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新药!

    “你先看着, 我去接个电话。”祝杰手机响了, 到睡房里去接。接通后他不出声, 是祝振海。

    “你找什么教练”祝振海的声音明显在压火气。

    祝杰料到祝振海会知道, 但没想到这么快。“随便找,我有正事。”

    “你能有什么正事哪个教练欠你的钱了”若不是在办公室祝振海必定破口大骂, “还敢带着他回家住,翅膀硬了是吧”

    “翅膀早就硬了。”祝杰说,说完挂断。不仅翅膀硬了, 还在祝振海的房间里睡了一晚上,感觉不错。

    反正和祝振海没有和解的可能,自己能力有限只能管薛业。

    他回到客厅,薛业正看着电脑发呆。“怎么了”

    “杰哥。”薛业脸色不好看, 指着名单, “这是我爸妈。”

    薛业的爸爸妈妈。祝杰心里一沉, 顺着薛业的指尖看到两个名字,薛苑、吕幻薇, 两个紧紧挨在一起的名字。

    薛苑, 吕幻薇, 祝杰在心里反复默念。逝者已去, 正因为见过所以有感慨。

    “真没想到,这也能查出来。”薛业的侥幸心理消失了, “能查出这个, 就能查出我当年的禁赛纪录。我还以为能瞒住呢。”

    “薛业, 你听说过rita么”祝杰突然问, “和你之前吃的抗嗜睡药物的功能很像。”

    薛业摇摇头“这个耳生。大部分不能吃的药我都知道。”

    身为少年运动员,体校打磨就是为了走这一条路。从很小,师父和江教练就警告薛业和师兄们不能碰这些药。这是运动员的死路。

    可现实中,仍旧有不少运动员前赴后继往这条路上扑。因为一颗药带来的好处太大了,身体机能瞬间充电,高效率锻炼几小时以上不累,这不是正常人的极限。

    正常人1小时已经累瘫,药制造了一种幻觉,是运动员永远渴望的极限。

    除却耳熟能详的那几十种,更多的药处在禁药名单的边缘。兴奋剂的开发是体育的黑暗面,与反兴奋剂中心斗智斗勇。现状是,开发新药的速度远远快于列禁速度。

    “有一种药很新,前几年才问世,主要治疗注意力缺陷障碍,多动症那些。”祝杰说,“又被许多家长当聪明药买给孩子吃,就是你说的那种感觉,不累。”

    “多动症”薛业茫然了,“我真的不知道,你听谁说的”

    祝杰吸了吸鼻子,想抽烟。“我爸,我爷爷,和他们共事的人嘴里说出来的。这些药已经在不少国家被用了,国内,也有了。”

    薛业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全身上下只有屁股疼,其他部位仿佛没了知觉。

    “如果直接注射外源性促红素,赛前尿检就直接将你拦下了。”祝杰太清楚药里面的门道,因为祝振海就是为了这件事焦头烂额,总有新药,让正规赛事应接不暇,“但是如果你误食的是这类药,薛业,赛前尿检是查不出来的,除非用专门的试液才能鉴定阳性。一个省队规模的比赛用不上这样昂贵的试剂。这是新药。”

    “新药”

    “不止是竞技体育,射击棋类,包括电竞比赛都有人开始吃药。药就是外挂,降低心率避免紧张,精神高度集中,甚至连呼吸频率都能降下来。你仔细想想,是不是自己当初的反应”

    “我的反应”薛业的嘴唇开始颤抖。

    “他们让你误食这类新药,顺利通过了尿检。如果你是前5名肯定重新检查。知道为什么挑外源性促红素么因为注射型的兴奋剂没有误判可能,血样尿样动些手脚,你就完了。”

    “我就完了。”薛业跟着说。4年,他背着一个赛中兴奋剂事故的包袱寸步难行。直到今天仍旧恨不起来林景和其他运动员的排斥,换作自己也看不起自己。

    原来自己没吃过。原来自己被骗了。

    “6小时之内大幅度提高肌肉控制力,专注,不疲劳,超大幅度提高身体协调性。国内对多动症这方面的研究太少,国外当这是高科技,就有人跟着一起用,非常贵的新药。”祝杰将自己知道的全盘托出,“那帮傻逼让你相信自己真的有问题。”

    薛业的反应慢了一拍“可是为什么啊这不是多此一举,直接把我的血样换掉不就行了”

    “如果你自己都不信,像更高一层的反兴奋剂中心提出重查,他们会露馅。”祝杰说,“这种冤案我以前听说过。为的是不扩大搜查之前,逼你把事认下来。”

    “所以,我没用外源性促红素,只是用了这什么新药”薛业的心犹如过山车,上下颠倒,“这也是兴奋剂”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祝杰发现薛业的眼睛越来越亮了,像是某种清明的光辉开始集中,“薛业,这个药,对三级跳项目没用。吃它的人要么是搞艺术体操的,要么是赛前心态出了大问题,现在你懂了没有”

    “有点。”薛业抑制不住想笑,想告知天下,4年的谜团终于搞清楚,怪不得自己想不通什么时候打针了,原来根本没有的事,“我的血样是有问题,但是对我的成绩没什么帮助。不是外源性促红素,是那什么破玩意儿”

    “rita。”祝杰也不确定是不是rita,但肯定是类似药物才能逃过赛前的检察,“所以,再有人问你什么,你就”

    “直接给丫捶飞”薛业攥紧那只受伤的手掌,记住这个疼法。

    晚上张蓉带着祝墨回来,见到他们第一反应是惊讶“你们不是比赛呢”

    “我”薛业捧着一碗香油面,吃过了杰哥奶奶家的黄花鱼,总想着那个味道,“我受伤了,退赛,杰哥也跟着回来了。”

    “哥哥”祝墨扑过来,头上扎着两个小发揪。

    祝杰将她一把拎起,是拎包的动作。自己也没想到赵雪愿意把女儿给他带,大概是病得很重,无心其他。

    “薛业哥哥你们不是”祝墨的审美彻底跑偏,新衣服专挑鲜艳颜色,“你们不是比赛去了吗”

    薛业给她别上发卡“比完了,下次下次再比,还有机会呢。”

    “下次我也去。”祝墨在薛业身上闻,和哥哥的枕头一个味道,“昌子哥哥回来了吗他说送我金牌。”

    “他送你金牌”薛业有点不服气了,“他金牌不好,下次我送你一块好的。”

    张蓉却不相信这套说辞,把祝杰拉进厨房“怎么回事”

    “薛业以前的事被人翻出来了。”祝杰吸着鼻子,脑袋突然被张蓉打了一掌,“你干嘛啊”

    “小王八蛋又想抽烟了是吧”张蓉一眼看穿,“戒烟戒烟,说你多少次了”

    “我没抽啊。”祝杰一脸冷酷,挨打也酷,“你长这么高就为了打我方便是吧我和薛业一起戒烟呢。去年,我不是让你帮我找个姓马的教练么”

    张蓉扬手又是一掌,只不过力道很轻“我长这么高是为了打中锋,那个姓马的教练到底怎么了”

    祝杰三言两语将所有的事告之张蓉,最后一起沉默,等着看她什么反应。

    张蓉却没有反应,像一尊雕像保持着站姿。但从脸上的表情来看,她心里五味杂陈很不好受。

    “你打算怎么处理”张蓉也在等祝杰的反应,他把这件事告诉自己,一定是有办法了。否则这孩子绝对不说。

    和他妈妈一样,憋着放大招。

    “我有自己的办法,暂时不用你。”祝杰揉了揉后脑勺,“如果需要你帮忙,借钱给我就行。”

    张蓉冷静几秒,一巴掌又呼上去“你早就算计好了,对吧”

    “张蓉你再打我我还手了啊。”祝杰一个闪身躲避,还好没让薛业看见自己挨打。

    看见的话,自己就不酷了,会输给一身西装。

    晚上薛业心情好所以吃得外多,躺平一边消食一边养腰。祝杰带着祝墨洗碗,妹妹够不到水池子,站在小马扎上帮忙。

    “哥哥,我告诉你一个秘密。”祝墨小小声地说,“薛业哥哥的手破了,吃饭的时候我看见的。”

    祝杰心不在焉地哦了一声“你还不会游泳吧”

    祝墨放下小盘,开始在衣兜上擦手。“妈妈没让我游泳,爸爸说游泳危险。”

    果真不会,祝振海和爷爷一样,女儿不用学太多,只要性乖就好。看来去一个好幼儿园至关重要,否则祝墨再过几年也会受家庭影响,变成赵雪、奶奶那样,为她的性别自卑。

    只是这个在身上擦手的动作怎么和薛业那么像别人家的妹妹也这样大大咧咧么

    想起薛业吃鱼的馋样,祝杰能猜到他是怎么在师兄教练的宠爱下长大。专挑鱼肚子下筷,还抢鱼眼睛,也没有刷碗的习惯。

    他抱着祝墨回到客厅,怀里是真的沉了,把她喂胖可真不容易。再看床上,薛业的背心打成了卷儿,翻到胸口,袒着肚子呼呼大睡。

    “薛业哥哥睡觉了,咱们不要吵他。”祝墨像无尾熊挂在哥哥肩膀。

    “现在不吵他,晚上他睡够了就该吵我了。”祝杰把薛业拍醒,“起来,洗脸去。”

    薛业睡梦中被拎了起来,揉着眼睛,和祝墨一起并排洗脸。

    这一夜的梦是薛业19年来最混乱的梦,梦里自己被人围追堵截,好多人要抽他的血。他到处跑,可无论自己跑到哪里都是同一批人。再后来又被同学围住,说要看他吃了什么药。

    薛业有口难辩,想和他们解释自己被诬陷了。转眼又到了杰哥爷爷奶奶的家里,前面的人一身正装圆寸带杠,从正面压下来,垂在眼前的黑色领带被自己一口咬住。

    “说,谁是你女朋友”杰哥的脸在面前一直晃,整个世界也跟着有规律地晃。

    这个梦太真实,梦到薛业一睁眼口干舌燥。旁边是空的,他光着脚下床找人,看到杰哥在洗手间一边抽烟一边打电话。

    “杰哥你醒了啊。”薛业过去蹭一口,烟就被掐灭掉。

    “最后一根,明天开始正式戒烟。”祝杰把电话挂断,“你怎么起来了”

    “梦见你逼问我女朋友的事,爽醒了。”薛业也跟着吸了一下鼻子,“谁的电话啊男的女的”

    祝杰打开换气扇,轻轻摸着薛业的嘴巴。一个多月前薛业才过了19岁生日,那么年轻却体验过常人不敢想象的事。“给名单上的那些人打电话,问他们愿不愿意配合。”

    “他们怎么说”薛业专注地听着。

    “坏消息是,这些小运动员大部分已经转业了。”祝杰紧皱眉头,体会那些人的绝望,最珍视的人被毁掉的绝望,“敢实名制举报,这些人的前途已经被堵死了,只能转业。”

    薛业抿紧了嘴巴,没说话。

    和教练对着干,基本上是死路一条,和当年自己一模一样。

    “好消息是。”祝杰笑容坚毅,因为他终于可以给薛业的爸妈一个交代,给薛苑、吕幻薇一个交代,“他们的父母,大部分愿意再试一次。”

    “什么再试一次”十指交握的手突然变紧,薛业震惊于这些家长的勇气,这是一场不惜财力、精力和时间的浩劫,可他们竟然只因为一个陌生人的电话,又燃起了希望。

    “再试一次。”祝杰咬着牙,眼圈因为熬夜彻底乌青,薛业爸妈没做到的事,终于轮到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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