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墨的夜色,月凉如水。
小姑娘抽噎着将进京以来的事情说了,一面埋怨越星河不告而别。
怀里的人儿娇花软玉一般,直哭得越星河心都化了。
他比任何时刻都清晰得认识到,完了,他可能,不,他一定动心了。
原来动心是这样的感觉。
少年常年征战沙场,面对最凶猛的敌人也未曾如此手忙脚乱过。
或者这样的心情——怀里是自己心悦之人的心情,如何能和杀敌相比?越星河觉得自己一定是脑子坏掉了。
听不到回应,也是哭累了,黛玉渐渐收了哭声,这会儿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在对方怀里。
这样亲密的距离……
黛玉不敢抬头,她的脸一定红得堪比火烧云!
怎么能,怎么可以这样不顾礼数呢?
小姑娘懊悔急了,委屈和焦躁褪去,心跳瞬间攀上高峰。
不过……
心中的小鹿悄悄探出头:这不是在梦里吗?梦里……没关系的吧?梦到的事情怎么能做得了准呢?
这么想着,便更加大胆起来。
黛玉伸出手戳了戳越星河的脸,情不自禁说出了声:“一定是我太想你了,要不然怎么看谁都是你,梦里也能梦到你呢?”
越星河:……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是入了小姑娘的梦,登时不敢动了,生怕惊醒了对方——
让她从自己怀里离开。
越星河努力做出一个梦里的角色该有的样子。
黛玉见他无甚反应,更加确定了。
没人会对梦里的人设防。
小姑娘直起身子,纤长乌黑的鸦羽微微颤动,目光因为专注而显得呆滞。
“原来你长这个样子。”
梦里的越星河是魂体的放大版,许是在梦中,意念与意念的感知更加真切。
“怪不得我认错,你和他真的好像啊。”
越星河知道她说的是回到身体的自己,但不知为何,分明是同一个人,他却有些嫉妒此时的自己。
等梦醒时分,回到自己身体,他甚至无法离她近一些。
经过方才的发泄,小姑娘这会儿心情稍稍放松,也有些困了。
她松开环在越星河腰间的手,伸了个懒腰,然后再次抱了上去。
抱枕越星河正在经历强大的意志力检验。
“让我抱一会儿,我很快就睡着了,睡得沉了就梦不到你了。”
她口齿都有些不清了,果然是累得狠了。
越星河心疼极了,他何尝不想和她说上几句话,又怕惊扰了她的梦。
没关系,越星河安慰自己,等到事情解决,他就可以光明正大地上门提亲。
以往他不懂自己的感情,但现在他明白了,虽然她可能不明白,不过没关系。
他有耐心。
怀里的黛玉呼吸逐渐绵长——在自己的梦里入睡,想想都觉得可爱。
小姑娘已经长成了少女,即将迎来她的豆蔻之年。
越星河温柔地注视着她的侧脸,倦鸟归巢,落日入山,最美好的事情也不过如此了。
他张在空中的手臂酸疼难忍,这会儿想收回来,轻轻抱一下她。
就让他也骗自己一下,这是梦里,他收拢手臂,就轻轻地抱一下——
“哥,你再不开门我踹开了啊。”
“哥?”
越星河的手臂刚收拢,便只觉得一道白光,怀里的小姑娘不见了。
睁开眼,是一脸不耐烦的越星川。
和他身后摇摇晃晃的门。
越星河:“……”舅舅但凡出息一点他能忍这个?
越星川衣领大敞,好在有一张绝色的脸,自有一股风流之态:“哥,有事想找你商量。”
越星河要搬倒越元忠一家,与越星川终将为仇,是故不愿意与他亲近。
外加从美梦中叫回现实,一肚子火气没处撒,态度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什么事?”
越星川对越星河没那么多复杂的情绪,至多只是之前对他的境遇袖手旁观甚至放任自流的内疚,如今越星河命大醒来了,他也觉得无所谓,对方依然是自己兄长。
二则他也是实在没办法了。
将军府最受宠的嫡次子,不过是说起来风光,将军府掌权人是越元忠,有军功自立门户的是越星河,他?
薛蟠这口气正戳到他肺管子上,如何能忍?但董氏哭闹了几次越元忠也不理会,越星川没办法,只能去找越星河。
毕竟自家哥哥,求助起来更加便宜。
于是将之前的事情隐去黛玉一节和越星河说了,只说想报仇。
越星河想到之前薛蟠在金陵的行径,也觉得他是个祸害,进得京来略微俊秀的男孩子被他看到了都要抢去,惹得民间怨声载道。
若非有王子腾和贾府压着,他早就被京兆尹抓了去。
越星河略微一思索,话也说的直接。
“我与他有旧怨,这事甚少人知晓,也暂时没想动他,你若愿意,我可以在暗中帮你——或者说是利用你,你可以考虑下。”
说完又补充道:“爹娘之所以不愿意与薛家有龃龉,主要是王家和贾家在背后,若是能搬倒这两家,薛蟠不正是你的掌中之物?王子腾身居高位,但贾家却是千疮百孔,薛蟠恰好正在贾家住着。你可以先从这里下手。”
越星川敏锐地冷笑:“怕不是你对这贾家也有什么恨意?”
越星河很坦然:“一些旧怨,你可以不答应。”
越星川怕什么,搞谁不是搞,闲着也是闲着。
第二日,他便去了五城兵马司上任,任副指挥。
越元忠听闻此事,倒也高兴,以为他们兄弟和睦,而越星川也终于不无所事事,愿意去做点事情了,还组了个家宴庆祝。
董氏自然认为越星河不会这么好,但无人听她的,也只能瞎着急。
且说这副指挥有四个,都知道越星川是靠越星河的关系来的,也无人让他做事。
底下总有喜欢阿谀奉承的小吏们簇拥着他,偶尔得些散碎银子吃酒,说出去也是跟着将军府次子混的,忒有排面。
越星川呆了几日,心里不忿,又找上越星河。
“兄长将我丢到那里是何意?”
越星河懒得理他:“自己去悟。”又急匆匆回了内阁。
越星川:“……”
然有的是愿意为他解忧的,小吏们见他脸色不好,纷纷发问。
越星川便说自己与人有仇,谁知那人成日家躲在深宅大院里,明面上不好找他麻烦,私下里又抓不到人。
便有人笑:“这有什么难的?小人有一计,既能给大人出气,又怪不到咱们。”
越星川不认为他能有什么好主意,但左右无聊,问到:“说来听听?”
那人道:“咱们五城兵马司是干什么的?巡捕盗贼,疏理街道沟渠及囚犯、火禁之事。任那宅院再深,一把火烧起来,不得求着咱们进去救?人多手杂,谁受点什么伤,轻点重点,那不都是情理之中的?”
越星川沉吟,显然是听进去了。
一旁有人不满之前那人出风头,嘟哝道:“说的容易,火是那么容易烧起来的?”
之前那人不以为忤,反而笑道:“别人不敢说,小的还真能做得万无一失,谁都查不出来是纵火!”
越星川颔首:“如此就有劳兄弟们了。”
有人胆怯:“可是这万一查出来,纵火可是重罪……”
越星川凤眸微眯,阴恻恻道:“在场的都是听到了的,若不肯做也不勉强,只是到时候走漏了风声,你们说我会怀疑谁,又会处置谁?”
当下众人都噤若寒蝉。
无人再有异议,众人便拿了京城的地图,研究起行动路线来。
且说黛玉,那晚当真睡得极好,一夜再无梦,醒来已是日上三竿。
只记得自己梦到了越星河,木头桩子一般,不说话也没动静,若非泪痕犹在,黛玉甚至不记得自己梦到了他。
喃喃一句,这怕是真的极想他。
因着担心姐姐,一早便来了黛玉这边的林松恰好听到。
“姐姐极想谁?”
黛玉牌拨浪鼓:“没有,我没有想越星河。”
林松好奇:“越星河是谁?”
黛玉义正言辞:“你听错了!”
与爹娘用过早饭,林松正想再次发问谁是越星河,就听姐姐提出想去拜访贾府。
贾敏诧异:“我以为你不想去。”
她的确不想去,但必须去。
现在无法联系上天祖父,不知道他是沉睡还是消失于天地之间,更不知道天祖母与林虹是不是有同样的危险。
不能坐以待毙,必须主动出击。
按照天祖母话里的线索,一是贾府,二是王夫人所说的“东西”,三是一僧一道。
虽然祖宗们否认了那个和尚是元空,但黛玉想起入梦时元空与道人的对话,显然两人之前是同伴关系。
若真如此,元空为什么忽然“反水”?祖宗们里剩下三人八成就和他有关系。
若能找到他询问一下就更好了,但当务之急,是再去贾府一趟。
倒不怕她们还未得手——这次重生时背后之人已经动手了,肯定有蛛丝马迹,说不定能有什么发现。
贾敏也欣然答应,虽然贾母的设计让她心生芥蒂,但到底是亲生的母亲,哪里能不想?
只是怕黛玉寒心,也不提要去的事情。
这会子黛玉主动提出,她也很高兴。
“你外祖母的生日就在这个月,到时候一起过去,说起来你爹进京后还没去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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