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祖母与南安太妃看过来，只见到黛玉与手里挣扎着的晴天娃娃。
天祖母与南安太妃：？
黛玉笑容可掬：“天祖母，这图上鬼画符似的，看着又有些怪异，不知您能否参透？”
两人的注意力便转移到手中那张纸上，纸张有些泛黄，看上去有些年头了。
天祖母越看脸色越凝重，她合上双目，片刻后睁开：“这并非随手画的符号，而是按照某种规律所画成的阵法。虽不知设阵之人所求何事，但我隐约能感受到魂魄的力量，甚至……”
她面露挣扎，似乎也不太确定：“甚至还觉得这魂力有些熟悉。”
魂魄，熟悉。
黛玉脱口而出：“那不就是天祖父？”
天祖母摇了摇头：“这还不能确定，这阵法颇为玄妙，且有些蠢蠢欲动的攻击性，我需要时间去参。”
她说完就闭上了眼睛，没有再睁开的意思。
黛玉等人面面相觑，林虹从手帕里挣扎出来，道：“她要入定，少说三日，今儿是问不出来了。”
南安太妃有些失望：“凑不够一桌牌了。”
她天生对旁人的事情无甚好奇心，也没追问，但年纪大了，终究对生离死别伤感得狠一些。
在原地感叹了一会儿，起身要回府。
黛玉亲自送了，路上好一番劝慰，然后再次回到祠堂。
往常还有些聊天儿声响的祠堂，这会儿只剩下林虹一魂，黛玉进去时，只见她坐在天祖父的的牌位前背对着自己。
她的背影闪烁着微茫的光，在光线昏暗的祠堂里格外孤独。
黛玉心酸极了，轻声唤道：“曾祖母。”
话音刚落，林虹转过身来，脸上的笑容都没来得及收回去：“哈？你怎么又来了？”
手里不知从哪里找来的笔还在滴着墨汁，她这么一侧身，身后天祖父的牌位露了出来。
那排位上歪歪扭扭画了好几个图样，有王八，有叉叉，有圈圈。
……孤独个鬼。
林虹毫不在意，顺手一丢，蘸满墨汁的笔腾空而起消失在黑暗里。
“有什么事求我？”
黛玉忽然想到天祖父曾经对林虹的八字真言评价——
永远臭屁，永远欠打。
天祖父的智慧啊。
不过毕竟是有求于人，黛玉乐意配合她。
“曾祖母。”娇娇软软的一声呼唤，让乐于做长辈的林虹非常熨帖。
见她眉眼舒展，黛玉趁机将紫鹃哥哥的事情与她说了，然后问道：“玉儿一听，就觉得那大夫是个庸医。断个腿而已，怎么就到需要人参吊命的地步呢？所以想着让曾祖母去给他看看。”
她倒不怕林虹嫌弃给下人看诊掉身份，毕竟林虹年轻时的事迹言犹在耳。
谁知林虹还是沉了脸：“玉儿这话不对。”
她罕见这么正经的时候：“大夫的诊断都是有依据的，虽然不是没有看错的可能，但你并未证实，怎能轻易否定一个大夫的专业？”
黛玉的确没有想周全，只想着让林虹答应，闻言也有些脸热。
林虹叹道：“我时常叹息，说林家人虽不是那等纨绔子弟，却也远离贫苦百姓，不知人间疾苦。玉儿，你要明白，如我不过是沾了家族的荣光，才有能力去看得更多，学得更深。民间大夫如何不想救人？限于其家境无法获得更高的眼界和学识罢了。”
黛玉垂着头认错：“玉儿知错了。”
不仅是这件事，她又思及刘姥姥，乡野之人，进得大观园出了不少丑，连她也打趣过她。
曾祖母说的是，她从未看到过穷苦，也没感知过穷苦。纵使无人能因无知来责怪她，她也无法不感受到惭愧。
此时的愧意是前世今生的总和。
林虹满意地点头：“如此甚好。那么就只剩下一个问题，我要怎么出去？”
黛玉眨了眨眼睛：“这事儿有我呢，明天我来安排。”
隔日一早，黛玉和爹娘弟弟一起用了早饭，表示自己要出府去长公主府找傅珈。
她们小姐妹感情深厚，傅珈因大婚日近被关在家里学礼仪，给黛玉下了许多帖子，她提出要去倒也不突兀。
贾敏不疑有他，点头答应了，还让林毅亲自送她。
黛玉沉着地应下，出门前趁空带着雪狐去了一下祠堂，出来时雪狐走路的姿势有些怪异，不过无人在意。
林松也乖巧地去书房读书，贾敏还因为昨日的事情心情不佳，左右坐不住，念及从扬州带回来的许多东西还有未开箱的，便指挥着丫头们去归置，该晒的拿出来晒晒。
忙活了一个时辰，贾敏心中畅快了些，坐在廊下喝茶，有小丫头来报，说贾家来人了。
贾敏不愿意见，正想拒绝，院门外已经有了动静。
府里的下人什么时候这么没眼力劲儿了？
贾敏不大高兴，方站起身，抬头便看到了打头的人。
贾母。
贾敏心中叹了口气，怪道如此，原来是贾母。
贾母此次是和王氏一同上门的，这倒是稀奇，上次足足半月没去贾府，也没见这两位登门拜访。
贾敏一想到昨日的事情便膈应，连带着脸上也带了出来。
贾母自然知道，若是以往也就罢了，冷冷这个不听话的女儿方是正道。但是昨日寿宴上，甄家的人来了。
王氏喝了盏茶，拿起帕子擦了擦嘴角。
元春在宫里戴了几年了，原本她们根本没动这个心思，是甄家跑前跑后，一会儿说甄贵妃多么有头有脸得太后宠爱，一会儿又说甄贵妃爱极了元春。
人无千日宠，花无百日红，贾母与王氏这样的人精如何不知道甄贵妃只是想找个固宠的女孩子？
但是泼天的富贵让她们迷了眼，刀山火海她们也愿意推元春一把。
然而元春去了几年，如同泥牛入海，再没动静。
如今后宫无主，太后每年做寿才召见命妇一次，还不一定能和贾家人说上话，她们连个问的地方都没有。
元春可怜见的，也曾寻人递了个信儿出来，说想出宫。
贾母王氏心疼极了，元春那报喜不报忧的性子，定是受了极大的委屈才会这般说，但去都去了，这么轻易出来，苦不白受了？
这不，昨日贾母寿宴上，甄家人来了。
来的是甄贵妃与甄宝玉的亲生母亲，甄氏。
贾母堵上人家，怎么问都问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问得急了，甄氏只丢下一句话：
“皇上不爱去后宫，选秀都停了，能怪谁？”
说完也觉得自己失言，甩手走了，亲戚情面都没顾上。
贾母王氏一合计，求人不如求己，还是找林家的好。
来的马车上，王氏闭着眼睛数佛珠，手指飞快。
贾母劝她：“有了拿东西，元春少说也能封贵妃，还怕什么？”
王氏的手指一顿，半晌才说话：“宝丫头和我说，甄家许了元春的，也许过她。”
贾母冷笑：“那就更不用怕了，找到拿东西，让元春亲自给皇上。既能搏个前程，说不得皇上还会感谢咱们府里，到时候皇上清算起来，他们甄家还能活命都是好的。”
王氏没有说话，手指继续飞快地拨起佛珠来。
这会儿坐在贾敏身前，王氏那颗佛心差点跳出来。
贾敏念着礼数，问道：“母亲怎么亲自来了？有什么事打发人来说一声，女儿亲自过府去听您差遣。”
贾母嗔怪道：“你倒是问我？可惜我没养个好女儿，我自己的寿宴上都得不到一个好脸色，还指望谁去听我差遣？”
这话说得极重，古人最重孝道，她话里话外都在指责贾敏不孝。
贾敏的泪差点掉下来，心中有气：“母亲说的这是什么话？难道昨日的事情您不在场？不知道女儿为何生气？”
贾母暗道坏了，贾敏不是贾政，不是这么轻易被自己拿捏得住的，忙改口：
“我也不过白说一句，无论如何，你也不能给我脸色看。”
贾敏气得脸色发白，铃兰过去顺了好一会儿气，这才继续道：
“母亲是当娘的，也能体谅女儿这当娘的心。任谁编排我的玉儿也不行。”
贾母故作慈祥，笑道：“是是是，谁会编排玉儿？疼还来不及呢。我昨日不过没听清，又当她们小孩子玩笑，怎么就被你怪上了？要不我这把老骨头给你赔个不是？”
贾敏哪里敢应，忙道不敢。
虽然心里还有个疙瘩，但贾母都亲自上门，也就算暂且揭过。
喝了一会子茶，贾敏又问：“母亲与二嫂一同前来，所为何事？”
贾母笑道：“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只是你二嫂见你走得早，怕你生气，特意和我说了来看看你。”
她们二人何时这么亲近了？
贾敏也不理这话，她们不说她也不提，只聊这杯中的茶叶如何好。
还是王氏耐心耗尽，问到：“听闻林大姑娘与小郡主关系极好，小郡主即将入宫为后，林大姑娘日后嫁去哪里也不怕受委屈了。”
贾敏听着不大舒服，看向贾母也是一脸赞同的样子，满心疑问，怎么以前不觉得娘家都是一群趋炎附势的人？
“想来玉儿与她结交，并非预料到她能成为皇后，只是脾气相投罢了。”
贾敏敷衍道，她已经不想知道对方为什么来了，只想知道对方什么时候走。
“如此，一家人也应该相互帮扶。她大姐姐在宫里那么久了，一直没等到机会出头，若是得皇后的青眼被皇上看中，说不得咱们都能沾光。”
贾母对二儿媳这个话题选择得非常满意，顺着便说了下去。
她说的高兴，没注意到女儿已经眉头紧皱了。
“母亲说的这是什么话？莫说黛玉还没成婚，就算成婚了，和皇后娘娘不过是手帕交，如何能恃宠而骄，干涉后宫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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