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抬起头笑了:“第一次见面时我比妹妹高了足足一头,现在竟然能互相换着衣服穿了,林夫人,你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贾敏:……
惊喜没有,惊吓是真的。
薛宝钗被拖出去是瞬间的事情,宴席上诡异地安静着,庞氏盛怒之下无人敢动。
过了一会儿,庞氏发话了:“行了,也知道你们是在做样子,这些菜早就冷了,谁想吃。”
众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她此言何意。
“既然这样,直接去逛御花园吧,瞧瞧皇上为哀家准备的心意。”
太后专权众所周知,这位傀儡皇帝的形象一直很模糊,最近却忽然活跃起来,一副孝子贤孙的模样。
莫说百官和命妇,连庞氏都觉得稀奇。
但她一手养大的孩子,也不怕翻出什么水花来。更何况姬褀然把心思放在朝政之外的地方,她高兴还来不及。
庞氏站起身,甄贵妃惯性想凑上前去搀扶,谁知庞氏的手越过她,直接落在了随侍在旁的贾元春身上。
甄贵妃握了握拳,落后一步咬着牙问宫女:“不是让她去贾家那边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愿意帮薛宝钗一把,那是她知道以薛家人丁凋零的势头,薛宝钗上位也影响不到自己。
但这个贾元春……千防万防,难不成还是防不住?
宫女含了一颗黄连般苦不堪言。
贾元春本就是伺候甄贵妃的宫女,平时也没见优待,今日虽有家人进宫,让她去见见已经是隆恩了,她回来伺候是本分的事情,根本没想到还要回报啊。
但也知道甄贵妃不是个讲道理的人,只得低着头不吭声。
御花园里的花是好花,朵朵盛放,夜色里月光下,仿佛被一层纱笼罩着似的,美得朦胧虚幻。
无奈来看者都非赏花人,心思各异,白白浪费了此情此景。
黛玉与傅珈匆忙间将衣服换回来,打眼便看到了这些花,心下叹息。
傅珈知道今日殿中之事定有黛玉手笔,奈何此时人多不是说话的好时机,急得她抓心挠肺。
探春在前面走着,忽然脚步一顿,回身与黛玉说话:“林姐姐,你方才不在殿中?”
她听到贾敏与傅珈的对话了。
薛宝钗不知,她却瞬间生疑,难不成黛玉看穿了她们的计谋,故意用小郡主来引开视线?
黛玉冲她嫣然一笑:“妹妹,你说多少好处能换得一个人的良心?”
探春登时熄了声。
过了一会儿,探春嗫嚅道:“你与小郡主不是无事么……”
黛玉被气笑了:“怎么?我们靠自己没让她得逞,她就不算作恶了?”
傅珈毕竟是未来的国母人选,对着旁人自有一股睥睨的气势。
她从两人的话里大概知道探春扮演的角色,冷笑道:“早先总听玉儿说自家三妹妹是个爽利人,如今见了,才知道聪慧如玉儿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说完声音忽然拔高:“庶女也能跟着进宫,你们贾家果真无人了?怪道国公爷嫡亲的孙女儿都在甄贵妃宫里伺候,没有上下尊卑的人家,也不怕人笑话。”
她一出声,众人纷纷看了过来。
贾探春困窘在原地,满脸通红。
她久居深宅大院,何曾见过如此混不吝的人?何况她向来深恶痛绝自己的出身,哪怕王夫人给她脸面,府中下人们也都敬着,她还时常杯弓蛇影。
此时此刻,仿佛那些在心里演练过无数次的噩梦照进了现实,贾探春脸色白惨惨的,竟是动弹不得。
甄贵妃心里本就窝着火,若是平日巴不得看贾家出丑,但对方是傅珈,贾家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她憋了半日的气,这会儿一点就着,呵斥道:“小郡主真是好规矩,竟然在太后面前大声喧哗。”
话音刚落,便听到一声冷笑。
“甄贵妃倒是好规矩,未来的皇后也敢直呼其名。”
说话的是长公主。
长公主自打入宫便坐在一旁,谁也不说话,她身份在,孤高如斯也没人敢说什么。
甄贵妃梗着脖子:“莫说未来的皇后,哪怕是真正的国母也要守规矩。”
长公主眼神一凛:“国母我不知道,但先帝曾赠我一块玉,允我教导后宫妃子礼仪。后宫在太后娘娘的领导下一直很好,我这块玉也无用武之处,今日看来总有小人拖后腿,我也遵从先帝的教导,教导一下你。”
说完身旁的嬷嬷已经上前,三两下将甄贵妃制住。
甄贵妃不甘心,朝太后求助:“太后娘娘——”
庞氏冷冷地看向她:“长公主有心教导你,还不谢恩?”
她的话如一盆冷水,将甄贵妃唯一的希望之火泼灭。
嬷嬷们动作迅速,很快便有人搬了长条凳来,随即将甄贵妃按倒下去,脱下外裤便打起了板子。
众人惊骇万分,并非这‘教导’有多伤身体,而是……
甄贵妃何等尊贵跋扈,如今当着众人的面被脱下裤子打板子,虽然还留着一层纱裤,但颜面何存?
连傅珈都情不自禁后退了两步,伸手攥住黛玉。
黛玉拍了拍她的手,声音压得极低:“长公主不只是因为那句话,主要是帮你立威。”
告诉众人,乃至告诉太后,哪怕皇帝靠不住,傅珈也不是好欺负的。
这一顿板子将寿宴仅剩的气氛打得七零八落,太后更是兴致缺缺,招呼都没打,转身回了寝宫。
众人进退两难,还是长公主站出来说话:“太后乏了,咱们将礼物送来,又吃了这顿寿宴,也叨扰够久了,各自回去吧。”
她走路的姿态雍容华贵,气势凌人,走到傅珈身旁时牵起了她的手,与黛玉对视颔首,便先行离去了。
余下命妇们犹豫片刻,也都三三两两地走开。
混乱之间,贾元春往这边走了走,迅速塞了个东西给黛玉。
再想回去甄贵妃身旁时,被王夫人拉到身旁嘱咐着什么。
黛玉耳朵尖,只听到一句:“等不得了,立刻将东西给皇上……”
再想仔细听时,身旁的贾敏已经用哀怨的眼神将她裹了起来。
黛玉:“娘……”
贾敏叹息:“女儿大了,主意也大了,莫说找为娘商议,连说都不愿意与为娘说咯。”
黛玉:娘亲越活越回去,而且染上戏瘾怎么办?
回程途中,贾家人倒没有再要求一同走,但南安太妃怜惜贾母年纪大了,邀请她一同乘车去往宫门口。
王氏与探春一同步行,然自打方才的事情,探春就瑟缩成一团,仿佛在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似的。
其实无需她努力,王氏已经懒得给她一个眼神了。
忽然听到贾母与南安太妃说话:“你们家那个爱大说大笑的姑娘,今日怎么不见?”
贾母笑道:“说亲了,被拘着在家学规矩呢。”
是个漂亮的场面话,用来不想说真话的时候敷衍对方。
黛玉分明看到史湘云两个婶婶带着她的表妹们在应酬,怎么偏不带她?想到她往日在贾府和丫头们抱怨的家务事,八成是被刻意丢下的。
她懒得去想这些事情,众生皆苦,偏有些人不珍惜自己的福缘,还仗着出身好折腾旁人。
俗称没事找事。
今日入宫,她几乎筋疲力竭。
现在想想,她甚至想扮演前世那个身体弱的林姑娘,让那些有心之人少来烦她。
见她神游,南安太妃将话题转移到了她身上:“你们家这个玉儿是个好的,我心甚喜。若我也有个这样的外孙女,半夜里都要笑醒的。”
贾母也笑,丝毫不觉得心虚:“那可不是,我笑醒了几百次啦。”
南安太妃正色:“我说真的,我这条命都算是她救的,更何况这样的人品,这样的长相,莫说京城,我跟着郡王爷游历各地,也没见过这么好的。若不是皇后人选已经定下,咱们玉儿也能当得。”
黛玉将傅珈口中皇帝昏庸弑君夺位的剧本往自己身上套了一下,顿时雷出一身鸡皮疙瘩。
南安太妃见她面色怪异,激动到:“玉儿也觉得我说的对?”
黛玉:……
我觉得你脑补能力比我强。
关于皇家的言论只停在马车里,三人下车与南安太妃告别,贾敏欲言又止。
贾母正要走,贾敏还是开了口:“方才太妃的玩笑话,娘不要往心里去。”
贾母点头应下,没有多说,转身上了贾府的马车。
黛玉却甚是稀奇,自家娘亲何时如此谨慎了?
夜已深,娘儿俩精神都有些不济,困乏得很,马车晃晃悠悠极催眠,黛玉一个盹儿打得歪了下去,登时被腰间的东西硌醒了。
是贾元春趁乱塞给她的。
黛玉拿出来一看,是个耳坠,看上去与她今日戴进宫的一模一样。
等等!
她伸手一摸,自己的耳坠果然少了一个,竟不是何时掉在了何处。
黛玉倒吸一口冷气。
今日之事都事发突然,出招和应对也欠缺考虑。薛宝钗是太信任道人,若是回去仔细想想便能发现各处不对的地方,更别提太后。
等她反应过来,再去宫中各处一搜,发现了她的耳坠,那……
黛玉攥着这个耳坠,一时分不清元春给自己这东西是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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