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岐山困局锋芒显(5)

    接近午时,林羲望了望远处,问道:“我师父怎么还不到?”

    赵晏也是等得有些不耐烦,道:“不应该才是,无涯我是通知了的,他一向不大会迟到的。”

    林羲道:“长老未齐,耿宗师辞位可以吗?”

    赵晏道:“其实也是可以的,只是怕他反对,便有些棘手了。”

    林羲看了看坐在一旁的另外四位长老,有些汗颜道:“可这四位长老若是来个三比一还好,若是给我来个二比二,那是真的麻烦。”

    赵晏道:“还真的很有可能的。”

    林羲急得跳脚,道:“我师父到底在干嘛呀!这都什么时辰了,风荥不是跟着他吗,怎么会让他迟到这么久呀!”

    赵晏道:“也不管了,万一是个三比一,你师父来了也改变不了什么,直接开始吧。”

    林羲自知赵晏的能力,能够稳住大局,应允道:“走一步看一步吧,我就不信他还能不来了。”

    这话刚说完,便听到人群中一阵喧哗,几人齐齐扭头看过去,见到来人时,魏无羡眉头皱了皱,道:“还真来了。”

    林羲踮起脚尖,道:“果然,看来是打算先发制人了。”

    来人一身金星雪浪家袍,于众人中显得格外惹眼,赵晏拦住林羲,先一步上前道:“金宗主,这是药宗内事,还请避嫌。”

    金光善手里的扇子摇了几下,道:“金某不过是来看个热闹,诸位不会介意吧。”

    话音刚落,便有几名世家弟子站了出来,道:“此处竟能见到金宗主,当真是三生有幸。”

    林羲淡淡地瞥了一眼,转身找个位置坐下,想着先看看这群人怎么演。

    金光善笑道:“不过游历至此,见济世堂这般热闹,就过来看看,这位公子看着气度不凡,金某记性差,不知是哪家的公子?”

    为首的弟子笑道:“金宗主谬赞,晚辈万陵秋之宁。”

    林羲闻言蓦然抬头,秋之宁是秋之意的弟弟,这件事牵扯竟然牵扯到了秋家,倒是出乎她的意料了。

    金光善亦是一惊,道:“万陵秋氏,射日之征中居功甚高,金某也是难得能够结交呀。只可惜……”

    林羲端起茶盏,轻轻吹散水雾,听金光善继续道:“只可惜,秋家多名弟子在射日之征中牺牲,不然都如秋公子这般,实是我仙门之幸呐。”

    边上有弟子附和道:“是啊,都是琅琊的那场瘟疫,不然秋家大公子怎么会……”

    秋之宁并未继续说话,反倒是接下来为琅琊瘟疫中牺牲的修士叹息的声音一浪盖过一浪,随即不知是从哪个角落里,有人说了一句,“若非岐山济世堂将忍冬草收购殆尽,琅琊瘟疫也不会死伤这么多人。”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纷纷看向了济世堂,就连金光善的眼神里都多了几分窃喜。

    林羲定了定神,依旧没有起身,朝几位长老微微一礼,看向金光善道:“岐山济世堂当初做了什么?诸位竟无一人想听真相吗?只愿听着莫须有的流言蜚语?”

    人群中一个声音道:“还能有什么真相,定是岐山济世堂被温若寒收买了,依我看,这耿宗师压根就是温家的走狗!”

    耿宗师闻言冷冷地“哼”了一声,道:“走狗?我看你如今的模样更像一条狗!”

    魏无羡在旁笑了一声,道:“诸位是不是忘了,今天的主角,是耿宗师呀!耿宗师因琅琊瘟疫失职太过,故而辞去药宗宗师之位;这济世堂被诸位公子们搅得鸡犬不宁的,所以散了得了,这是人家药宗的事,你们一个个急什么?是怕人家跑了?还是想着先恶人告状强按罪名?”

    魏无羡一说话,周围顿时安静了下来。

    金光善冷冷地瞥了一眼过去,道:“魏公子,恰如你说,这是药宗的事,那你在这做什么?”

    魏无羡道:“本来嘛,和金宗主一样,看热闹的。”随即语气散漫得不成样子,道:“可是金宗主你知道,魏某一向敬仰仙门的诸位前辈,对您,也一样,自然是您说什么,我便不由自主地心向往之,哎呀,这是一个不小心跟着您管了药宗的事儿了?那可真是过失大了,该罚该罚啊,就罚我一天不能喝酒!”

    金光善的脸顿时红一阵白一阵,正要开口,便听到林羲开口道:“金宗主虽有心助药宗,可实在不是林羲无礼,药宗与玄门间一直都有协议,凡是药宗事,玄门不可介入;玄门事,药宗亦不能参与。”

    金光善冷笑一声,“难不成药宗还能与所有仙门订立协议不成吗?”

    人群中顿时有一人道:“自然是有,金宗主若不信,大可看看这上边是否有当年金家先祖留下的印章。”

    林羲心中一喜,自己要的东西到了。抬眼一看来人,怔了怔,不是赵琮是谁。又是一惊,赵晏说是让自己的侄儿送来,可送来的人是赵琮,她知道赵琮的家世显赫,竟不知他竟是赵家的人。意外之余忍不住看向赵晏,她很清楚地记得赵琮说她姑姑很欣赏当年她那份卷子,那这姑姑岂非就是赵晏了!

    金光善从赵琮手里接过卷轴,摊开看了一眼,道:“可是不知这琅琊瘟疫一事,耿宗师可有参与其中?若有,便是药宗先越界的。”

    林羲愣了愣,淡淡地看了耿宗师一眼,低声道:“谢言安危,均在宗师一念之间。”

    耿宗师缓缓起身,走至众人前,对着秋之宁先是一礼,道:“琅琊瘟疫,乃是我违背了药宗祖训所致,大丈夫立于世,我敢做,自然敢当。”

    虽未言明事情始末,可在座的人均已明白,耿宗师这是承认了自己参与了琅琊瘟疫的预谋了。

    秋之宁道:“我秋家十余条性命,可都因耿宗师您的一己私心,葬送干净了。”

    耿宗师道:“要想建大功业,哪能没有流血牺牲,哪个世家如今的地位,不是踩着鲜血枯骨上来的,就拿你们秋家而言,若无他们的牺牲,秋家有如今的地位?”

    秋之宁负手道:“秋家的人,自然不能白白牺牲。战争不可避免带来伤亡,我秋家男儿并无一人想过退缩,疆场征战,马革裹尸在所不惜,之宁不过想给秋家英魂讨回公道。”

    金光善忙接道:“秋公子放心,这件事,金某定然给秋家一个交代。”

    秋之宁行礼道:“多谢金宗主,只是金宗主的交代,早已给了。”

    闻言,林羲忍不住朝秋之宁看过去。只听他继续道:“琅琊瘟疫,一半错在药宗,一半错在温家,非是其中一方可以造成,金宗主剿灭不夜天城,已经告慰了已故修士的在天之灵,之宁今日,只想要药宗的一个交代。”说着,边看向几位长老,道:“耿宗师,不知药宗如何处置。”

    秋之宁一番话下来,金光善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开口,缓缓道:“金某以为,不妨以命抵命,如何?”

    林羲看向金光善,定定道:“药宗自有规章,不劳旁人操心。”

    耿宗师缓缓走至济世堂前,灵力聚于掌心,抬手一挥,济世堂的匾额登时化作齑粉,耿宗师看着空中的飞散的粉尘有些出神,道:“自今日起,岐山济世堂解散,我亦不配为师,我的徒儿,尽数于药宗除名,子孙三代,不可再入药宗,岐山济世堂其余一干人等,自谋生路。”说完转身朝几位长老遥遥一礼,道:“几位长老,意下如何?”

    几位长老中,徐长老年纪最长,见状,徐长老起身道:“药宗行于世,为的是兼济天下,行医救民,我药宗本不该有此种事情发生,可尔为一己私欲,将药宗的祖训置之度外,枉顾圣贤祖师的教导,况又为药宗宗师,自当加倍惩戒,以儆效尤。可念尔在岐山多年,多有建树,将功抵过,死罪可免,但活罪不可逃。”

    金光善眼睛眯了眯,“那不知耿宗师,作何处置?”

    耿宗师缓缓道:“我自请前往琅琊战场,做一守灵人了此残生,也算是赎罪吧。”

    林羲看着这一幕,又望了望不远处她安排的人,朝她微微摇头,登时疑窦丛生,按照她的计划,本该还有一场大戏,可似乎完全不需要上演了。而且,她似乎判断错了一件事。于是道:“耿宗师,依药宗律,您还需得受诫鞭七十。”

    耿宗师笑道:“我知道。”

    林羲转头向金光善道:“金宗主,余下的事情,药宗自会处理,金宗主事务繁忙,手底下的人也多要管教,林羲便不送了。”

    金光善摇了摇折扇,一脸笑意,道:“我手底下的人,自然我让他们做什么,就做什么,听话得很。”

    魏无羡一把陈情横在林羲和金光善之间,道:“是吗?那和我的凶尸差不多,我让他们做什么,就做什么,确实听话。”

    金光善冷哼一声,看向林羲,突然笑道:“林羲姑娘,后会有期。”言罢,转身离去。

    随即众人也是纷纷散去,秋之宁临走前特意朝林羲一礼,飘然而去。

    林羲顿时松了口气,几人面面相觑,赵晏忙道:“不是说好的有一场大戏吗?”

    魏无羡一拍脑袋,“好像是有人插手了。”

    此时负责导演那场大戏的人这才挤了过来,道:“方才一位公子过来,把人都叫到茶馆喝茶去了,说是他们主人自有办法,还说……”

    林羲看了他一眼,道:“还说什么?”

    那人道:“还说您的方法实在是集繁杂乱俗于一体,比起他的实在差远了,所以索性把哥儿几个叫到茶馆了,说是喝完茶各回各家便是,还让我同姑娘带句话来着,说是什么长得好看的不一定办事儿靠谱,姑娘以后找几个丑的,靠谱点。”

    林羲摸了摸下巴,没理会最后那句话,觉得自己的法子挺不错的呀,虽说有些可惜,但也算是圆满解决了。于是道:“那你可知,方才秋之宁为何会在此?”

    赵晏在一旁道:“这位秋公子来得倒十分及时。”

    林羲看过去道:“何解?”

    赵晏道:“以前从未见过他来闹事,今日他说的话不多,却是句句将药宗和玄门割裂开来,看似是为玄门出头,实则在帮药宗。”

    林羲疑道:“我们药宗与秋家也没什么来往,难不成是路见不平?”忽又想起蓝曦臣告诉过她,自己对秋之意有恩,秋之宁来岐山,莫非是秋之意的意思吗?

    耿宗师在一旁道:“秋家的人,没一个简单的,他们自己家里的事都是鸡犬不宁地闹,日后遇见,能避则避。”

    林羲这才有些难为情,道:“耿宗师,昨日我是不是误会你了?”

    耿宗师笑道:“金光善那样的人,我是看不上的。我们确实有来往,他的手下屡屡骚扰济世堂,我去和他讨说法,他说若我归顺于他,此后便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药宗要入世,可入的不是金家的世。他今天来,若没有中途杀出个秋之宁,将金光善的话堵得死死的,怕今日没那么容易结束。”随即顿了顿,又继续道:“温若寒被你们诟病甚多,可在我看来,唯有他有资格让我归顺。”

    林羲道:“耿宗师为了谢言,实在良苦用心,只是此后断了谢言的前途……”

    耿宗师道:“他的前途未断,谢言,已不是我的徒儿了。”

    林羲愣住,“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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