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初打记事就知道自己花粉过敏了, 但以前家里一直很注意, 她也没真过敏过。
这么些年好像就过敏过一次吧, 还是和宴岑在一起的时候。具体什么情况她记不太清了, 只记得当初处理得很快, 她也没怎么受罪。
但这次就完全不同了。容初眼看着手腕上的红色快速蔓延到小臂,借着后背也开始发痒刺痛。
她下意识摸上自己的脸,心中全是未知带来的恐慌。
门口有媒体开始聚集, 容初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往后台走。到了后台她就把自己锁进试衣间里。
短短十来分钟, 容初的两条胳膊已经快红成小龙虾了。
掀开衣摆再看,果然,腰腹上也有小红疙瘩起来了。
容初慌里慌张地看向镜子还好, 脸上还不算糟糕,只有眼皮和颧骨处泛了红。但她皮肤白嫩, 这些星点红色就像血沁玉一般, 分外明显。
容初顾不上胳膊和后背上的疼痒,她也来不及思考这样一个严重过敏的自己,一会儿该怎么走上满是鲜花的t台她现在连试衣间都出不去
她已经不是无名小卒了,ckg这场秀她更是焦点, 后台那些等待拍照采访的媒体都是冲着她来的,设计师和秀导也还在等她可她现在这幅样子,是万万不能见人的呀。
容初急躁地抓了把手腕, 本就通红的手背上立时出现了两道血痕。
她摸出手机打开通话页面, 一时竟然不知道该拨给谁。
修衍不在这个秀场, 他还在明天的一个品牌的工作坊里。自从容初首秀服装的腰带不翼而飞后,这位经纪人就有了心理阴影,此后每逢重量级的大秀,他都要亲自去检查衣服。
而且现在文嘉和容初走得近,不知道是不是刻意,反正修衍和文嘉从不会同时出现在一个地方
容初皱着眉在通讯录里划了一圈,在内心默哀了一下自己凋零的人缘。
她毫无选择地拨出一串号码,将手机举到耳边。
“啊”文嘉惊讶出声,“你说什么你过敏”
“我也不知道能去哪儿买药啊”文嘉摘掉墨镜,抬眸打量四周,“这附近好像没有药房。”
就算有,她也不知道要买什么药啊。
容初需要那种即刻能消敏的药物,可她人又没法出来,这要怎么买
文嘉又安慰了容初几句,让她不要急,自己现在就想办法。可挂断电话后她皱眉更紧,根本毫无头绪。
正打算要助理驱车去碰运气,文嘉的注意力被刚停在会场外的那场加长林肯吸引了。
她看着一身高定的男人从车上下来,又看向他身后那一队西装革履的助理保镖
文嘉抿抿唇,不再有任何犹豫,赶紧快步走上前去。
容初在试衣间里度过了极其难熬的一刻钟。
工作人员和别的模特时不时就过来敲敲她的门,弄得她极度焦虑紧张。
不知道是不是精神太紧绷的缘故,她身上的红点也疼痒难耐。
容初翻出手机看了好几次,文嘉那边都没有任何消息。就在她准备拨号时,门口处突然有人轻声
“云初”
容初听出文嘉的声音,一个激灵,“你来了”
“怎么样买到药了吗”
“你出来吧”文嘉听起来比她还兴奋,“没事儿了,你的破轮儿啊不,宴总已经带着人过来了。”
容初一震。
宴岑
还没来得及问,容初就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男人低磁的声线穿过门板,“容初。”
“是我,开门。”
容初抿唇犹豫了两秒,轻轻拉开了门栓。
首先跳入视野的是男人深邃的黑眸。
男人先是偏头关切地看了看她的脸,然后很自然地拉过她的手掀开袖子。
容初赶紧嗖地把胳膊抽了回来。她压低脑袋,刻意躲避男人的打量。
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现在这个样子
可宴岑已经看到那些红成一片的小点了,他浓眉立时拧起来,心疼又担忧。
“你出来吧。”男人低低对她道,“外面已经没人了,没事的。”
容初出来后有点诧异她不知道这个男人到底做了什么,能把秀前兵荒马乱的后台搞得跟清场戒严一样。
宴岑把自己的外套披到容初身上,又拉过她的头顶,全程护着遮着,把人带到了空无一人的会场外,又让她上了预备好的加长林肯车。
男人关上车门前,容初看到了远处的文嘉正抻着脖子朝这边张望肢体动作和目光都是满满的八卦欲。
容初“”
容初瞟向一旁的男人,目光复杂,“你”
宴岑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她,“先吃药。”
说着他指尖轻转,又拧开了一瓶水。
见容初垂睫盯着药片上的英文说明,宴岑把水送到她手中,又催促道“快吃。”
“这种药你以前过敏时吃过一次,很有效果。”
以前他不知道她花粉过敏,送过她玫瑰花束,还是那种9999朵的巨型花束。
结果容初喷嚏眼泪的一大把,身上还起了吓人的大片红疹。后来宴岑连夜把医生叫到家里来。
事后小女人生气嗔他,怪他一点儿不了解她。
打那之后,他就牢牢记住了医嘱和药方。家里也时时都备着她的过敏药
容初没有接男人的话。
她盯着手里的药片,心里跳出来个古怪又微妙的想法她好像摆脱不了那段过去了。
尽管她不愿意承认那段过去,可他们的感情,他们的从前就是真切存在过的。
而且他还会时不时带着这段回忆出现,突如其来地扰乱她的思绪,就像现在这样
宴岑把药从她手里拿过来,拆出两片,又把水瓶凑近她的唇,“来,快吃。”
他跟容初说话的语气好轻柔,简直跟哄居居吃药一样,“见效很快的。听话。”
容初“”
药片躺在男人的掌心,而他的指尖对着她的下唇,像要喂她吃药一样。
容初有点很不自然地偏了下头,把药从男人手里捡起来,接过水一口吞了下去。
宴岑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片刻后缓声“好点了么”
察觉到扫过自己脖颈上的视线,容初赶紧又把领子往上拉了下,“还好。”
她又隔着袖子摸了摸胳膊,“好像真的不怎么痒了”
宴岑松出一口气,又立刻转头对司机道“去医院。”
容初一惊,“不行”
她瞪大眼睛,“我一会儿还有秀要走。”
“容初。”宴岑柔和的语气中多了些无奈,“身体重要。你过敏这么严重,必须要去医院”
“身体是我的身体,这是我的事,我知道什么是重要的”容初坚定又执拗,“我不要去医院,我要回秀场”
宴岑微紧唇线,沉沉看了眼前视镜。
司机会意,立刻停车。
宴岑转眸看女人,“你现在这个样子,要怎么走秀”
说着他往她眼下未消的小红点上看。
容初赶紧捂住脸。
她摸了摸颧骨上依然刺痛的地方,若有所思的,“我得先跟化妆师见一面。”
时装周第一天,谁也没想到ckg的秀场会成为热议的焦点。
主要在一片仙气飘飘,逼格满满,华丽典雅的高定服装中,他们这一季的哥特暗黑风就是不一样的烟火。
云初开秀的现场照片出来后,热度更是直线飙升,评论里快速聚集了一群吹彩虹屁的尖叫鸡
啊啊啊啊这种风格太美了
这件裙子跟妆容都好绝啊那是擦伤妆么我太可可可可了
貌似只有云初一个人是擦伤妆这种妆弄不好就容易显脏,但是云初真的好适合唉她已经是行走的衣架子了,为什么脸还能这么美啊啊啊
哥特暗黑大裙摆 擦伤妆,太女王范儿了,阿伟出来受死吧
这是吸血鬼风格么,我愿意让初初吸我的血来吧吸干我吧do
云初开场,文嘉闭场,这个秀我爱了,姐姐们鲨我
小道消息今天re的太子爷也在秀场。一般的秀根本请不动他啊,但他今天居然去了ckg我想到以前的一些新闻,他和云初不会真的有什么吧
容初并不知道她那个为掩饰过敏的擦伤妆居然成了热点,一下秀,她就被宴岑装车里带去了医院。
男人很坚决的,说什么都不肯放她走。
从医院出来后容初身上的红疹子已经基本消了,只有脸上,因为刚才浓妆的缘故还没褪。
坐到车里她收到了大哥的消息
小初,我听说你今天在秀场过敏了怎么回事啊
你现在怎么样严不严重我已经到机场了,马上就能到你住的酒店
容耀这段时间在美国出差,本就打算这两天让容初引见,跟文嘉见面谈代言的事。现在听说妹妹秀场又出了事故,自然立刻往过来赶。
容耀你还过敏么要不我找人先送你去医院你身边有人在么
容初瞟了眼身侧叠着腿坐的男人,不自然抿唇。
察觉到她的目光,宴岑立刻偏头看她。
“怎么样还难受么”男人几乎每五分钟就要这样关心一下她。
容初摇摇头,又有点不自然地咳了一下,“你今天,怎么会在秀场啊”
宴岑勾了下唇边,长眼睨她,“我不是在追你么自然要来看你的秀。”
容初“”
所以所谓追她,真的就打算字面意思的满世界追着她跑么。
容初有点无语,“你不该很忙的吗你可是re的总裁啊。”
宴岑淡淡“嗯”了一声,唇角依然带笑。
“正因为我是总裁,所以很多事可以叫别人替我做。”
容初“”
丑恶的资本家嘴脸
宴岑深深看她,很慢地眨了一下眼,“幸亏我今天在这儿。”
容初读出了男人的言外之意
“不然你要怎么办哦过敏的小可怜儿”
她避开男人的目光,开口有点生硬“我是不会谢谢你的”
大概是这话过于白眼狼,她说完后自己心里都偷偷烫了一下。
宴岑只轻笑,“我不要你的感谢。”
他微微敛睫,“你今天没有推开我,我就很满足了。”
容初“”
容初没由来想起居居抱着她大腿撒娇卖萌装可怜的场景。
所以这是随他爹么
容初扁了下嘴,重新转向男人,“你”
她脸蛋上突然被什么点了一下,凉飕飕的,整个人立时愣住。
宴岑无视掉她的一脸怔然,又挤出一点药膏在手上,直直冲着她的脸来了。
容初下意识偏头躲,宴岑另一只手直接捏上她下巴,“别动。”
他磁音低醇“你要是明天还想上台,就要涂药膏。”
容初被捏出个金鱼嘴,猫眼微微睁大瞪着男人。
宴岑没迎女人的目光,他转着指尖,把那些乳白色的膏体一点一点涂抹她脸上泛红的部位。
男人的动作轻柔又细腻,唇角和黑眸中还带着微不可察的得逞笑意。
药膏清凉,他的指尖却是粗粝微热的,带着温度的触碰轻点在她细嫩的皮肤上,又变成滑腻的轻抚。
不知道是不是过敏的缘故,容初觉得自己的皮肤格外敏感,男人任何细微的触摸好像都被放大了。没一会儿,他指尖抚过的地方就微微灼热,微妙的触感爬上她的头皮,又蔓延到她的后背
比过敏的地方还要酥麻。
容初放在身侧的手都不自觉攥紧。
她正要偏头挣开宴岑的手时,男人捏她下巴的指突然松开,随后毫无预兆地点上她下唇,不轻不重地揉弄了一下。
容初“”
做什么
她嘴唇又没有过敏,这不是耍流氓是什么
“起开”容初一把打开男人的手,又夺过他手里的药膏,“我自己来”
说着她又小声嘟哝了一句“不要脸”
宴岑舔了下唇角,自觉拉开距离。
其实他刚才也是一时忘情没忍住。
这是他俩以前惯有的小动作,一般发生在有点激烈的接吻之后。那时候她总会在他怀里撒娇,说他亲得太凶,她嘴唇都麻了肿了,要他给她吹吹揉揉。
宴岑也乐意满足她。可指尖按上去他才发现,她那样娇嫩水润的唇瓣被他按捏得失了形状是怎样的光景无意又无声的勾引,他瞬间就沦陷
车内的气氛微妙又尴尬。
又过了一会儿,酒店到了。
下车后,宴岑指示助理道“你去嘱咐酒店的经理,一会儿送一份清粥到1608。”
另一侧下车的容初惊讶看男人“你怎么知道我房间的号码”
男人弯了下唇边,“我也住这儿。”
容初吸了口气,“你是不是在跟踪我你变态吧”
“和你住一间酒店不叫变态,知道你的房间号也不是变态。”宴岑转身往里面走,语气里有很淡的轻佻。
“半夜去敲你的房门,那才叫变态。”
容初“你敢”
狗男人
他要是真敢大晚上来发骚,她就让居居是他此生唯一的孩子
进酒店后,容初没有急着回房。她给文嘉发了条消息,让她下楼来跟容耀谈代言的事情。
这家酒店在时装周内经常爆满,毕竟是离几个大会场最近的五星级,不少模特,摄影师,还有设计师都会在此下榻。
容初正坐在大厅里等人时,手机上突然跳出ckg设计师的号码。
设计师先是给容初吹了通彩虹屁,夸她多么专业多么机智才会想到加擦伤妆,掩盖掉过敏事故不说,还完全贴合服装和秀场主题。
随后设计师又表示抱歉,说他根本不知道容初对花粉过敏。
“其实之前的秀场是没有布置花的,后来我们另一位设计师提出了这样的建议。刚开始我是不同意的,因为鲜花成本太高了,但那位设计师说为了大秀完美,她愿意自掏腰包补足预算。”
容初吃惊,“自掏腰包哪位设计师啊”
“你应该认识,她也是中国的设计师,chen。”设计师用英文艰难地拼出中文发音,“shuyu,chen”
容初怔住。
陈姝羽
反应过来后,容初牵唇无声冷笑。
怪不得。
怪不得她自己贴钱,也要把会场都布满花
容初握着手机的指尖发紧。
好巧不巧,她这边刚知道真相,就看到一个黑发的纤瘦身影,款款从酒店大门进来。
容初挂掉跟设计师的通话,迈开长腿大步向门口走去。
既然她要往自己的枪口上撞,那她也不用给她留面子了。
陈姝羽也看见了容初。她脸上僵了一瞬,又很快恢复笑意甚至比刚才笑得还要得意。
容初过敏成那样,居然还能绝对反击,她都快怄死了
可现在看见容初两颊上的微红,她又止不住有点暗爽。
就算毁不掉她的秀,但让她吃了个大苦头,也算值了
容初走到陈姝羽面前,这才看到对方怀里居然抱了一小束玫瑰,应该就是从刚才的会场里拿回来的。
容初火气更甚。她居高临下地睨着对方,连开场白都省了“听说今天的会场是你布置的”
陈姝羽面上稍讪,但随即如常,“是啊”
她嘴角更扬,“你还满意么”
陈姝羽的笑挑衅意味十足。
容初猫眼虚虚眯了一下,“是啊。”
她也弯唇轻笑,“我还要谢谢你。要不是你,我也不会想到上擦伤妆那今天这场秀就不会这么完美了。”
陈姝羽吃瘪,脸上得意的笑意稍淡。
她垂睫看着怀里的玫瑰,故意把花束往容初面前推,“那好啊,我也恭喜你了。”
容初饶有兴致地挑眉。
以前陈姝羽有多作妖,她也多少想起来一些。
没想到三年过去了,这朵绿茶白莲功力更深,婊得如此一枝独秀。
容初盯着陈姝羽的笑唇看了几秒,也笑着慢慢接过了花。
陈姝羽有点意外。她惊讶的表情还没完全显露,就看到面前的人倏地变了脸。
容初毫无预兆地扬起手里的花束,对着陈姝羽的脸狠狠打了下去。
暗红色的花瓣纷纷飞落,陈姝羽惊叫一声,满脸惊恐,整个人都瑟缩起来。
她的右脸上,被花刺划出两道深短的伤口。
陈姝羽抬手摸到血迹,又发出一声更加惊悚的尖叫。
“容初你”
“你记住了。”容初打断她,抬手指了下自己泛红的颧骨,冷声“这是我还给你的。”
说着她往前靠了一步,陈姝羽捂着脸,畏惧后退。
“陈姝羽,你既然非要往我枪口上撞,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气”容初侧眸冷冷瞥她。
“今天这事还不算完,你要是聪明,以后就不要再招惹我。否则,我新仇旧账,都连着跟你一起算”
陈姝羽冷笑,眼中划过一丝恨意。
“跟我算账好啊那你就先把三年前打我的那个耳光还回来”
说着,她扬手冲着容初的脸就去了。
容初早有心里准备。
就在她要抬手制住陈姝羽的胳膊时,余光突然瞥见旁边出现了个熟悉的高大身影
她顿时改了主意
容初后撤偏头,动作极快,陈姝羽落下来的巴掌只轻轻擦过她的耳尖。
下一秒,容初便重重跌坐在了地上。
陈姝羽惊呆了。
“我,我根本都没碰到你”
容初捂着脸坐在地上,用只有陈姝羽能听见的低声“可是三年前,你也是这样做的啊。”
陈姝羽的表情愤怒起伏,她还没来得及发作,就看到宴岑已经快步走过来。
男人看到捂着脸缩在地上的容初,黑眸骤缩。
再看陈姝羽时,他脸色沉得可怕,眼睛都被无声的怒火烧亮了。
陈姝羽脸都白了。
她赶紧连连摇头,“宴,宴岑哥,我没有我”
“小初”
一个更愤然的男音突兀插入。
容初抬眸看向门口。
她的大哥正杀气腾腾地走过来。
他旁边一起的居然是文嘉
容初“”
哦豁。
这已经不是她要演的剧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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