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听雪被动静一吵, 抬头, 就见两个男人一左一右将她围在中间。
“小妹妹,来,喝杯好东西。”其中一个男人倒了杯酒,不怀好意递到她面前。
夏听雪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知道现在自己处境危险。
她不敢胡乱惹怒两个男人, 那对自己没好处。
只冷静道:“谢谢。不过我哥哥待会儿就来接我了,我不能喝酒,他会凶我的。”
明里暗里告诉这两个猥琐男,再不走,一会儿就有人来揍他们了。
夏听雪说完,快速站起来, 要朝舞池那边走。
她得赶紧跟采采、乔诚汇合。
可惜那两人在舞池里斗舞斗嗨了, 这边的角落光线又暗, 根本看不清状况。
其中一个男人抬高腿,拦住夏听雪的去路,笑得很油腻,“那陪哥哥喝一杯,喝完就让你走。”
另一个男人则站起来, 端着酒杯,送到她面前。
夏听雪脸色煞白,控制不住地吞了下喉头。
良久,她硬挤出一个无害的笑,“好, 我喝。”
她接过酒杯,手一扬,全泼到站着的男人脸上!
脚也没闲着,直接踹开另一个男人的腿,终于突破了包围。
可夏听雪到底是女孩子,力道不及男人,下一瞬就被满脸酒液的男人从后扳住肩,死死抓住。
“还敢泼我?给脸不要脸!”
这一幕,恰好被正要去送酒水的李灵灵撞见。
她在len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大胆的客人,一时也被吓得手足无措,却没有立即上前来帮忙。
夏听雪和李灵灵无声对视一眼,空气中气流激荡。
直到见李灵灵转头走掉,她才彻底死了心。
另一个男人配合着灌她酒,强硬掰她的嘴。
夏听雪怒目,像暴躁的小兽,狠狠咬住那男人的手。
男人恼羞成怒,把手从她牙齿下救出来后,嘴里更是不干不净地开骂:“妈的,知不知道老子是谁?!还敢咬我,老子今天非把你弄……啊——”
上一秒还在嚣张的男人,猛被一股大力扯开。
紧跟着,他抓着夏听雪肩膀的手,被面容阴戾的江度制住,移开。
他一言未发,平静得仿佛是雪山脚一泊沉睡的湖。
深敛的眉心,是情绪唯一的发泄口。
转瞬间,他冷白色的面庞肌肤,白到几近病态,力道完全蓄到右手。
“咔嚓”、“咔嚓”——
紧凑利落的两声。
就像敲在夏听雪耳膜上两个简单的鼓点。
她眼睁睁看到,江度掰断了那男人的两根手指。
另一个男人过来帮忙,提起酒瓶要砸江度,却被他反手一拧,按在地上。
江度抄起滚落在地上的酒瓶,用力朝地上一磕,砸碎,只剩个酒瓶茬,龇开不规则的玻璃边。
他此刻冷色调的两片眼睑,一动未动,像两弯等待坠落的晨月。
下手却精准狠辣,将酒瓶茬扎进那男人的大腿。
江度白色的衬衣下摆,被溅了点血珠。
极少的几点瑕疵,毁了他整件衬衫。
真叫他觉得不体面。
夏听雪望着这一幕,心潮翻涌,太阳穴也在突突狂跳。
出门前那个口口声声说着“卑微的我”的江度,那个温驯、无助、憧憬着她的江度,此刻完全暴露了另一面。
戾气、霸道、狠辣。
他的面容,褪下纯情、羞赧的潮红后,是阴沉森然的冷白色。
只在她面前,假装脆弱、伪装卑微而已。
她对他的认识,从来都是片面的。
这个认知,让夏听雪陡然生出一股无力感来。
两个男人撕心裂肺的惨叫,像一把斧,霎时劈开夜店嘈杂的空气。
动感的背景音乐,愈发鼓噪。
周围的鼎沸人声却逐渐消弭,注意力被这处的动静吸引。
江度解决了两个男人,转过脸来,眼神邀功般望向夏听雪。
当看到她眼底的错愕和惊惧,他才后知后觉想到要收敛。
眼底炽烈的火,一点点熄灭。
他平静下来,乖乖走到她面前。
像一条耷拉着耳朵、乖乖认错的小狗,狼狈、落魄。
他眼帘垂下,密匝纤长的睫毛,根根分明,凸显出他人畜无害的温顺气质,给人丝毫没有侵略性的错觉。
可放在此时此景下,反而更叫夏听雪心惊。
“我……我……”江度试图解释,最后还是前功尽弃,只不安地垂着头,可怜巴巴不敢看她。
夏听雪蓦地又有了罪恶感。
他是为了救她。
她替他想好解决措施,别别扭扭说:“下次再有这种情况,不要亲自动手,叫人来处理就好。”
江度根本不用考虑,“好。”
从夏听雪被抓住算起,前后也不过五分钟。
要真计较起来,暴力手段还真是好用。
李灵灵并没有真的袖手旁观,最后还是叫了经理过来。
经理在李灵灵的带领下,现在才一脸惶恐地赶到现场,边小跑边咕哝:“我的妈呀。”
连徐采采和乔诚也赶了回来,看到江度出现,都是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徐采采担心夏听雪,看到地上一片狼藉都快急哭了,懊悔得不行。
她上前就抱着夏听雪,不停地问:“夏夏,你没事吧?”
乔诚现在也很自责,“对不起,是我疏忽了。”
他跟徐采采玩得太疯,差点害了夏听雪。
经理更是诚惶诚恐,赶紧叫人扶起地上的两个男人,对着江度就差跪下来了。
在场大大小小好几位爷,就连惹事的两个男人,也是有点家底的富二代,他哪个都得罪不起,只能苦着脸两方赔罪,想息事宁人。
可经理这和事佬还没开腔,被掰断了手指的男人,红着眼面目狰狞,竟抄起一个酒瓶,瞄准夏听雪砸过来。“老子他妈今天弄死你!”
他知道江度身手好,能躲过去,就掉头对女人下手。
天真地以为,打了人就能出这口恶气。
江度就站在夏听雪身旁。
可他并没有挥拳格挡开发狂的男人,反而是在酒瓶落下时,紧紧抱住夏听雪。
替她挡掉了这一击。
酒瓶炸裂的同时,江度耳根后面流了血。
触目惊心的红。
满地都是飞溅的玻璃渣。
片刻间。
啤酒的涩气,布满他整个背部,再挥散到空气间,刺激着周围人的感官和情绪。
夏听雪被江度死死锢在怀里,毫发无损,却连伸手抱他都做不到。
她只能被动地仰头看他,眼角用力到几乎张裂,瞳孔也被一层水汽裹住。
她很害怕,喉头都在颤抖,明知故问:“你在……做什么?”
为什么又像第一次见面时那样,以这种会伤害自己的形式来救她?
他不要命了么?!
“你叫我不要亲自动手,我现在有听你的话。”江度居然是讨表扬的口吻,低头朝她笑,带着纯粹的孩子气。
他是完全没有原则的人。
或者说,夏听雪就是他的原则。
他是不觉得疼的,反而有种取悦到她的满足感。
能完成她企盼的事,对他而言,就是莫大的荣耀。
这一次,酒精彻底引爆了气氛。
“我艹!你他妈找死!”
乔诚头皮发紧,再也没忍住,一拳挥向砸人的那个男人。
他可不管是谁先动的手。
度哥是他从小到大发誓要打败的人。
这他妈,他还没揍到手,居然被这恶心家伙给打了?!
连徐采采也恶狠狠过来踹两脚,气得不轻。
她已经偷偷给徐灵书打了电话,一会儿就到。
就算是打她亲哥,也不能打度哥!
就连李灵灵,都在暗暗帮乔诚助威,明里暗里拦着要去拉架的经理。
场面一度失控。
好在经理及时叫人过来,拉开了两位马后炮选手,才没把事情闹得更大,赶紧派人送那两个挑事的男人去医院。
他也很无奈。
明明是惹事的两个富二代,伤亡更惨重。
怎么在场的几位,还一副同仇敌忾、众志成城共渡难关的架势?
就在这儿,乔诚的电话响了。
是乔语打来的,问他在哪儿,和什么人在一起,她刚到len门口。
乔诚知道姐姐是来查岗的,立马把江度拉出来当挡箭牌,“我跟度哥在一起呢。”
“江度?”
可能是知道她爱来这里消遣,乔语从没见过他在len出现,此刻当然好奇。
乔语不由加快了脚步,“他来做什么?”
“是来……”乔诚语塞,这才意识到这个问题。
他换了个说法:“刚刚这里出了点事,度哥被人打破了头。”
乔语声音拔高:“怎么回事?”
“就有人欺负夏……”乔诚说到一半,卡了嗓子。
对啊。
有人欺负夏听雪,度哥着什么急?
徐采采灵机一动,“夏夏是他妈妈那边的表妹,前不久爸妈都没了,才孤苦无依来到A市投靠哥哥。人家才不像你,没点担当,就知道马后炮!”
乔诚不服气,又跟徐采采吵起了嘴。
乔语在电话这头,也听到了徐采采的话。
她知道一点江家的事。
江度的生母其实是嫁过人的,只不过结婚没多久就死了丈夫,她被婆家嫌弃命不好,所以一个人到A市来谋生。
到江家做工时,她被江父强了,才有了江度。
孤儿寡母,江母也没有什么生存能力,身体也不好,只能没名没分地留在江家,母子俩受尽白眼和排挤。
要说江度有什么“表妹”,也不是说不通。
乔语现在心思都在江度被打的事上,也没多想,快步朝len走进来。
“乔诚,你们现在具体在什么位置,我过来看看。”
乔诚报了位置,再一转头就发现,度哥和夏听雪已经不见了。
就连徐采采这个臭丫头,不知什么时候也溜了。
只剩一个李灵灵,不死心地赖在原地。
乔诚瞥她一眼,目光打量,“你什么时候来的?”
他一直没注意。
李灵灵表情僵了僵,“我一直都在啊。”
说着,她有意提了提音量,邀功般提醒他:“刚刚,经理是我叫来的。”
乔诚“唔”了声,难得没回呛她,干巴巴说:“喝……喝口热水吧。”
看网上说,热水包治百病。
刚刚这种情况,她一定也被吓着了。
乔语这时也到了。
一看到李灵灵,她忽然福至心灵,还以为江度是为了她,才会突然出现在len。
这么一想,她对李灵灵更没个好脸色。
乔诚简单将事情给姐姐解释一遍。
乔语听完皱眉,“夏……听雪?”
怎么又牵扯出了个谁谁谁?
当年在沈家,夏听雪就不爱和其他名门小姐打交道,沈伯明也不喜将她带到贵流场合,对这个女儿,他有种强烈的羞耻感。
后来夏听雪改了姓,乔语就更记不得这号人物。
哪怕是上次在一中政教处因为乔诚打架的事,见过夏听雪一面,她也早忘了对方的模样。
她每天要见这么多人,哪还记得一个无关紧要的小丫头?
乔诚点头,“对,就是度哥的……”
“乔小姐!”经理急匆匆赶到,打断乔诚的后话。
经理意有试探:“乔小姐,我找到了这个角落的监控录像,刚刚的事……您要不要看看来龙去脉?”
那两位被送进医院的爷,也不是好惹的身份,他是两边都得罪不起,只能再找个第三者,好解解自己的尴尬处境。
乔语答应。
经理用平板打开了视频。
乔语的目光,长久停留在夏听雪的脸上。
江度抱着夏听雪、替她挡掉酒瓶的画面,她反复看了两遍。
镜头里他是背着身的,乔语看不到他的神情,但他那样决然悍然的动作,已足够叫她心惊。
与江度相识多年,她见过他的无助、领教过他的阴戾,知道他是个表里不一又擅长入戏的恶毒货色。
可她还从没想过,他会在这种无足轻重的场合,暴露本性。
表妹?
真是怎么想,怎么奇怪。
可她又想不明白,到底奇怪在哪里。
李灵灵也围观了视频。
可她万万没想到,监控会拍到自己。
尤其是将她面对夏听雪求救时转身离开的那一幕,拍得清清楚楚。
乔诚也看到了,他拉下脸,刚刚对李灵灵的那点改观,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最恨人不讲义气。
“你跑得还挺快的啊。”他讽刺道。
李灵灵拼命替自己解释:“乔哥,你别误会!我没想见死不救,我是……是去搬救兵了!”
她当时的确犹豫了,才耽误了找人帮忙的最佳时机。
乔诚显然不信她的鬼话,“你搬救兵搬了好几分钟?别告诉我你还顺便报了个警!”
“对对对。但……但我没打通电话,所以没人过来。”李灵灵眨眨眼,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开始胡说八道了。
“李灵灵,就因为上次我误以为你那封情书是夏听雪送的,你就这样对付她?”
“我不……不是……”她解释不下去了。
她就是这样想的。
乔诚看她语塞,冷嗤:“李灵灵,以后别再说什么喜欢我的话,我嫌恶心!你是不知道,我特别讨厌你这副自私自利的嘴脸!当初我要像你这样,见死不救,你早被那群人划花脸毁容了!”
他要被气死了。
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人?
见死不救,难道不会良心不安么?
乔诚怒气而走。
李灵灵红着眼,站在原地,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她是讨厌夏听雪,但她真没想眼睁睁看她出事。
要不然也不会改变心意,找经理过来了。
怎么就没人愿意相信她?
乔语突然问她:“我弟弟不喜欢你,你就这么难过?”
李灵灵愣了愣,眼泪掉得更凶了。
谁都看得出来,她有多喜欢乔诚,可乔诚却嫌她的喜欢恶心。
“经理。”乔语突然叫来经理。
她指了指李灵灵,语气高高在上:“给她结三个月的工资,记在我账上。让她走人吧。她做错了事,就要有接受惩罚的悟性。而且,她也不适合在这里工作。”
乔语是偏袒江度的。
李灵灵是江度喜欢的人,总跟乔诚牵扯不清,她替江度不值。
再者说,今天这件事,李灵灵必须吃点教训,才会长记性。
李灵灵听到乔语冷冰冰的话,不敢置信,也不敢反抗。
她没想到,就因为夏听雪的突然出现,她不但失去了乔诚的信任,就连工作也没了!
李灵灵死死捏起拳头。
这叫她怎么冷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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