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这世间的事情,多是怕什么来什么。

    日向佑一轻叹一声,浅浅的叹息连带着喉间的痒意,倾泻如连绵山峰,不曾间断。

    他将油纸伞倚放在门前最显眼的地方,仅仅是为了让日向宁次不冤枉他淋雨回家。

    他咳得厉害,最后也恼了从自己口中发出的吵人声响,干脆从衣袖里拿出友人送的手帕,粗暴地堵住唇舌,于是便只有细碎几声遗漏了。

    日向佑一一手捂住嘴唇,一手将自己书房的门打开,黯淡灯光之下,地板上以血绘制的古怪阵法,为这件杂书草稿堆放一地的房间添了几分神秘。

    他捏了捏鼻梁,丝毫不在意被自己赤足踏过的书本卷轴,也不在意阵法上血迹被自己踩得歪歪扭扭。苍白与暗红凌乱地交汇在脚心,他径直走进去,又随便找了个空位窝入其中。

    弟弟君估计又顶着风雨去训练场加练,或是下忍的抓狗找猫诸如此类的任务还没完成。

    总之,他并没有在家待着。

    越小的房间,一旦缺乏人气便更为孤寂。

    若是屋子大点,还能安慰自己是占地面积的缘故,指不定再去探索几步便能发现一两个人。

    可屋子小了,便不可以自欺欺人了。

    日向佑一将手帕拿下,眼神无所谓地落到上面的血红上,然后随意将其都在垃圾桶里,习惯性地拿出PFP。

    他明确自己并非网瘾发作,只是想看看有没有新的消息罢了。

    不过……

    他看了眼不停滚动的聊天组气泡,挑了挑眉。

    又有新人进讨论组了?

    [组织只有我一个非卧底]……不至于到这个地步,你一枪崩掉那些家伙不就好了。

    [田中太郎]非卧底君不是这样子的啦!呜,谢谢大家的建议,我会好好和学弟说清楚的,还有课业待解决那我就先下线了,拜拜。

    [掠风劫尘]下次见哦,太郎君。

    [罪歌]……………………

    [被憎恶才会幸福]说起来,罪歌酱从新人进群就一直打省略号,却没怎么说话,这是怎么了吗?

    [罪歌]母…………

    [手撕魔神柱]唔,不好意思打扰一下啦,我有一个问题,同一个世界的人会在这个“反派聊天组”出现多个以上吗?

    噫。

    这一点的话,确实值得深思。

    看到屏幕上的问题,日向佑一心下一动。

    如果可以的话,就证明聊天组成员所在的世界可以容纳不止一个“具有某种特质”的人。

    那么,他是否也可以利用自己的体质,凭借聊天组这个依托,定点穿越到他们的世界呢?

    [被憎恶才会幸福]虽然不能告诉你群里谁是和我同一个世界的人,不过手撕酱这个问题我可以明确回答你是“有的”。

    [罪歌]………………母。

    [里希特大人天下第一]呵,我倒是期待能在现实中,遇到和我同在这个讨论组的人类了。

    [掠风劫尘]呀嘞,居然是里希特君吗,好久不见了。

    [被憎恶才会幸福]哈哈,厌人症患者出现了啊。

    ……

    日向佑一兴致缺缺地扫了眼接下来的话语,多半都是些没有营养的寒暄,他伸了伸懒腰,将PFP重新化为黑泥。

    木门处传来咯哒的开锁声。

    是日向宁次回来了。

    他身上带着密集而微小的伤痕,绷带严严实实地遮掩住右手,黑色柔顺长发正不停地滴落水珠。

    “我回来了。”神色冷凝的少年轻声说了一句,将装着打包好的鲱鱼荞麦面的袋子递给从房内走出来的佑一,“你又去了族地吗?”

    “有样东西已经拿到手了,之后再也不回去了。”佑一早就将遇到过的大筒木舍人抛之脑后,只想起了自己拿了千手柱间的细胞还没开始实验。

    算了,等最近几天赶紧试试吧。

    看过了转生眼,他的实验突然就索然无味了。

    佑一接过袋子,转身走向厨房内加热两份便当,漫不经心开口道,“对啦,我准备了惊喜给你哦,宁次君。”

    日向宁次前往浴室的脚步突然一顿,语气里带着犹疑:“……南瓜汁?”

    虽然以兄长的个性,会给他做南瓜汁并不意外,但最好别是。

    否则他绝对会让男人一起陪他受罪的。

    日向佑一笑出了声:“我在你心里就那么不靠谱吗,还南瓜汁?请放心吧,是一样大家都想要却都求不到的好东西。”

    想要却都求不到?

    日向宁次心里骤然产生些许不祥的预感。

    但是听兄长的声音,显而易见,对方很是期待,也很是开心。

    光凭这一点,便足以让他微妙地生出即便是被坑也要让青年更高兴的念头。

    甩甩脑袋,日向宁次干脆不去想这件事,直接进了浴室淋浴起来。

    他今天回来得晚,并非是去加训或者完成任务,而是因为一个分家的人。

    他并不认识男人,但对方的白眼和被忍者护额掩饰住的额前,却彰显对方如同自己一样,也是分家的人。

    男人于无声无息间靠近了他。

    他的神情很是疯狂,意识也不大清醒的模样,在训练场后方抓住他之后便一直念叨着日向宁次听不懂的话。

    但他却愤怒地哭嚎道:“你怎么和他一点都不像?!为什么你还活着!”

    男人言语中的“他”是谁?

    日向宁次心里有两个名字,一个是他的父亲,一个便是他的兄长。

    那么,男人究竟是指哪一个呢?

    如果指的是兄长,如果他要伤害佑一……

    日向宁次咬了咬下唇,眸色晦暗。

    “宁次君,还没洗好吗?”

    日向佑一等了快半个钟头,无聊到几乎快打了个哈欠。他掰着手指头一个个细数自己接下来的计划有无遗漏的点,直到重复了第三遍,才忍不住跑到浴室门前问道。

    日向宁次寻声抬头,便看到他的兄长探头进来的模样,腾腾雾气温柔地舔舐过青年苍白的脸蛋,将他的眼尾熏成绯色。

    日向宁次原本想说的话顿时忘得一干二净,只催促青年赶紧离开:

    “我好了,你快点走开,别看进来!”

    “好的好的。”佑一顺从地折返,临走前还故作好奇开口,“宁次君这是害羞了吗?”

    “快走开!”

    噗。

    他真可爱。

    日向佑一被他的反应逗乐,忍不住露出笑容。

    弟弟君着实可爱,这也是为什么他没有因为日向日差的死,漠视之后所有一切的缘故。

    还是小小只的,脆弱得一触即倒的小男孩,轻轻又固执地牵起他的手,在无声中给了他一个灼热温度与饱含不安恨意的拥抱。

    这大概就是……亲人?

    日向佑一并不能理解,但不妨碍他喜欢那种难以言说的情感。

    丧失了愉悦之后,也就只有弟弟君的暖洋洋能让他稍微产生那么一点儿饮鸩止渴般的欣喜了。

    “你刚刚为什么突然闯进来了?”

    恢复了往日平静的日向宁次和兄长并排坐在餐桌上,看着青年亲手为他盛的味增汤,挑了挑眉。

    “今天心情很好吗?”

    日向佑一托腮,对于面前的便当全然无视,他本就不太需要进食:“是心情很好哦,一想到未来的场景就很开心。”

    “对了,宁次君,赶紧吃吧,我还有事情想对你做呢。”

    日向佑一其实不心急,只是担心自己的身体等到深夜可能会突然崩坏。

    更何况,事情能早点解决不是更好吗?

    食不言寝不语。

    一顿饭的时间在无言之中便吃过去了。

    日向宁次看了看兄长碗里还剩大半的鲱鱼荞麦面,叹了口气。

    “你又吃不完吗?”

    “请不要在意这个,好歹我喝了两碗汤哦。”

    “汤怎么可能管饱。”日向宁次忍不住道,“你这个笨蛋。”

    “嗨嗨。”他的兄长摆摆手,将一次性饭盒递给了他,眼尾上扬盛满了期待,“你吃饱了吗?”

    日向宁次起身,无奈道:“我知道了,就当做夜宵吧。话说回来,你要给我看什么东西?”

    不知缘何,他的心脏在问出话来的那一刻,跳动得厉害。

    仿佛与他面对面的不是容貌昳丽,他所爱的兄长,而是凶残丑陋,浑身散发出杀意的恶物。

    “惊喜啊……是解开笼中鸟的咒术哦。”

    黑发白眼的男人平静道,神色依旧温柔。

    短短的话语,却如同惊雷轰炸耳畔。

    日向宁次颤着唇,难以置信地呆呆注视着眼前的兄长,声带仿佛被堵塞住,不能出声。

    他在心里否认兄长的话语,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佑一究竟,知不知道他自己在说什么?

    笼中鸟这种东西,怎么可能解得开?!

    束缚了分家上百年的咒术,在根本上害死了父亲的咒术,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

    但是。

    但是在他的视野里,兄长的神情便如同他告诉自己父亲已死的时候那样。

    坚定,又温柔。

    “……”

    日向宁次张了张嘴,而后无言地闭上。酸涩冲锋陷阵攻上了他的鼻头,被摈弃多年的某样情绪占据内心。

    他的兄长看着他丢人的模样,甚至笑出了眼泪。

    “宁次君,相信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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