顿心里才爽吗？
4L：楼主
接上文，所以cyn一出道就获得了这么多好资源，lcy（李承宇）和jxg（蒋西格）才会给他宣传，hxx（贺逍夏）更是中蛊一样的为他连发三条微博澄清抄袭的传言，甚至还放话要跟他出合作曲。
5L：
有一说一，这三个顶流下场给他造势，确实有点掉身价，真的很令人起疑……
6L：
本命hxx（贺逍夏），真的觉得这哥最近很不正常，自己出事都从来没解释过，结果程喻年一有点风吹草动就立马贴上去ebr />
7L：
出楼了，感觉越说越玄乎……
8L：楼主
后面cyn怕遭到反噬想找大师来把小鬼镇压掉，结果被小鬼提前感知到，小东西现在十分生气，结果如你们所见，cyn遭到了反噬。
9L：
妈耶好可怕……
10L：
我就感觉这波黑来得非比寻常，结合楼主的话仔细想想，真的有点像是遭到了反噬，我曾听说过这东西脾气大得很，非常容易生气
11L：
D区，故弄玄虚你大爷啊，真像你说的那样，那倒是解释解释冯言的剧是怎么回事？小鬼的反噬难不成还是有选择性的进行？
12L：
回复11L：你刚连上网？连他有金主的事情都不知道的话，建议好好补补课再来。
13L：
回复11L：程喻年才喂了几天，小鬼的能力还没那么大，盖不住金主往他身上砸的钱。
……
热搜还在不断地刷新，匿名论坛的楼层也越盖越高，程喻年的话题指数甚至一度超越了贺逍夏。
“黄橙这个垃圾公司！”宋遇气得咬牙切齿，“就是因为你解约了，他们才这么针对你！要不然怎么可能一夜之间黑料满天飞？”
作为酷爱上网冲浪的人，程喻年这几天被折腾得那叫一个疲惫不堪，黑眼圈都要掉到地上去。
上次这么频繁上热搜，还是他出车祸那会，以祁伯阳的名字登上去的。
程喻年拉开车门，将口罩往上拽了拽，轻声叹了口气，“你解约了没？”
“我怎么可能解约？”宋遇愤懑不平地捶了方向盘，“违约金那么贵，我才工作几个月啊？砸锅卖铁都不一定凑得齐。”
还没等程喻年说什么，宋遇又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话，语气带着不服：“我被炒了。”
程喻年：“……”
还是自己走来得体面。
“恶心巴拉的公司！”宋遇把方向盘锤得咚咚作响。
“轻点儿。”程喻年开口制止道，“这是租来的车，你现在已经不在黄橙工作了，我可没钱给你分配保姆车。”
宋遇只得作罢，旋即“咚”的一声把脑袋磕在上面，声音委屈得仿佛铁饭碗被人端走了一样，他哀嚎道：“呜呜呜年哥怎么办啊……”
“至于吗？没必要这么伤心。”程喻年偏头看了眼窗外，嘴角挂着笑，“我又没死。”
“你是没死……”宋遇捂着脸，“我快死了……”
“行了，我先去拍戏，再不过去就迟到了。”程喻年下车，朝片场走去。
宋遇也下了车，他手里举着把撑开的伞，然后加快速度跟了上去。
虽说他们现在才刚起步，工作室八字还没一撇，但自家艺人的排面得先撑起来。
这么热的天，怎可以连个遮阳的助理都没有？
输人不输阵。
宋遇嘴角挂着浅笑，刚才那个坐在车里拿脑袋撞方向盘的人仿佛不是他一样。
在他明媚笑容的冲击下，程喻年也恍惚之间产生了脚底下的石子路，其实是戛纳电影节的红毯，就是有点硌得慌。
“hey～bro！”贺凉将剧本挡在脸前，另一只手冲他挥了挥，算是打过招呼了，“最近过得怎么样？”
“一般。”程喻年看着她，“你把剧本贴得离脸这么近，能看清上面的字吗？”
“这不重要。”贺凉故弄玄虚地晃了晃手指，“你只需要知道，我以后不会正脸面对你就是了。”
“为什么？”程喻年挑眉。
“……因为没有脸。”贺凉沉默半晌开口道。
程喻年捏住剧本，轻轻抽了一下，结果被贺凉拽得死死的，硬是没抽出来，他又用了不少力气，这才得以看见贺凉那张涨得通红的脸。
“你……跟杨俨，”他说得有些犹豫，“吵架了？”
“没有。”贺凉抿了抿嘴，否认道。
程喻年啧了一声，“我是不是说过你不会撒谎？真的太明显了，你待会演戏的时候可得演得像点儿啊，不然容易被喷。”
“你不生气？”贺凉难以置信。
“你们怎么都这么爱问我这个问题？”程喻年随性地用剧本给自己扇风，他撩了撩自己额前的碎发，“我很生气啊。”
“那你还……”
“生气一定要表现出来吗？”程喻年打断她的话，接着把剧本塞回到她怀里，“你再看会吧，我过去找冯导。”
贺凉怔怔地看了眼手上的剧本，又呆呆地抬头望着程喻年远去的背影，一时之间竟然被剥夺了所有的反应能力。
此时此刻，宋遇正混迹在化妆组那里，兴致勃勃地跟她们讨论起最近热播的韩剧，仅用了不到五分钟的时间就打入了化妆师的内部。
“韩国那边的妆容效果做得确实不错。”宋遇帮造型师整理衣服的同时，嘴巴依旧没停过，“咱们国内应该没这么厉害的吧？水平好点儿的，肯定早就被经纪公司招揽走了，就算有，应该也贵的请不起。”
“你是真的孤陋寡闻。”一名化妆师笑出声，“术业有专攻，有专门的化妆学校，如果你关注他们的官网，就会发现每年毕业上面都会发布很多学生的作品，一般下方都附带联系方式。”
宋遇双眼放光，“这样啊！”
看来程喻年的专属化妆师有着落了！
“哎你们知不知道刚刚程喻年过去找导演了？”负责整理器具的场务八卦的像是微博上活跃的营销号，“等会他肯定要因为这次闹出来的事情挨批。”
“冯导对他真的很偏心。”化妆师啧啧两声，“不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我都快觉得网上那些传闻是真的了。”
“什么啊，那种子虚乌有的事情你们都信？”宋遇荒唐到觉得词穷，“程喻年跟黄橙解约，黄橙气不过才发了这么多黑他的通稿。”
“就算是假的，对《野火》这部剧造成的影响也不可逆转，总之这顿批评程喻年是少不了了。”化妆师耸耸肩膀，“不换演员已经是冯导最后的仁慈。”
宋遇嗤笑出声：“要我看，冯导应该是怕他受到舆论的影响罢演这个角色。”
众人：“……”
现在吹牛都不用打草稿吗？
“嘘嘘嘘——”化妆师赶忙压低声音，“过来了过来了，先别说话！”
“你没受到外界的影响就好。”冯言笑道。
场务：“……”
这个场景真的比数学还要令人费解。
“刚解约的日子肯定不好过。”冯言叹口气，“如果没有专门的经纪公司做公关，一旦得罪了人，在娱乐圈很容易受到打压。”
“我知道一家很不错的公关公司，等你们成立工作室后，再介绍给你们。”
程喻年笑着应下了。
“愣着干什么？”冯言敛起笑意，微蹙起眉头，声音也变得严肃了很多，“还不赶紧上妆？今天的拍摄任务非常繁重，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
“啊？”化妆师这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哦！”她慌里慌张地打开化妆包。
“想不想喝点什么？”冯言冲程喻年问道。
“冰美式1shot。”程喻年闭上眼睛，静静地感受着软绵绵的刷子扫过自己的脸颊。
“行。”冯言说完就转身走了。
化妆师：“……”
我现在十分有理由怀疑程喻年养小鬼，因为我掌握了证据。
她跟场务对视一眼，互相从对方的眼底里看到了不可思议——太魔幻了。
可惜此时此刻的他们，并不知道更魔幻的还在后面。
全剧组上下几百号人，在这样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亲眼见证了冯导是如何在勃然大怒和慈眉善目之间做到无缝切换的，双标的像是程喻年手里捏着他的裸.照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写到7100+了，感觉要写吐了就没继续orz
晚安！！
明天六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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