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黎新握着他的手说:“戚明鹤, 我们试试。”
然后戚明鹤——
戚明鹤还没有反应过来。
他的反射弧在天边划了个遥远的抛物线运动,途中还有闲思考了一下:
柏黎新这衣服看上去和昨晚好像不是一套, 难道是在公司换过了, 是他那个姓顾的助理带来的吗?这个小助理还挺任劳任——
柏黎新刚刚说我们试试。
他心里突然跳出来个声音,轻飘飘的又重复一遍这句话。
我们试试。
戚明鹤不自觉的收紧了一下自己回握着柏黎新的手, 这么不轻不重的一个动作,就把柏黎新在他沉默的这么点时间中累积的尴尬和后悔都捏散了。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 就这么一直牵着柏黎新, 半天就憋出了个字。
“嗯?”
柏老师差点被气笑。
他在话说完后, 就看着戚总沉默着神游天际, 心跳也跟着坐了个七上八下的过山车, 被他这么一捏, 才发现自己刚刚跟个毛头小子刚告完白一样忐忑。
所以他们俩到底是谁先主动的, 戚总对这事心里有没有数?
柏老师有些狐疑的与戚总对视,十分勉强的在他看似严肃的眼神里看到了点迷茫, 和逐渐扩散的震惊。
他意识到看上去一向十分可靠的戚总,这会已经找不着北了。
他挑起一边眉,摆了摆自己和戚总交握的手,“戚总,醒醒神了,你刚刚做梦呢?”
“不是做梦。”戚明鹤皱起眉,飞快的接话道,“我都听到了,你不能赖账。”
柏黎新被他逗乐了。
“我怎么不能赖账了, 话是我说的,我还不能自己拎回来嚼吧嚼吧咽了?没见到人家都不情愿吗,我一厢情愿个什么劲啊。”柏黎新发现自己好像拿捏住了戚总的命脉。
他这会已经收拾好了自己刚刚那波澜壮阔的心理波动,好整以暇的开始优哉游哉的逗起了戚明鹤。
这人工作的时候嘴脸那么可恨,这会倒是迟钝的让他心痒痒。
“我没有。”戚明鹤终于回过神来了。
他手上没有放开柏黎新,而是突然收紧指尖轻轻一拽,把柏黎新拉得更近了几分。
“嘶——你动作别这么突然,我手上还端着水呢。”柏黎新有些忙乱的把手上的杯子放下,他半拧着身子,还没感受到杯底碰到桌面时,背上突然附上了一片温热。
他第一时间凭感觉丈量了下那块稍微有点灼热的热源,不大不小,还带着一股不容拒绝的力度将他向前推去。
是戚明鹤的手。
猝不及防与另一个急速跃动的心跳相贴的柏黎新有那么点茫然。
“你这是——”
“我听到了,陛下金口玉言,可不能反悔了。”戚明鹤声音里带着笑,用了个柏黎新意料之外的称呼。
柏黎新在他的肩窝处沉默了会,然后闷笑了两声,“你怎么知道的?”
问的没头没尾的,戚明鹤一边把拉着他的手,把柏黎新从半蹲着的姿势换成坐在沙发手靠上,一边笑笑的回答他:“之前不小心看到了你的群备注。”
柏黎新随他摆弄自己,回想了一下他们工作群的名字,奉天殿,再一想自己的群备注名,应天广运仁盛光孝皇帝,剩下的人从总管太监一直取到歪七扭八的各类官职,谁高兴的时候还能给自己换个位置坐坐。
一个十足的昏庸混乱皇朝。
以上都是吴总管吃饱了撑的某一次跑业务等飞机起飞的时候,绞尽脑汁作出来的妖。
……以前倒还好,但一被现役对象兼遭人恨的甲方这么一揭露出来,怎么这羞耻感浓度突然就高出了警戒值呢?
在柏陛下正在尴尬的时候,戚明鹤还笑了几声火上浇油。
“你笑什么?”柏黎新相当敏锐地垂下眼看向戚总。
“……我想起了高兴的事。”戚明鹤一本正经的说道。
“你老婆生了是吗?”话赶话嘲讽完之后,柏黎新才感觉到不对劲。
但是已经晚了。
戚明鹤几乎是一字一顿地慢吞吞回答道:“我老婆想生那我们就生,我没有意见,你说是吗?”
柏黎新额角的青筋跳了跳。
我说滚,你听吗?
刚脱单的老光棍上杆子爬怎么这么熟练,刚给个试用工的工牌,就已经厚着脸皮自动转正上岗了。
戚总刚签上的感情合同隐隐有了要被撕票的征兆,但在商海沉浮多年,他看着柏先生那张写着即将恼羞成怒的脸,心里的危机感已经开始疯狂拉响警报。
“你今天的工作结束了么?”转移话题是解决即将发生的矛盾的最优解,“现在出发,我定的餐厅时间刚刚好。”
柏黎新攀升的怒火一滞,这么一提醒,他是有点饿了。
他看了看时间,也到了该下班的时间了,今天要看的文件他看了个七七八八,好像没有什么需要他第一天入职就开始加班的。
“差不多了,等我换个衣服,你先下去等我吧,记得我的车牌号吗?”柏黎新站起身走回自己桌前,把散乱的文件收拾了一下,看完的图纸都放到顾西饼的桌上等他明天收拾,转头询问的看向戚明鹤。
“嗯,记得,那我先下去等你。”戚明鹤点了点头,站起身向门外走去,在门口时突然想起了什么,“穿厚实点,最近晚上的风还是有点冷,我来的时候外面还在下小雨。”
柏黎新不由的笑了起来,“好,知道了。”
他拉开自己办公室里的小衣橱,本来顺手拿出的是自己平日里惯穿的那套衣服,他捏了捏外套的薄厚,犹豫了一下,还是塞了回去,拿了另一套更厚实些的。
直到走进卫生间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一直都是含着笑的。
柏黎新对着镜子愣了两秒,他好像与这种轻松惬意的喜悦暌违已久了,久到自己看到这张笑脸时,都有些陌生了。
应该,也有大半年了。
从接下云水落月开始,他的工作和生活就被根不知道哪个泥潭里捡的棍子搅成了一池浑水,所有一切都彻底脱轨,与正常和平静成了八竿子打不上的关系。
疲惫和冷漠是生活的主旋律,多余的情感不是没有,只是都被挤兑的所剩无几。
但是事情好像从一个多月前,他替吴飞接下启明的那个单子的时候开始,就变得不对劲了。
从一潭死水到鸡飞狗跳,中间好像没什么过渡,戚明鹤就披挂着一身的意料之外闯了进来,紧锣密鼓的让他这些天来过的异常的充实,各种意义上的。
他好像已经很长时间没想起过那些糟心的人或事了。
柏黎新不紧不慢的换上衣服,思索着这些天自己的变化,最后抬起头又看了看镜子,冲自己轻松地笑了一下。
他终归还是踹破了那个门槛,又开始向开阔的上坡爬了。
戚明鹤在离开柏总监的办公室后,倒没有着急的一路直奔地下停车场去,他在柏氏来往的员工们好奇的目光下,站在门口不动声色的不知道想了会什么,然后等来了一声疑惑的问句。
“……戚先生?”
戚明鹤抬起头,看到个一身职业套装的女性手上拿着文件夹,站在不远处,满脸困惑的看着他。
戚总在记忆里扒拉了一下,认出了这位女士。
是柏氏总裁柏英毅先生的胡助理。
他冲胡助理点了点头,然后简短的回应了一下,“胡助理,您好。”
胡助理看上去更迷惑了,戚总这态度,看上去也不像是来他们公司有事的样子,那他这会出现在这是干什么?
来都来了,商业问候也要问上个两句。
“您好,您有什么事需要帮助吗,不如去接待室喝杯茶?”
“没有,我只是在等我的恋人下班吃饭而已,不必打扰了。”
哦,人家来接对象下班的,没有跟柏氏有什么商务接洽的事。
胡助理下意识地微笑了一下,“这样啊,那您请便。”
她刚想转身离开的时候突然想起了个问题:
戚明鹤不是他们金融园区知名钻石王老五吗,老光棍一条哪来的对象?
八卦扼住了她的脖颈,好奇拖住了她的脚步!
她扭个头,刚扯开了一个微笑想开始套话:“那个……”
话还没说出来,就看见戚明鹤背后的那扇门突然打开,里面出来的人显然被这个杵在门口的沉稳背影吓了一跳。
“不是让你在下面等我吗,怎么在我门口罚站呢?”
这人边嘟囔边从戚明鹤的身后绕出来,边把手上拿着的外套往身上套。
“我不太记得路了。”戚明鹤面色不改的扯着谁都不信的淡,然后伸出手帮这人理了理有些凌乱的领子,“反正也没有很久。”
“唔,行吧,驾照带了吗,带了的话待会你开车吧,我有点累。”柏黎新不在意的打了个小哈欠,然后摸了摸兜,理直气壮地把车钥匙掏出来塞进自己新鲜出炉的男朋友手里,然后一抬起头就看到一个有些眼熟的女士有些错愕的看着自己。
“胡助理?有什么事吗?”柏黎新有些纳闷的看着他爸的助理正神情诡异的盯着自己。
“啊,啊?没,没事啊,您要走了啊。”胡助理有点结巴的接话。
这八卦过于沉重,今天的信息接收量已经超载了,她只是个平平无奇的社畜罢辽!
柏总监听了后,动作有些迟疑,莫名突然有种被抓住早退的心虚感,“是啊,下班了,你是有什么文件要给我吗,我需要留下来先处理?”
“没有没有,我只是路过,路过。”胡助理干巴巴的笑了两声,眼神在那两个气定神闲的人之间无神地飘忽着,然后胡乱客套了两句,转身拔腿就走。
必须走!现在走!柏大少爷的感情生活与她无关!她不需要知道更多了!
胡助理两眼发直的上了电梯,回到了自己工作的楼层,这才缓缓地从优质成功人士内部消化的消息冲击中清醒过来。
害,这个世界果然还是讲究门当户对,钻石王老五的良配果然就是钻石王老五啊。
仔细一想,这个逻辑并没有哪里不对噢。
“叮铃铃——”
胡助理打了个机灵,按下自己桌上的电话,“柏董?什么吩咐?”
“柏黎新那边怎么样了,安排都妥当了吗,他有没有什么别的要求?”
“柏总监看上去很满意您的安排,没有提其他要求,就是想给他的助理在人事部挂个号。”胡助理谨慎的回答道,没有提起大少爷去找小柏总茬的事。
电话那头像是松了口气,听上去多了那么几分轻松自得的说:“我知道了,挂号就挂上吧,柏黎新和柏黎清现在都还在公司吗?”
“小柏总还在,柏总监他——”胡助理犹豫了一下,还是老实作答,“他已经走了,跟启明的戚总一起离开的。”
“启明的戚总?戚明鹤?”柏董听得一头雾水,“他来了?然后跟戚明鹤一起走了?”
“是的,戚总说来等恋人下班吃饭,然后他们一起走了。”胡助理将实情脱口而出,然后意识到好像哪里不太对。
电话那头沉默了半晌,然后幽幽的问道:“恋人?戚明鹤?”
坏了,不是门当户对,是豪门私情!她成了告密的小丫鬟,打鸳鸯的那根棒子!
“小胡啊,你能不能查查,他们上哪吃饭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胡助理:老板,我们是正经企业,我是个平平无奇的助理,并没有搞情报工作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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