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那位没见过面的表姐走了运,黛玉更关心自己这个磨人的小祖宗。
感慨下自己的劳碌命,黛玉支走有心找其他丫头八卦的夕雾,转身去了祠堂。
掩上门,黛玉刚转过身,鼻尖差点撞到林虹。
林虹:“夭寿哦,碰瓷自己的亲生曾祖母,这次需要一大包南瓜籽才能了事。”
黛玉:早就料到了。
将荷包里的南瓜籽给她摆在供桌上,林虹食髓知味地跟了过去,微茫的白色光点一闪一闪的,看得出她嗅得很起劲。
哄好这位祖宗,睫毛微颤,另一个身影未到,裙角先至。
“玉儿宝贝,你终于想起我们了。”
天祖父不在,天祖母也是孤独得狠了。
黛玉将摄魂阵的事情与自己的怀疑一说,天祖母还未开口,“吃”饱了的林虹凑了过来。
“揍他丫的,还假装不认识。”
曾祖母文明且含蓄地表达了自己的看法。
天祖母道:“他如果真是将军府的那位,暂时不与你相认也是为你好。不过打断骨头连着筋,都是魂魄的事情,就算不为他,说不定顺藤摸瓜能查出咱们的事情来。”
黛玉也是这么想,因此在来这里之前,她先见了一趟林毅。
“他去查这几日薛家的人都见过什么人,做过什么事,去过什么地方。我隐隐猜到给她消息的人是谁了。”
少女亭亭玉立,在昏暗的光线里都掩盖不住光芒,天祖母望着她,心里觉着有些不对。
他们原想着重来一次,定要罩着这个受了诸多苦难的后代,此时却发现她比他们想象的要坚强。
隐隐有种反过来保护他们的趋势。
“那你打算怎么做?”
少女狡黠一笑:“我打算什么都不做。”
林虹吃饱了打厨子:“这么不主动怎么做主角?读者全跑啦!”
黛玉嘿嘿一笑,却是不肯再说了。
是日晚,黛玉照例去贾敏房中用饭,饭毕贾敏说起元春的事情。
“这是一桩喜事,毕竟宫已经进了,如今得了妃位,总比在甄贵妃宫里蹉跎着强。”
说着“喜事”,贾敏脸上毫无喜气,倒不是针对元春,只是她着实不认为进宫挣前程是个好事。
黛玉拢袖,边给娘亲斟茶边想:甄贵妃不知道怎么呕呢。
原以为自己是最亮的星,这么多年了,说是贵妃,连个封号都没有,见皇上的次数也有限。谁知被她踩在脚底的贾元春一朝得宠,连字都赐了。
“……另一桩喜事是,太后体恤宫里妃子们早早离家不得见父母,说是允了家里有园子能接驾的宫妃省亲,如今甄家忙着收拾京中的宅子,连你外祖家也要建新园子。”
太后体恤?这话鬼都不信。
更何况后宫有几个妃子,满打满算,一个是太后钦点的甄贵妃,一个就是刚封的贤德妃。
前世也有这一遭,却不知这一动又牵扯了多少人的心思。
不过这些和她无关,此时的黛玉这般天真地想着。
且不论贾敏筹划给贾府送些什么礼物祝贺,黛玉径自回了房。
消息在第二天傍晚时分传来,林毅办事效率很高,将近十日来薛家从上到下的行踪查了个底儿掉,果然给他查到了薛蟠的异样。
其实寿宴结束的隔日,太后宫里赐了礼物指名送给薛宝钗,意在安抚。但当着满京城的贵妇贵女面前丢了这么大的脸,纵使她老成持重,也羞得躲在家里不肯出门。
但薛蟠不然,他在某天夜里翻墙出了梨香院,沿着墙根溜出足足十里地,在一处破败的寺庙里与一个裹在黑衣里的人碰了面。
而后薛宝钗就送信到林府。
黛玉认真听完,屈起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
裹在黑衣里的人,他还真是不怕暴露自己,从未改变过造型。
坐视不管是不可能的,某个不让人放心的人不做人事,她却不能在凝望深渊的时候变成深渊。
但直接出手也有诸多不方便之处。
……她也咽不下这口气。
忽然,少女嫣然一笑。
林毅打了个哆嗦,总觉得有人要倒霉。
黛玉:“林毅,有件事还要麻烦你跑一趟。”
林毅抱拳拱手,还未抬头,面前的人朱唇轻启,说出来的话仿佛是冰凌子滚过他的后颈,激得汗毛竖立,直直冷到尾椎骨。
“你呀,将这个消息送去给将军府的越星河越小将军。”
“莫要隐藏身份。”
若说林毅的预感是源于他对自家姑娘的了解,那越星河便是多年直面危险所产生的本能反应。
“她……你家姑娘让你告诉我的?”
越星河脸色古怪。
林毅也心情复杂,按道理说他不应该承认,哪怕本朝男女大防不严格,私相授受也足够别人做文章的。
但姑娘仿佛猜到了他的想法,特意嘱咐了不准隐藏身份。
林毅艰难地点了点头,难为情地低下了头。
目光下滑,不经意间看到了桌子上的纸张,虽然鬼画符一般,但他刚查完消息,一眼认出那是京城地图,标记着的地方正是自己查到的破庙附近。
姑娘……真乃神人也。
林毅走后,越星河瘫坐在椅子上,一双手盖着眼睛。
那日被她再次试探,越星河便知道瞒不住了。
当然,不是因为元空那番话将他吓到了,而是蚀骨的相思太磨人。
他手段忽然狠厉,解决起自家的事情来也快准狠,先是给越元忠谋划了一场英雄救美的好戏,怂恿他纳妾,架空董氏,让她无暇顾及旁的事情。
接着和祖母摊牌,将她送去了祖屋居住。
越星川心不在将军府,倒是省了他许多事,于是腾出手来准备将摄魂阵一锅端了。
按照元空的说法,这摄魂阵的失效主要在于黛玉——某种意义上黛玉算是他的救命恩人——如今他离开黛玉身边日久,未免再受摄魂阵影响,必须抓紧找到阵法所在,将其捣毁。
然而黛玉此时送来摄魂阵的消息,让他进退两难。
端了,马甲就掉了;不端,何时能娶媳妇?
屏风后走出的姬褀然笑得前俯后仰,几乎要喘不上气。
“哈哈哈哈哈哈,这个林姑娘真真有趣,我说你瞒着要出事吧?还‘她猜到了也不会说出来的’,怎么样,进击的林姑娘感受一下?”
在黛玉面前屡屡吃瘪,但越星河哪里是好惹的,闻言呛声回去。
“是啊,但凡我舅舅靠得住,我用得着忍这个?”
姬褀然:哈哈哈哈嗝??
感觉有被冒犯到。
此时,芳心点炮仗人林黛玉正在喝茶,她要做的就是等待,看事情的发展便会得到答案。
越星河并没有让她等太久,没几日便有了动静,只是消息不是从林毅口中来的,而是来串门的长公主。
“你们知道吗?”
进京之后,或许是督促傅珈上课时听得久了,高冷的长公主也走下神坛,开始热衷于聊家长里短。
“昨日夜里,东城边儿上的一个四进的院子走了水,浩浩荡荡烧了大半夜,半条街都没了。”
贾敏听是说这个,招呼铃兰送上来半碟紫鹃私家配方、铃兰亲手炒制的南瓜籽,自己捻起几个,将碟子轻轻推到长公主那边。
“哦?然后呢?”
黛玉也竖起耳朵。
长公主很满意这个氛围:“这么大的火势自然惊动了五城兵马司的人,但他们也没法子,干看着烧罢了。说起来那里是庞家私产,东城边儿那么偏的地方,也不知道买来干啥,神秘的很。”
贾敏也有几个手帕交,知道些阴私:“听说是‘那位’的亲弟弟的宅子?”
长公主道:“可不是?——你这南瓜籽不错,回头给我装点儿。说起来这事儿和你也有点关系。”
贾敏好奇:“和我有什么关系?”
长公主:“走水前几日,据说有人看到在你娘家住着的那个薛家叫什么薛蟠的人,曾去过那里。”
都是纨绔子弟,玩到一起也不奇怪,但薛蟠有那个胆子纵火?
贾敏表示不了解,长公主也是唏嘘一番。
黛玉心想,不是越星河干的我能把他头拧下来送给苏云上做四喜丸子。
隔日黛玉便将玉玦缀着的那条罗缨送回给了越星河,当然,这差事还是林毅的。
林毅觉得自己可能知道了什么,但他不敢细想。
收到这“礼物”,越星河心凉了半截。
他动手时便想了结果,也知道黛玉肯定会生气——猜到和确认是两码事——但是没想到气性这么大。
当初送罗缨时就是他的私心,如今对方送回来,那就是……要和他一刀两断的意思了?
越星河一颗心摇摇晃晃,然后坠入了冰河。
他一萎靡,姬褀然不淡定了。
许多定下的计划需要人盯着,他在皇宫扮猪暗中动作,宫外的事情全指望越星河了,这下可怎生是好?
无奈舅甥二人权谋尚可,对于情情爱爱一窍不通,根本扶不起萎靡成泥的越星河。
元空这个理论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实在看不过眼,倒不是旁的原因,而是他急着携佳人远走高飞,于是亲自出马点拨越星河:
“如果真的一刀两断,直接送回来玉佩不好么?送缨子干啥?”
越星河垂死病中惊坐起:“真的?”
隔日一早便恢复了精气神,去了上书房给姬褀然请安。
有的人看似在打理朝政,实则暗中搜寻赔礼道歉重修旧好的礼物多时。
黛玉这边送走罗缨,气消了些,却有些怅然若失。
等了几日,那边也无动静,心中反而有些七上八下:这个木头。
少女心性,气性上来索性丢开不管,和贾敏一起研究送给贾府的贺礼去了。
贾府可能会迟到,却不会缺席。
母女二人正在看礼品单子,有人来报,说贾府的二奶奶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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