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三十四章

    深夜的横滨,是一片漆黑又广袤的寂静,自白天爆炸式袭击的事情发生以来,恐慌中的人们大多数都选择了早早归家,此刻黑夜中只有一些零星亮起的灯火。

    高耸港口黑手党的中心大楼就近乎淹没在这样的黑暗里,五大干部之下的大部分成员在白天被分批次不引人注目地遣返或派遣到其他四栋大楼中,直到现在剩下并站立在大楼面前的两拨人马泾渭分明地站立着,除武装侦探社和港口黑手党外,本来应该也于此集合的猎犬却在白天收到了欧洲异能力监狱默尔索发生□□的求助消息,许多危险的异能力罪犯外逃,于是不得不在福地樱痴的带领下匆匆赶赴欧洲镇压暴动——毫无疑问这是为了削弱他们战斗力的光明正大的阳谋,但他们对此却毫无办法——时针咔嗒一声走到凌晨三点,江户川乱步推了推眼镜,看向身后并肩而立的一男一女。

    “准备好了吗?”

    银色的罗生门迎风无声暴涨化为狰狞的恶兽,将被其环绕着的主人衬托得仿佛一个黑暗中潜藏的白色幽灵,芥川龙之介在夜里的凉风中抬手微微挡住口鼻,短暂的几秒蓄力后,银光的残影骤然闪现,锋锐的罗生门咆哮着瞬息之间逼近大楼玻璃制的大门,却没有伤到大门一丝一毫,而且幻影般直接穿透了那一层薄薄的玻璃——撕拉,一声类似于撕开食品包装袋的轻响,好像被撕下了舞台上一层虚假的幕布,显露出其背后的真实——从大门的中心开始,漆黑如同消散的水波一样快速褪去,辉煌的光亮逐渐蔓延到整个大门的轮廓边缘,然后呈现出纸张被撕毁时断裂处的不规则质感,灯火通明的“另一个港口黑手党大楼”的大厅中空无一人,只有葱绿的盆栽安静地伫立在门内两侧,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芥川龙之介侧身让开位置,蒙哥马利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释放了自己的异能力。

    “安妮的房间”的门可以将异能力空间之内的人传送到一定范围内的任何地方,而现在,她要为所有人搭建一个可以安全在两个空间之间往返的通道。

    童话风的异能力空间将在场的所有人笼罩,紧闭着眼睛感受了一会,少女终于微微松了口气。

    “我可能撑不了太久,你们要速战速决啊。”

    边这样说着边拉开门,虽然已经知道外面会是什么地方,但是等看清门外的景象时,蒙哥马利还是忍不住惊诧了一瞬。

    “这是横滨...?”

    离门最近的敦率先小心翼翼地踏出一步,虎良好的夜视能力让他看清了远处隐没在黑暗中的城市熟悉又有点陌生的轮廓,没有声音,没有光亮,也没有生命存在的痕迹和气息,就好像是永恒的寂静将这里变成了一座死城,无处不散发着诡秘可怖的气息,唯一的异物就是面前耸入云霄灯火辉煌的大楼,再明显不过地彰显着自己的存在感,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这里的特殊似的。

    “安吾先生?听得见吗?”

    他又朝从刚刚开始就失去了声音的耳机的那边喊了几声,没有得到回应。

    “乱步先生,通讯中断了。”

    “意料之中,”江户川乱步双手环胸饶有兴致地眺望着远处,“唔,原来以为只有一栋大楼而已,估算错误了吗?有趣...这感觉和坡的异能力也不一样...”

    看他一副非常想到四处探索看看的样子,落后一步的谷崎润一郎连忙把他拉住。

    其他人也都陆陆续续地走出安妮的房间,森鸥外牵着金发的幼女四下环顾一周,扭头笑眯眯地向福泽谕吉搭话。

    “真壮观呢,对吧,福泽社长?”

    “啊,”福泽谕吉淡淡地应了一声,手已经搭上了腰侧的刀,“门开了,走吧。”

    像是感知到了来客,不远处的大门向两侧缓缓滑开,颇有一种“请君入瓮”的既视感。

    “那么就出发吧,”森鸥外短促地笑了笑,“中也君,红叶君还有芥川君,我的安全就交给各位了。”

    “所以说您为什么非要来这么危险的地方,我们几个折损了也罢,让您受伤可就是罪该万死了,”尾崎红叶叹了口气,“真是个任性又不让人省心的首领啊。”

    一旁的中原中也和芥川虽然不说话,但从表情上看对这一番话颇为认同。

    “嘛,嘛,福泽社长都以身试险了,我也不能不来啊,对吧爱丽丝酱?”

    “切!林太郎你只是想来凑热闹而已,到时候出力的还不是我!”爱丽丝丝毫不给面子地把头一扭,“你再磨蹭侦探社的人都已经要走光了!”

    人形异能将逐渐变为无机质的目光遥遥投向大楼的顶层,又很快收回,蹬蹬踩着小皮鞋气鼓鼓把主人往大楼里拖——真是的!林太郎大笨蛋!再磨磨蹭蹭的敦君就要被侦探社救走了啦!

    森鸥外一脸宠溺地放任少女把自己拉进了门里,当落在最后的芥川一脚踏入大厅,随着叮铃一声轻响,大门在他身后自动合上,那一刻,仿佛是触动了什么开关,被摁下的静音键重新打开,被隐去的人物全部出现——整栋大楼仿佛在那一刻“活”了过来,不,更准确的说,是这个世界的时间开始流转了。

    “欢迎你们,客人。”

    脸上带着职业甜美笑容的女性在不远处招待处的柜台后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首领已经恭候你们多时了,请各位努力到达顶层——”

    最后一个字还未吐露,黑色的罗生门就已经从她胸前转瞬穿过,女性的身体轰然倒地,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的敦一句“芥川你干什么”还没出口,就眼睁睁地看着那边的空间一阵扭曲,然后接待员小姐没事人一样重新站了起来,身体和衣物上不见一点伤痕,脸上依旧带着面具般亲切的微笑,重新对他们做出了和刚才一模一样的手势。

    “那么,请客人们现在就出发吧。”她体贴地说明道,“不管是从电梯还是楼梯行进都可以,只不过需要注意的是,首领所设定的空间是紊乱的,不能保证大家会被传送到哪一个楼层哦?”

    “哼,不是人类吗...”

    芥川冷哼一声,转头请示了森鸥外之后率先朝着楼梯间走去,既然传送是随机的,那么一起行动也就没有了意义,下一秒空间一阵扭曲,他的身影就此隐没在拐角处。

    “芥川君还是这个性格啊,”森鸥外笑眯眯地摸了摸爱丽丝的头,“哎呀,这可有些头疼了,爱丽丝我们往哪边走呀?”

    “随便啦,都怪这个世界的林太郎太丢人了连首领都丢了!居然会被那种敌人打败,还要靠其他人来救!哼,想想就生气!”

    森鸥外在她身后哎呀哎呀地陪着笑,领着尾崎红叶和中原中也同样走向了楼梯的方向。

    “那!我们也出发吧!”

    眼看港口黑手党的众人的身影完全消失,敦有些焦急地回过头征求其他人的意见。

    “嘛,那就一起上电梯吧。”

    江户川乱步无所谓地伸了个懒腰,总而言之,这次的作战计划就是没有计划,在太多未知的情况下,随机应变反而会是最好的对策。

    “好!”

    敦点了点头,走到电梯前按下上升的按钮,上方的光标于是依次亮起,很快电梯到达一楼,少年自然而然地抬腿往里面一迈然后转身想要招呼其他人进来,哪知电光火石间电梯门就猛地开始往里闭合,离得最近的泉镜花险险赶在门完全合适之间冲入电梯间,敦被她扑得一个踉跄,感受到电梯开始向上运行再抬头看时,其他人的面孔已经被阻隔在电梯之外再也看不见了。

    “没事吧?!镜花!”

    泉镜花站稳身体无声点头,下一秒,夜叉白雪从她身后浮现将两人护在身后,敦感觉到仅仅是过了十几秒的时间而已电梯就缓缓停下,显示楼层的显示器屏幕似乎坏掉了,漆黑而空荡的,打起精神保持警惕,两人注视着电梯的门缓缓打开——

    出现在眼前的是一条灯光雪白透亮的走廊,走廊的尽头,两道深色的影子安静地并肩站立着。

    敦睁大了眼睛。

    不管是一身熟悉黑衣的白发少年也好,还是和服散发的少女也好,都与他们仿佛是镜子里倒映出来的一样。

    “中岛桑和...镜花?”

    好像没有听见他的话,少年与少女依旧半垂着空洞的眼睛,栩栩如生的人偶般站在原地。

    “比他要年轻。”泉镜花很快得出结论,“看起来和你差不多大,敦。”

    ——难道说是...他这个年纪的中岛桑吗?

    敦试探性地往前走了几步——太陌生了,年轻的中岛桑身上的气息,就如同芥川一样冰冷又危险——中岛桑过去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加入港口黑手党?他至今不得而知,但是...

    “夜叉白雪——!”

    泉镜花的轻喝声在他身后响起,下一秒,刀剑相交的清鸣中,不远处的两人缓缓抬起了眼睛。

    “就是你们吧,太宰先生说的入侵者。”

    少年以冷酷的声音说。

    “要杀掉吗,敦?”

    召回偷袭失败的夜叉白雪,少女淡声问。

    没有对他们的相同的样貌感到一丝震撼或者好奇,就仿佛只是两个冰冷的执行任务的机器,被那样的目光注视着,敦攥紧了自己的拳头。

    ——那是中岛桑,也是不是中岛桑。

    “没有那个必要,镜花,如果他们愿意现在离开,太宰先生说可以饶过他们的性命——留下一只手或者脚就可以了。”

    这样说着,黑衣的少年慢慢抬起了拉长的锋锐指爪,仿佛被雾霾笼罩的紫金色眼睛灰蒙蒙地锁定了猎物,敦心下一凛,把泉镜花护到身后做出防御的姿势。

    ——我不会退缩,绝不会,即使对手是中岛桑。

    “镜花,要上了!”

    与此同时,不同的楼层中。

    “哦呀哦呀,看来来了有趣的客人呢。”

    一身白大褂的年轻医生看向推开门的来客,指间夹着的手术刀闪闪发光。

    “呵呵,爱丽丝,你去和那位可爱的小小姐玩一会吧。”

    “哈!你这家伙就是刺客吗?!胆子挺大啊,等着被我的重力碾碎吧!”

    “这话是我说的才对吧?!啧,想想我居然得听那个死青花鱼的命令就要起鸡皮疙瘩了!”

    楼层在双重重力的压迫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两个金色夜叉战成一团,黑蜥蜴持枪将侦探社成员团团围住。

    以及——

    “...银。”

    “你来了,哥哥。”秘书打扮的少女手持利刃从黑暗中走出,“那么,请你去死吧。”

    最顶层的首领办公室里,太宰轻声哼着小曲,更深处的密室内,少女附身在青年额头上落下一吻。

    “走吧,夜叉白雪。”

    ——为了敦和所有人,都能得到幸福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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