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呢?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蒙哥马利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其他人的表情,在赶到天空赌场的下方却只看见一地血迹以后,除了芥川龙之介之外的人的表情就都很沉重,安妮的房间内陷入一片寂静,就在刚刚详细听他们讲述了侦探社被诬陷经过的猎犬二人并没有给出对“结盟”一事的回复,拒绝了他们护送的提议之后说是要先回去“请示队长”就离开了,气氛一时很是冷凝和生硬,可以看出在书的影响下他们对这个说辞并不是完全信任,只不过碍于伤势选择了暂时按兵不动,计划似乎完全失败了,少女难免有些惴惴地想着,得说些什么来鼓舞士气才行。
“不必惊慌。”
就在这时,芥川龙之介面色沉静地从口袋里拿出手机,仿佛是早有预感,在将手机放至耳边时电话铃声恰好响起,青年接通电话,声音恭敬礼数周全地对那一头叫了一声“乱步先生”。
“哟!你们那边怎么样了?”
从免提中传出与现场气氛格格不入的欢快声音。
“乱步先生!”一旁的敦先是一喜,然后又很快低落下去,“对不起...任务失败了,猎犬没有答应和我们结盟,书的线索也中断了...”
“嗯?这样吗?”
电话那头的江户川乱步微微拔高了语调,敦闭了闭眼准备迎接指责,哪知下一秒传入耳中的话却是:
“干得不错嘛!你们!果然一切都如本名侦探所料!”
——哎...?
敦愣住了。
“唔嗯!作为诱饵来说你们已经做得很好了,好了好了,快回来和我们汇合吧——哦!社长在叫我我先挂了!”
“等、乱步先生!”
敦急急地想要他再解释几句,然而电话嘟的一声无情挂断了,芥川龙之介收起手机,抬头就对上三双要么紧张兮兮要么写满求知欲的眼睛。
“在下来解释吧,”他轻咳了一声,“事实上,书的位置还有神威的身份基本上已经可以确定了,我们此行不过是为了模糊敌人的视线,好让乱步先生那边的行动不受阻碍。”
对了,敦这才想起来他们是分为两队人马出发的,当时乱步先生没有多说自己要去做什么只是让他们加油...所以乱步先生究竟是去——
一个小时以后,敦站在汇合的地点,目瞪口呆地看着正哈哈大笑着和福泽谕吉坐在一旁拼酒的猎犬的首领。
“这、这,乱步先生——?!”
一时无法接受眼前老友重逢其乐融融的场景,少年发出了崩溃的声音。
“怎么了,敦,”江户川乱步咔嚓咔嚓地咬着薯片,一脸“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表情,“要结盟当然是直接找首领比较方便,我没有说过吗?”
——那当然没有啊!!!
在心里这样呐喊之后敦虚弱地问:
“那么...现在究竟是?”
“本名侦探出马,那当然是轻松搞定!”倒出袋子里的最后一片薯片,江户川乱步又撕拉一声打开新的一袋,“听好了敦!那边那个大叔现在可是需要慎重对待的贵客!要谨言慎行地对待他,这个艰巨的任务就交给你了——哦,看起来酒要不够了啊?”
——乱步先生可是您自己都还在叫对方大叔啊!
虽然心里这么吐槽着,但是三好少年敦还是一如既往地被转移了注意力,连忙战战兢兢地小跑着去招待福地樱痴去了。
目送少年跑远,远离众人的角落里就只剩下两个人,江户川乱步收起随性的神色,眉眼间稍稍变得严肃,语气也低沉起来。
“所以,芥川,你那边情况如何?”
在芥川龙之介回答之前,罗生门先从他的口袋里探出个头来,挥着几条分支很是愤怒地叽叽叫了几声,又被主人摸着头安抚了几下,才不甘不愿地缩了回去。
“在下可以肯定,敦并没有完全丧失自主意识。”
随后芥川龙之介不假思索地以笃定的语气回答。
“是吗。”得到想要的答案,江户川乱步罕见地微微松了口气,“那么就执行原计划。”
半隐在镜片后的绿色眼睛透出锐利的光,青年仰起头将目光投向天花板,好像要透过那里的花纹看见些别的什么。
——就让我看看你究竟想干什么吧,【神威】。
...
西格玛的意识清醒在交谈的絮语中。
最后的记忆是自己在极速下坠的途中失去了意识,黑色的身影在渺远且庞大的天幕下向他伸出手来,然后眼前陷入深沉的黑暗——要死了吗?昏昏沉沉中他这样想着,然后眼前风一样闪现过无数凌乱的碎片,那是他荒芜人生的剪影,孤身一人跌跌撞撞至今,无力反抗命运,到最后也没能明白,自己诞生在这个世界上究竟是为了什么。
——这里是地狱吗?
他缓缓睁开眼睛,然后在昏暗的光线中意识到自己还尚在人间,因为不远处正面对面坐着他的“同伴”,小丑正和防毒面具下的首领高声谈笑——不对,还有一个人,那个人在哪里?
“哦!你醒了吗,西格玛君?”果戈里的脸瞬间在眼前放大,“哎——你好像不感到惊讶啊!【明明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了却毫发无损】什么的,一点都不惊讶吗?不想知道是怎么做到的吗?不吗不吗?”
“我不关心那个——”
视线被阻挡,西格玛下意识地想要推开他。
“那么,就是在找小鸟了?”
果戈里的下一句让他瞬间止住动作,青年猛地坐起身来,顺着他笑意莫测的视线往身后望去,阳光照不到的角落,投落下的阴影里,半敛着紫金色眼睛的白发青年正如一个还未被上好发条的人偶,安静而一动不动地站立在那里。
——神啊。
西格玛此生第一次开始感激自己所拥有的异能力——想要知道这个人是谁——然后,趁着被甩落在地时短暂的接触,从与青年有着相同容貌的少年那里置换来了最想知道的情报,异世界什么的,他并不是很明白,但是看见少年记忆中对方真切而温柔的微笑表情的一瞬间,心脏的绞痛却让他几欲落泪。
第一次的,另一种情感压过了对深不可测的首领的恐惧,那就是把本该站在阳光下的这个人拖入泥淖的憎恨。
他还能做什么呢?
赌场已经不在了,憎恨侦探社的人吗?没办法办到啊,他们是正义的一方,所以恶人会失败不是理所当然的吗?这条生命就这样消失也好,但是唯一的,现在仅剩的最后一个愿望——
“嗯哼?难不成你想把小鸟救出鸟笼吗?没想到西格玛君你还挺浪漫的嘛~”
从抑制不住的冲动中惊醒的那一刻,轻飘飘地落在西格玛背后的视线让他悚然一惊,几乎如坠冰窖。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他艰涩地回答,“还有,我应该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吧...为什么还要救我?”
“呵呵,不要妄自菲薄嘛,西格玛君,”果戈里笑眯眯地摊开手,“我救你当然是因为同伴爱啦——骗你的!哈哈哈!”
“那是为什么...”
“这个嘛,当然是因为我想要你帮个忙啦~”
狭长的眼睛眯起,似乎是感到非常愉悦,小丑打扮的青年轻快地在原地转了个圈,然后夸张地笑着向西格玛伸出手来。
“本来我还在犹豫,但是就连神明都认为我应该这么做,所以我已经决定了——揭开谜底吧西格玛君,我呢!想要借你的能力弄清楚【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异能力究竟是什么】这一点,然后!”
像是在举行什么重大仪式一样的宣告着,以流露出疯狂的表情,又像是倾诉秘密一般压低了声音,他这样说:
“为了能够让我从感情这一洗脑中获得自由——我要杀了他。”
——什、
西格玛一时间无法理解他话语中的内容。
然而果戈里却没有继续往下解释的意图,保持着伸手的姿势,丝毫不在意对方的怔愣,又自顾自地径直投下另一个炸弹。
“西格玛君,你应该还记得,作为加入天人五衰并且配合完成计划的报酬,首领他许诺了我们一人一个请求对吧?而你,你的报酬是天空赌场,我刚刚用我的报酬换来了你继续存活的资格,因为首领说不会参与组织内部的斗争,所以你就是我计划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然后,你知道陀思他向首领要了什么吗?”
在那蛊惑而充满暗示和诱导性的语气中,西格玛猛然意识到了什么,他再次回过头去,缩小的瞳孔中映出青年空洞的紫金色眼睛。
“猜——对了!”
不知道从哪里取出的礼花嘭的一下在西格玛头顶炸开,顶着一头亮晶晶的碎片,青年缓慢地眨了眨眼睛,终于鼓起勇气望向从刚才开始就一言不发的首领。
“我...杀了费奥多尔的话,您就会放了他吗?”
以连他自己都感到诧异的平静的语气,第一次真正直视这个恐怖组织的领袖,西格玛这样问。
“我只是代替奥多尔保管他的报酬而已,并且,我不会插手成员之间的事情,你们已经完成了自己该完成的计划,之后一切都由你们自己决定。”
通过变声器处理的声音嘶哑得仿佛枯枝在地面划过——只要青年再度成为无主之物就能获得自由——西格玛听出了他的言下之意,青年低头注视了一会儿自己没有多少力量的孱弱的手掌,再抬起头来时神色已经带上了狠厉。
他一把握住了果戈里的手。
——等着我,敦君...可以这样叫你吗?
“那么首领,我们就先告辞了哦。”
跟在果戈里身后走出昏暗的室内时,他最后回头望了一眼那个人的身影,然后深深地、深深地把他印刻在自己的脑海里。
要和那个运筹帷幄的魔鬼战斗,也许这次真的要死了吧。
但是、但是、他在一无所有前最后所拥有的东西,那份温暖和善意,就由他自己来回报,自己来守护。
——我会救你,敦君,即使代价是我会死去。
想要你能够洁白无瑕地生活在阳光下,想要你长伴幸福永不颠沛流离,这就是名为西格玛的无能的男人,唯一能为你做的事情。
谢谢你...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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