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龙之介在就好了。】
从来到这个世界开始,中岛敦就不止一次,无法自拔地产生过这种念头。
芥川龙之介和中岛敦是最默契的搭档,相互信任的朋友,是互补对方能力,引领彼此前进的剑与盾,携手应敌,共同作战,只要与他在一起,中岛敦就觉得自己是无坚不摧的——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灵。
搭档不在身边的日子里,有时候中岛敦会感觉自己生生被砍去了原本运用自如的另一双手脚,原本只要一句呼唤一个眼神,许多两个人可以轻易达到的事,在这个没有搭档的世界就变得有些力不从心起来——比如说,如果龙之介在的话,在今天早上的战斗中他就能联合搭档把那位小丑先生当场捕获而不是让他逃走了这一点。
——又比如说,现在没人能把他从夏目漱石的手里拯救出来了,这一点。
和上一个世界一样,在被夏目漱石触碰到头时就不受控制地变成了缩小版的白虎的中岛敦,一边默默垂泪果然幸运之神不会眷顾他一边迎着周围三人一异能力体惊讶的目光嗷呜一声捂住了脸。
——福泽先生请您不要用那种渴望的目光看我好吗我是老虎不是猫啊!
“你是说被你那个世界的老夫触碰到时也是如此”
出乎意料地能理解那叫声中的意思,夏目漱石摸了摸下巴。
“大概是被老夫的异能力影响了吧,你刚刚怎么不早说呢?”
“嗷呜...”拒绝长辈的好意很不礼貌,而且...不确定这个世界是否也是如此,有点难为情...
中岛敦有气无力地叫了一声。
“嗷呜嗷呜...”大概半个小时以后就会变回去,请不要担心...
从身后传来的视线更加灼热了。
夏目漱石没好气地瞪了一看就是想从口袋里掏小鱼干的蠢蠢欲动的学生一眼,伸手把小白虎揽进自己怀里,然后嫌弃地挥了挥手。
“你们两个还等什么,想让自己的部下担心到什么时候快走快走,这孩子我来照顾!”
被骂得狗血淋头的两位首领直觉再不走真的可能会被老师锤爆狗头,丝毫不敢反驳,在爱丽丝“林太郎真没用我也想抱敦”的小声抱怨中一副兄友弟恭哥俩好的样子相互搀扶着离开了大厅——如果忽略他们各自在对方伤口上暗暗用力的手的话。
“那么,在等待你恢复原样的时间里我们来聊一聊吧。”
平日里一直以猫的形象行动混迹在人群中的夏目漱石自然知道该怎么样安抚猫科动物紧张的情绪,娴熟的手法很快让中岛敦放弃抵抗,自暴自弃地露出肚皮发出舒服的呼噜声——羞耻心这种东西,次数一多就习惯了,大概。
“敦,下一步你准备怎么做呢?”
抚摸了可爱的小白虎一会后,夏目漱石以与刚才批评学生时截然不同的和蔼态度问——大概是一种名为“爷爷魂”的东西在他的身上熊熊燃烧起来了——什么?你说差别对待?笑话!这可是他好不容易等到的徒孙(虽然是异世界的)!看看这尊师重道的态度,看看这乖巧听话的模样!和那两个随时可以逐出师门的不孝徒能一样吗?!
不孝徒森鸥外/福泽谕吉:...
“嗷呜!”如果您愿意在这方面给予我指导的话,我想要听一听夏目先生您的意见。
听见他的问题,中岛敦瞬间支棱起毛茸茸的耳朵翻身坐起,睁着圆圆的眼睛,坐姿端正而十(奶)分(声)认(奶)真(气)地回答。
一谈到结婚抱孙子话题就会被两个学生逃也似的避开的孤寡老人夏目漱石觉得自己的心脏被击中了。
——天使,这是天使吗?!可恶!那个世界的我居然享受了十年这样的生活吗?!这是何等的幸福啊?!
“好孩子,好孩子。”
当然表面上还是端着长者威严的夏目漱石柔和下表情,在中岛敦的小脑袋上轻轻地拍了拍。
“就当作是替那个世界的我说的吧,相信他也一定是这样想的——敦,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一路走来,辛苦你了。”
中岛敦顺着那轻柔的力道微微把头低了下去。
被看出来了,他想——既使他已经尽了最大努力去阻止,但共噬事件还是发生了——的这份迷茫,确实让他有一瞬间怀疑,自己至今为止的所作所为是否都有意义,他其实已经察觉到了,只是不愿意也不敢去想,在得知敌人的所在地之后共噬立刻就发生了,在前往敌人的藏身之所时被果戈里阻挡,然后又得知了森先生和福泽先生决斗的消息,使他不得不放弃继续前进而飞快折返——这一系列擦肩而过的巧合,简直,简直就像是——这个世界在排斥他一样。
【无论怎么阻止,事情也还是会发生,无论怎么拯救,人们也还是会死去,到最后你什么都无法做到,什么没能改变,你,只是一个多余的失败者。】
那个声音,此刻就在他的脑海里这样叫嚣着。
——如果以后也是如此呢?你根本看不透那个魔人在想什么,只会照着过去生搬硬套,如果他做出了与你的记忆不符的举动,你的所有优势都会荡然无存,到那时——
“听好了,敦!”
夏目漱石的声音将他从思绪中惊醒了,中岛敦抬起头去,在缩小的视野里,老人的身影高大得像一颗历经风雨的古树,在那一刻,青年直视着那双永远镌刻睿智和深邃的眼睛,一直紧绷着,被未知的恐惧撕咬的心脏突然就松懈下来,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心感。
“提前预知所有的危险,解决一切难题让未来永远只有好事发生,这是只有神才做得到的事情。”
老人这么说道。
“人类啊,不经历危机就无法前进,不经历失去就不懂得畏惧,永远都在犯错,却也永远都在努力活着,横滨这片土地上的每一个人都是如此,可不要小看他们啊——一个人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大家齐心协力就能度过危机,所以啊,敦,不要恐惧失败,因为这样的话,在战胜敌人之前你就一定会被自己的内心吞噬。”
“你刚刚不是对我那两个不成器的学生说了吗?敌人不过是些下水道里的老鼠而已,先不说你已经打败过他们一次,更何况你还有可以依赖的同伴,再不济,大可以向老夫寻求帮助嘛!”
在这样亲切的话语下,中岛敦几乎有些受宠若惊了。
“嗷!嗷呜!”怎么好意思麻烦您呢!
“哈哈哈哈哈!没关系,长辈看护晚辈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又被好一通揉搓的中岛敦在晕晕乎乎中想着。
——突然就觉得天人五衰没什么好怕的了呢。
毕竟他现在也是有后台的人了:)
...
“什么?!居然是这样吗?!”
听完中岛敦的讲述后,病床上的太宰治猛地掀开被子跳了起来。
“太宰君?!小心伤口——”中岛敦一惊。
“这——不——公——平——!”
回应他的是太宰治骤然逼近的义愤填膺的脸。
“啊啊啊可恶!我都没有看见过敦君变成小老虎的样子!手感肯定很好对不对?!敦君!你不能厚此薄彼,夏目老师都摸过了我也要摸!”
中岛敦:?
——你的关注重点是这个吗?
“我不管我不管我不管!”太宰治一把抱住他的腰,开始像一个小孩子一样在床上撒泼打滚,“敦君你一定是不爱我了,我感觉我的伤口裂开了没有老虎摸的话我马上就要死了呜呜呜——”
——啊,敦君的腰好细哦。
一边这样在心里感叹一边假哭,太宰治笃定青年怕真的弄裂自己的伤口最后肯定会妥协——果不其然,还不到一分钟中岛敦就举了白旗投降,一脸“拿你没办法”的表情报复性地给了他一个脑瓜崩。
“真是的,只有一小会,如果看完太宰君还不乖乖听话的话,”笑容里弥漫起黑气,“就别怪我把你绑到明天早上了哦?”
回忆起之前被毫不留情地揍飞的涩泽龙彦,太宰治立刻收声闭嘴疯狂点头。
对上那双期待到闪闪发光的眼睛,中岛敦动作一顿,莫名的有些羞耻。
三秒钟后,太宰治看着在自己眼前晃动的一双毛茸茸的耳朵,陷入了可耻的沉默。
“变成幼虎形态的话有人进来会来不及躲的,”中岛敦叹气,虎尔随着他无奈的表情动了动,“这样满意了——太宰君!”
他把扑过来的太宰治接了个满怀。
——真是的,像个小孩子一样啊。
太宰治一把把脸埋进两只毛茸茸的耳朵和蓬松的发丝里,深吸了一口气——完全没发现自己现在的表情和某涩泽姓男子一模一样。
“太宰君,这样很痒啊...”
温热的呼吸扑在有些敏感的耳朵上,带起些微酥麻的感觉,中岛敦下意识地想躲,却被太宰治搂着脖子抱得更紧了一些,没办法,他只好保持这种姿势谈起了正事。
“夏目先生不让我再插手共噬的事情了,太宰君,你觉得我下一步该怎么做呢?”
“哎”太宰治猛地抬头,“敦君难道是在问我吗?是吗是吗?”
“嗯,”中岛敦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对不起,太宰君,要不是夏目先生提醒我,我差点就忘记了,朋友应该是要相互依赖才对——因为我没有太宰君那么聪明,可以知道费奥多尔下一步的动作,所以,我也可以稍微...依赖你吗?”
说完,他又有点踌躇地轻声求证了一句:
“我们...应该算是朋友了吧?”
——天使吗?!
那一刻,太宰治听见了天堂的呼唤声。
“等、太宰君你怎么了——太宰君?!”
太宰治,卒,享年22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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