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西就先回VIP病房探查情况, 十几分钟后，他戴着口罩偷偷摸摸地下来，丢给程安安一套护士服，“说好了, 看完你就赶紧走, 不要说话, 不要东张西望，知道吗？”
程安安乖乖地点头。
她在车里换好衣服，戴好帽子和口罩，亦步亦趋地跟着何西就往VIP病区走。
早上五六点钟, 住院部大厅空空荡荡，只几个病人家属匆匆而行。
何东成抢救过后，已没生命危险, 只是先前失血过多，便一直在ICU观察。
何西就领着她穿过大厅，上了电梯, 直奔6楼的护士台，他笑着对那小护士点下头，对方便红着脸, 把旁边的推车推到程安安面前, “等会儿你推着这个就行了, 进了病房，什么都不用做。”
一听还能进病房，程安安立马忙不迭点头, “嗯，我知道了。”
走廊上何家亲属走了大半，只剩几个年轻的晚辈还坐在一起，打着哈欠。
林助理站在门口不远的廊道上，与沈佩瑜低声说着什么。
两人听见动静，同时朝这边看过来。
程安安忙低头躲过视线。
何西就大步走到他们面前，说道，“二婶，二哥已经醒了，这里有我跟林秘书看着就行了，你还是早些回家休息吧，您要是再累着，二哥心里肯定更不好受。”
沈佩瑜勉笑着拍拍他的肩，叹口气道，“就是回家心里也不安生，我还是等东成转到普通病房再说。”
“那您赶紧先坐会儿，闭眼养会儿神。”何西就将她拉到旁边的椅子上，又吩咐林助理去倒杯热茶来。
程安安听着两人谈话，心里一阵紧抽，但面上不敢露出半点端倪，垂着头跟小护士穿过廊道，走到ICU病房门口，套上鞋套，进了病房。
安静的病房只听见仪器运作的嘀嘀声。
何东成身体虚弱，虽是醒了，却也精神疲累，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听到动静，他缓缓睁眼，见是护士，便又阖上眼。
趁着护士给他换吊瓶的间隙，程安安大胆地看向男人。
看清他的刹那，眼圈就红掉。
他脸上戴着氧气罩，身上的蓝条纹病服宽大，更显得他面色苍白，形容憔悴。
与平日里居高临下气势凛冽的样子大相径庭，莫名就叫人心酸。
她吸了吸鼻子，正要再看他几眼，那人却像是有所察觉，眼睛睁开，锐利的视线扫过来。
恰好小护士换好吊瓶，隔住他的视线，低声吩咐她，“走了。”
“嗯。”她忙转身跟着往外走。
直到病房门关上，她才觉察烙在自己身上的视线终于消失。
她松了口气，又隐隐觉得失落。
都结束了。程安安在心里对自己说。
何东成视线追随着那道纤细背影消失在门外，
他总觉得那人影有些眼熟，但神志一时还未清明，叫他抓不住思绪。
过了许久，等日光完全照亮地面，他才迟钝地想到，哦，是了，那人有点像A36。
差不多的身高，差不多的身形，连紧张时喜欢拽着衣服的小动作都像。
A36？
A36！
他焦急地转过头，按响呼叫铃。
护士迅速赶来。
“何先生，是哪里不舒服吗？”
何东成艰涩地张口，声音哑得厉害，“跟我一起送来的人呢？”
小护士停顿片刻，说道，“那位小姐没什么大碍，已经被亲人接走了。”
亲人？
何东成顿了片刻，问道，“我什么时候能出ICU？”
“一个小时。”
“谢谢。”
何东成转进普通病房后，沈佩瑜站在床前看着他，只红着眼抽泣。
“没事了，”何东成拍拍她的手，“沈女士，你都多大岁数的人了，能不能别动不动就哭，哭得我头疼。”
沈佩瑜怒瞪着他，呸道，“你还有脸说我，我就是哭两声，你呢，都多大的人了还这么蠢，我都是被你蠢哭的好吗。”
顺着那通报警电话，以及何东成口袋里的账号，警察很容易就抓住了其中的一个绑匪。
沈佩瑜大概也知道了事情经过，她没好气地嗤他，“明明林秘书很快就要赶到了，你在外头老老实实待着不行，非要莽撞地冲出去，这下好了，挨上一刀心里踏实了是吧。”
“是挺蠢的，”何东成笑了笑，“不过你当年不也是一个人拉着车现金就去跟绑匪见了面。”
“臭小子，我这不还是担心……”话说到一半，沈佩瑜明白他的意思，叹道，“这怎么会一样，我当时完全是被逼得没了办法……”
“妈，你知道吗？”何东成打断她，“她所有的委屈，几乎都是因为我才受的。”
他抬眼，看着她笑了笑，眼睛里闪着某种亮光，似是渴求，又似是得意，“你说，现在我既替她受了伤，她心里会不会有那么一点爱上我了？”
沈佩瑜：“……”
“我看你脑子真是傻了。”沈佩瑜无语地对他翻个眼，摆摆手道，“算了，看见你就来气，你就好好在这儿躺着吧，我回家去了。”
沈佩瑜离开，病房里恢复平静。
林秘书敲了敲门，听他吩咐，把先前调查好的材料交到何东成手里。
他粗略翻过A36的原始资料。
视线定在何西就，程柏林与一个女人的一叠照片上。
这是从程柏林家小区的监控录像截下的照片。
日期时间一清二楚。
何东成视线久久地定在上面，额上青筋突突直跳。
他重塞进信封，示意林秘书退出去后，转头拿起桌上的手机，拨出去电话，“何西就，限你两分钟，给我滚进来。”
“哥，出什么事了？”几乎没过三十秒，何西就冲进病房。
“A36呢？”
何西就脸皮抖了抖，殷勤地给他端茶递水，“我怕人发现不对劲，给安排到隔壁酒店了，哥你等着，十分钟，十分钟我就把她带到你面前。”
何东成没说话，看着他一溜烟地跑出门去。
十分钟后，何西就上气不接下气地带着A36出现在病房。
A36露出八颗牙的标准微笑，“主人，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她声音娇俏，眉眼微弯，明明表情动作无一不标准。
但何东成就是觉得哪里都不对。
不对，她不该是这样的反应。
“那把刀呢？”他试探道。
A36歪头想了想，“唔，主人，我好像没明白你在说什么。”
心里的预感逐渐得到确认，何东成心猛地下沉，但到底还抱着些不切实际的期望，他没有立即发作，看向何西就，“这怎么回事？”
何西就自然早就想好应对之策，“昨天被警察带回来后，A36似乎因为磕到头部，系统出现轻微故障，程博士便将她的系统进行了重装。”
系统重装？
也亏他们想得出来。
何东成几乎要气笑，他眼神凌厉地看着他，“是这样吗？”
“是啊……”何西就浑然不觉危机，仍笑嘻嘻道，“而且程博士顺便还将她进行了一次升级……”
刷的一声，何东成扬手将一沓照片扔在他脸上。
“那你好好给我解释一下，照片上的那个女人又是谁？”
何西就被砸得有些蒙，他低头看向落在地面的黑白照片。
虽不高清，却足以证明一切。
他脸色瞬间惨白，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哥……你听我解释……”
何东成一定不定地看着他。
“这，这……”他嗫喏半天，到嘴的谎话终是吐不出半个字来。最后，他干脆扑到床边，一把抱住何东成的大腿，作痛哭流涕状，“哥，哥，我错了，你再给我个机会吧……”
“她到底是谁？”何东成冷声质问，“跟你和程柏林有什么关系？”
何西就见事有转圜，哪儿还敢隐瞒半分，“她叫程安安，是程柏林的孪生姐姐。程柏林是将她当作参照样本制作的A36，我也是在你去实验室前一天才发现的。”
“那天她去给程柏林送饭，恰巧叫我撞上，A36又出了点小故障，我们怕你生气，就想叫她在那天假扮一会儿，没想到……”
“哥，我真的不是有意要瞒你的，而且，”何西就把A36救命稻草似的推他面前，“你看A36做得多成功，是不是跟那个女人真的一模一样。”
感受到两人的视线，A36微微笑道，插入谈话，“没错，A36是全世界最有价值的智能美女机器人，她拥有人类相同的皮肤，体温，心跳。她美丽，知性，声音甜美，是所有男性心目中的完美伴侣。”
这段话隐隐有些熟悉，何东成一时怔住。
他沉思片刻，想起这话曾经A36，不，是程安安曾经跟他说过。
瞧见他的神色，何西就松口气，面上不无得意道，“你看，我说得没错吧，真的没有比她更像人类的机器人了。”
“没错，确实是像。”何东成喃喃低语。
片刻后，他看向何西就，嘴角带着些冷意，“你去做一件事。”
从医院回到家后，程安安在家瘫了三天三夜。
直到好友胡小桃上门，她才打起点精神，抱着桶爆米花，跟她热热闹闹地看了场惊悚喜剧电影。
电影播放完，她笑得脸上肌肉都发麻，觉得整个人终于活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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