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 32 章

    冬暖阁的气氛一时之间非常微妙, 李氏话刚说完,看见四爷深邃到吓人的目光就后悔了。

    她不是个笨人, 想要收拾宋氏也不必非得这般大张旗鼓, 有的是法子不动声色能叫宋氏吃哑巴亏。

    许是成为侧福晋后四爷一直不曾在清风苑留宿, 亦或是府中下人隐约的态度变化叫她失了分寸, 安排这出闹剧, 反而让她自己陷入了一个进退两难的局面。

    四爷若是同意罚跪, 她的面子是保住了,可必定是叫四爷不喜。

    若四爷不同意她捧着肚子脸色有些苍白, 那她以后在府里再想有底气可就难了。

    四爷本打算出口否定的话,在看见李氏捧着肚子不安的样子后, 硬是又咽了回去。

    他虽更喜欢宋琉璃些,可到底都是他的女人, 他从不曾太过厚此薄彼过。眼下若是他否了李氏的话, 她的面子且不说, 以后弘昀在府里恐怕也叫人瞧不起。

    毕竟有个连格格都比不过的额娘,从来都是拜高踩低的奴才心里自有一杆秤。

    到底更重视子嗣一些的四爷低下头,看着仍蹲在地上的宋琉璃, 头一次觉得开口有几分艰难。

    乌雅氏就在这时站了出来,她走到四爷身边笑得温婉柔和“爷,李姐姐有孕在身,小心仔细些是正常的。可宋姐姐也未必是故意碰到李姐姐的不是吗今儿个是您的生辰, 不若就让宋姐姐跪一个时辰以儆效尤”

    四爷冷着脸坐下, 再不看宋琉璃“就这样吧, 出去。”

    宋琉璃起身后,盯着李氏静静看了几眼,唇角露出一个跟她自导自演这出戏前差不多的笑容,只那笑容更多了几分嘲讽。

    李氏被她笑得心中一窒,怒火上升之余,肚子竟是隐隐约约真有几分疼。

    等宋琉璃一出门,家宴的气氛就变得尴尬异常。可四爷不说走,只冷着脸坐在那儿,谁也不敢先说要走的事儿。

    李氏即便肚子不舒服,到底也不敢再闹腾一番。

    宋琉璃刚出暖阁,苏宝生就赶紧撵了出来“格格,外头刚下过雪,您跪在廊子上便是了。”

    苏宝生给她放了个火盆子在一旁,茯苓陪她跪在地上。外头寒风渐起,火光摇曳中,宋琉璃平静的神色中一抹讥硝始终不曾褪去。

    等宋琉璃和茯苓相互搀扶着回到兰柏轩,许福和木莲早就准备好了热盐水和毛巾。

    许福直接把宋琉璃给背进了屋里,几人都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苏宝生又来了,进门打千儿时满脑门的汗珠子。

    “给宋格格请安,这是爷叫人给格格送来的红花膏,敷在膝盖上能散淤去寒。”苏宝生尽量喘匀了气,小心翼翼碰上一瓶药膏给许福递过去。

    他不敢不小心翼翼,刚才在冬暖阁这位格格一转身,四爷就冷着脸吩咐他师傅仔细照顾着。

    怕生日宴散了大伙儿都出来看见宋琉璃跪在那儿叫她没面子,硬是撑到这位格格走了小半个时辰才散了席。

    宋格格如何委屈他是不知道,可在主子爷那儿,这位主儿可是委屈坏了。

    “爷还叫奴才给格格送一千两银子过来,让您留着打赏下人用。膳房那边奴才也派人过去叮嘱了,绝不敢怠慢了格格。”想起刚才林达升小跑着撵上他说的话,他身子躬得更深了些“爷叫奴才给格格带句话,爷从没怀疑过今日这事儿是格格所为,一切都是为了小阿哥,还望格格心里别多想。”

    宋琉璃面无表情点了点头,说话还算和缓“我知道了,多谢苏公公跑一趟。”

    苏宝生赶紧讨巧地笑“格格折煞奴才了,那您先上药,奴才先告退了。”

    等苏宝生出门后,宋琉璃坐在软塌上好一会儿,突然捏着那药膏瓶子狠狠砸了出去。

    瓷瓶四分五裂在地上,木莲下意识站在她身前挡了挡,几个人被这巨大的声响吓得噤若寒蝉,一句话都不敢说。

    苏宝生偷偷站在门口伸长耳朵听了会儿,听见这动静整个人都没忍住哆嗦了一下。

    这位格格怎么就想不明白呢眼下爷是愧疚的,可她这么一闹,说不准就叫爷厌弃了,真是他本以为宋格格是个聪明人来着。

    摇着头,苏宝生赶紧出了兰柏轩。

    四爷生辰自是要宿在正院里的,福晋见他脸色不好看,心里知道是因为宋氏的缘故,也没有多说,甚至都没什么心思上手伺候,只叫下人动手。

    瞧四爷这样子,倒是对那宋氏真动了些心思,可即便这般,他依然能当着众人下她的面子,只为了给李氏做脸面。

    这才是最叫乌拉那拉氏最难受的,她自是知道四爷未必真那么在乎李氏,无非是为了弘昀多思量几分罢了。

    那就是个庶子,可在四爷心里,除了把弘晖带在外院亲自教养外,对弘晖和弘昀几乎是一视同仁,甚至还隐隐多宠着弘昀几分,这如何叫她心里不恨

    刚才四爷的吩咐她和李氏都听见了,即便李氏那后悔的表情叫她心里舒服了点,可今晚这事儿实在是叫她如鲠在喉。

    她洗漱完,索性只在一旁捧着账本看,半点理会四爷的心思也无。

    当然,四爷这会子也没什么心情跟她说话。

    其实宋琉璃一转身他就后悔了,只话已出口,不管是因为李氏还是弘昀,他如何都不能收回来。

    坐在那里的一个时辰,他心里又是郁闷又是烦躁,说不出的难受,才会不管其他人还在,就吩咐苏培盛安排人照顾宋琉璃。

    可那样一个小小的人儿,在这寒冷的夜里跪上一个时辰,如何都不能好过的了,他坐在软榻上,茶都喝不下去,只等着兰柏轩那边的消息。

    过了好一会儿,苏培盛才踮着脚尖儿进来了,先是低着头扫了福晋一眼,才凑到四爷耳边轻声禀报了些什么。

    四爷听完眉头直接皱成了疙瘩,他起身在屋内转悠了两圈,才又冷着脸坐下来,只字不提就寝的事儿。

    这会儿时辰也不早,乌拉那拉氏早就困倦极了,她起身给四爷蹲了蹲“爷,今日这事儿到底如何还是两说。臣妾即便再不中用,也没有叫人一次次在正院里放肆的道理,宋妹妹今日说不得是委屈了。正好臣妾身子不适,也没法子伺候爷,不如爷过去看看宋妹妹”

    她本是不欲替宋琉璃说话的,可眼下瞧着四爷这样子,她改了主意。

    若是叫李氏知道刚宋氏刚被禁足兰柏轩,四爷就去了,即便在家宴上四爷给了她脸面,这何尝又不算打脸呢

    叫李氏不痛快,她心里就痛快了。再加上宋琉璃一直谨小慎微懂规矩,她也不介意宋氏受宠些。

    四爷板着脸站起身“既然你身体不舒服,那你就早些歇着。今日这事儿爷也觉得蹊跷,你不妨查查正院的奴才,府里不安生的事儿太多了些。”

    乌拉那拉氏垂着眸子眼神冷漠“臣妾知道了,恭送爷。”

    等四爷到兰柏轩时,宋琉璃刚热敷完膝盖没多久,多少的委屈和难受都被疼冲散了。

    她差点没咬破嘴唇,等好不容易热敷完,身上早就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子。

    等收拾完躺在床上时,她才捂着脸深深吸了几口气,帐子盖得严严实实,也给了她一点脆弱的勇气。

    她知道四爷重规矩,可其实很多时候他并不是个严苛的人,对待府中女眷更没有想象中那般无情,只要是他的女人他都尽量给予她们最大的纵容。

    其他不说,只说她这里,四爷一开始明显是瞧不上她,可后来也是一直纵着她。

    她爱吃,四爷便总在用膳前过来,她称呼上不注意,四爷也从不曾计较过。

    甚至她偶尔会有种错觉,四爷倒像是养闺女那般宠着她。

    心里极度缺爱的宋琉璃哪怕一直提醒自己,保命小技巧的核心是想要活得久,只把男人当条狗。

    可狗陪伴久了也会有感情啊。

    直到今日,她蹲在地上抬着头,四爷垂着眼眸,二人四目相对之际,四爷眸中的考量和迟疑像是一桶冰水兜头而下,彻底浇醒了她。

    她总在自己告诉自己她是明白的,一定要不惜一切努力往上爬,却依然对人没有什么警戒心。明知道家宴那种地方是非多,却连个反转符都没带。

    难受完她开始嘲笑自己,被家人伤害过还不够,非得跟个傻子一样再摔一回跟头才算完。

    静静盯着帐子顶端,她眼神逐渐冷漠下来。

    从没有一刻,她的头脑比现在更清楚,心里的难受渐渐远去,那道开了缝隙的门嘭一声紧紧关上,再无任何波动。

    就在这时,四爷掀开了她的帐子,冷着脸坐在了床边。

    “婢妾现在身体不适,就不给爷行礼了。”宋琉璃一动不动道。

    虽然她嗓音依旧娇美酥软,可四爷却觉得其中多了股子冷意,听得他心都跟着不舒服了一下。

    “在怨爷”他想着掀开被子看看宋琉璃的膝盖,却被宋琉璃直接握住了手。

    “不。”宋琉璃特别冷静,“婢妾不怨爷,但婢妾记仇。”

    四爷皱了皱眉,她过去一直是娇媚柔软的样子,这一冷下来,倒是叫他心里颇有几分不适。

    “你这是打算报复爷”他也不强行去看,只轻轻反握住她的手淡声问。

    宋琉璃转过头认真看着他“婢妾是打算报复李氏”

    “宋氏”四爷声音冷了下来,握住宋琉璃手的力气也大了点,“爷看你还是没记住今晚的教训。”

    宋琉璃使劲儿抽出手,坐起身来“爷不是说相信婢妾吗”

    不等四爷回答,她面上是止不住的愤怒“婢妾要是撞她,那肯定是直接将她撞倒在地上,才不白担那陷害的名声可婢妾是个傻子吗要陷害李氏,婢妾才不会选这么小儿科的手段,不动声色叫她小产的法子看都看了不知道多少,叫人用相生相克的食物,叫人给她院子里放些有毒的植物,又或是收买清风苑的人”

    “放肆”四爷起身,脸色冷得如同寒冬腊月的天气,“爷看你是不想活了”

    宋琉璃抬起头一脸狠色“我想好好活,她偏不让,那就试试看我就是跟她势不两立若是爷指望着我还能跟她好好相处,那不如直接把我赐死”

    听完宋琉璃的话,四爷脸色铁青地拂袖而去“爷看你这是失心疯了”

    “爷,可要回正院”苏培盛小心翼翼跟在四爷身后问。

    四爷烦躁地踹了他一脚“爷要去哪儿还要你个狗奴才说”

    苏培盛捂着被踹的屁股,赶紧躬着身子跟在后头不说话了。

    这小宋格格惹起来的火气,怎么就偏发在他身上了呢眼瞧着爷这倒不像是厌弃了那位,更像是苦恼

    哟呵想到这儿,他也不觉得被踹委屈了。

    其实四爷是被宋琉璃脸上的狠色吓了一跳,怒火倒是不见多少,毕竟不是傻子,谁会把自个儿要如何陷害别人的话都毫无顾忌说出来呢

    可他心里特别的不舒服,从小他见多了宫里女人的争斗,不管是什么女人,无一不是温柔婉约谈笑风生,叫人不知不觉中了算计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儿。

    这还是他长这么大来,头一次有女人在他面前露出这种狠辣之色,要不是因着宋琉璃那娇媚的小脸儿还苍白,眼眶还红的厉害,四爷说不定就真要当场发作出来了。

    可当场没发作,出来被冷风一吹,他就再没了发作的念头,想着那娇气的小狐狸会香消玉损,他舍不得。

    这一舍不得,他心里便止不住多了些许燥郁,甚至都有些气李氏不知道天高地厚,以后府里想必是要更热闹。

    他只恨不得将宋琉璃揉成个小团子天天装在荷包里带在身上,省得她想着惹是生非

    等四爷离开兰柏轩后,许福和木莲就过来了,甚至已经歇下的茯苓都忍着痛进了她卧房。

    “格格”许福轻喊了一声,心里很有几分惶恐,却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宋琉璃倒是很平静,刚刚算是小小出了口恶气,她心里舒服了许多。虽然她也害怕,但看刚才四爷的反应,她觉得还有转圜余地。

    想法子拉回四爷的心是一定要的,可想让她继续受李氏的气门儿都没有

    她两辈子都没受过这么大委屈,这真是不咬到自己身上不知道疼。而她这个人平时该怂就怂,但谁要是真以为她可以躺平任踩,那她就算是躺了,也定要咬下对方一块肉下来

    她闭上眼语气特别颓废“左右要禁足半年,你们家格格我算是彻底被爷厌弃了,你们若是有什么好去处,我也不耽误你们前途,想走就走吧。”

    该动的就动起来,也好叫她看看有没有心大的,她心慈手软太久了

    许福拉住着急着想要上前的茯苓,轻声道“格格别多想,还是好好休息,先把膝盖养好,奴才和木莲就在门外盯着。”

    只过了两日功夫,四爷从正院去兰柏轩,然后怒气冲冲离开的事儿就满府皆知了。

    本来李氏知道四爷去兰柏轩心里还有些难受,听见这消息,总算是舒服了些。

    “主子您且安心养胎,府医说您这怀相不算好,到底得精心细养着些。宋格格那边咱们也算是警告过了,她又被禁足,也不值当您费心不是”春巧端着热气腾腾的药碗进门后,轻声安抚道。

    李氏皱着眉喝完才开口“以前倒是知道爷时不时要去兰柏轩,只前几日才发现,爷倒是真宠她。其他的都好说,若是以后她有了身孕”

    看起来也不比乌雅氏威胁小。

    春巧笑了笑“瞧您这话儿说的,十月怀胎毕竟不是件容易的事儿,抚养子嗣更是辛苦,就这位小宋格格她未必有这个福分。”

    能毫无戒备被人算计了的女人,在后院能活着那就有赖主子爷多宠几分。眼下她又惹恼了主子爷,想要生孩子做梦比较快一点。

    李氏脸色好看了些“你说的也是,叫人再从府外买些安胎药回来,府里头的无论是什么都不准碰。”

    说到这儿她又想起乌雅氏“这几日凝松堂那边有动静吗”

    一旁伺候的春桃赶忙回话“凝松堂没有咱们的人,内里的事儿不清楚,只瞧着确实没什么动静,咱们的人在外头盯着呢。”

    李氏点头“别懈怠了,我这一胎一定要平安生产,若是再生个小阿哥哼,别说宋氏,就是福晋也得忍着。”

    即便弘晖做了世子,可有两个弟弟受四爷重视的话,他也未必能安稳,毕竟这世子换人的事儿也不是没有。

    春桃点头“奴婢记下了,定叫人不错眼的盯着。”

    四爷心情烦躁,便多用了些心思在差事上。这一日,他刚出户部大门,就碰到已经升了礼部侍郎的宋逸之。

    宋逸之知道自己能坐上礼部侍郎的位子,虽说他自己也争气,可若是四爷没说话,定没那么容易。

    这会儿看见四爷,他立马笑得特别喜庆地就快步过来了,直笑得清隽都不见了踪影。

    “臣给雍郡王请安,多谢郡王提拔之恩”

    四爷本就烦着,眼下看见宋逸之更是不顺眼,他冷着脸轻哼“宋大人不必客气,你养了个好女儿”

    宋逸之心下一喜,还真是枕头风儿回去就叫夫人给雍郡王府递帖子。

    他人逢喜事精神爽,却也不好太张扬,只努力合拢着嘴“郡王谬赞,谬赞了小女自幼执拗顽劣,定是郡王府教导得好,才叫她规矩了些。”

    四爷“”

    不,郡王府没那么大能力

    原来这宋氏小时候便是如今这样的性子吗四爷心里烦躁少了点,只多了几分不悦。

    那她平时在自己面前都是装的

    四爷没跟宋逸之多说,只面无表情地回了府,也没回外院,直直就冲着兰柏轩去了。

    这是要去算账啊还是终于不跟自个儿较劲了苏培盛一路小跑跟着还止不住在心里猜测。

    四爷这回来兰柏轩可是有非常充分的理由,他一进门,就看见宋琉璃懒懒坐在软榻上,旁边卧着乖巧可爱的饱饱。

    等走过去他才看见矮几上放着一本书,自过了明路后,宋琉璃便不再用女则封面了,四爷定睛一瞧秦香莲

    他脸都黑了“你好大的胆子”

    那声音大到饱饱都吓得赶紧往宋琉璃大腿边缩了缩。

    她刚才就听见许福大声请安了,这会儿她也不说话,只眨巴着眼睛倔强看着四爷。

    四爷黑着脸盯着她“你真以为爷不敢”

    “呜呜呜”宋琉璃突然哭出声儿来,吓了四爷一跳,随即盯着拱进自己怀里的小脑袋,他是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憋得胸口都开始难受。

    “宋氏”

    宋琉璃抱住四爷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我以为爷不要我了呜呜呜。”

    四爷顿了一下,手不自觉就摸到了那油光水滑的小脑袋上“爷何时说过”

    “呜呜呜我腿疼,我怎么就不能委屈了难不成只能她欺负我,我连不喜欢她都不行吗”宋琉璃才不管四爷说没说完,仍然呜咽哭着打断他。

    四爷这怒气一而再再而竭,恨得他呀,忍不住紧紧拥住了这狡猾的狐狸。

    饱饱“”汪呜呜,能不能先让它出去再抱饱饱快被抱喘不过气了

    “你说说,前几日你那般以下犯上,爷说你什么了吗你不许哭了,仔细伤了眼睛。”

    宋琉璃听见他冷硬的口气,不敢出声,只细细抽噎着泪水不断“就是不喜欢她,就是不喜欢她她害我,我那么喜欢小孩子,就是弄死她我也不可能伤孩子一个手指头,我讨厌她”

    四爷“”

    他很有几分哭笑不得,听听这话说的,本身就还带着孩子气,她也真敢说。

    “爷以后不叫她欺负你了,好不好不哭了。”她出声还好,不出声哭反倒是更叫人心疼。

    宋琉璃抬起头,泪眼朦胧看着四爷,小嗓音直接软到了人心上“可爷帮着她欺负我了,我难过,爷还骂我不想活了呜我好害怕”

    四爷嘴角抽了抽,害怕就放狠话,这样儿的也是少见。

    他将宋琉璃抱到腿上,挣扎了好半天的饱饱这才得以解脱,赶忙眼泪汪汪跳下软塌去找铲屎官,汪呜人类太可怕了,哭得让狗窒息。

    “是爷不对,爷叫你出去就就后悔了。”四爷紧紧揽着宋琉璃,掩盖自己的不好意思,“爷不是帮着她,是为了弘昀,叫你受委屈了。以后爷保证,再不叫你受委屈了可好”

    宋琉璃趴在四爷胸膛还是抽噎“不好,爷当着那么多人叫我出去跪着,她是有脸面了,我面子全都丢光了除非”

    四爷无奈地替她擦着眼泪,那滚烫的泪珠儿叫他完全想不起自己来兰柏轩的初衷。

    “除非什么”问出这话后,四爷总算是清醒一点,略带几分审视看着她。

    宋琉璃抬起头,咬着唇瓣“除非爷再不许凶我还有,我要讨厌她以后她要是再欺负我,我就不客气”

    说罢她红着眼眶和鼻头可怜兮兮又耍狠“我一定不客气”

    四爷“”说得好像要咬人,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他眼神中已经带上了笑意,下次那就是说这次她便不计较了。

    这小狐狸到底还是心善,一点也不像宋逸之说得那般执拗顽劣。

    嗯想起宋逸之的话,他这才想起自己来兰柏轩是干嘛来了,瞧着宋琉璃跟八爪鱼一样揪着他衣服一脸骄纵,他却没出息一退再退

    四爷脸色又黑了“爷答应你便是,只要你不越了底限,以后爷不强求你跟李氏和睦相处。”

    宋琉璃心里绷着的那根线松了松,随即心里哂笑。

    看吧,男人就是贱骨头,就不能一直哄着。要时松时紧,时而闹点小性子,却还是依赖着他,才能叫他一步步再摆脱不了束缚。

    她不是不聪明,只是以前没将聪明用对地方罢了。

    没等她腹诽完,四爷下一句话就把她说愣了

    “你阿玛说你自幼执拗顽劣,这次也看得出你胆子不小,感情以前都是装给爷看的,是也不是”

    宋琉璃“”宋大人你还我那些年拍过的彩虹屁和乖巧

    她撅起嘴,本来停下的眼泪又有汹涌的趋势“谁家的父母不谦逊,婢妾若是有那心计一直装模作样,还能叫李氏给算计了”

    四爷“”听着也很有道理

    “爷今日来是想要质问婢妾的”宋琉璃坐起身,一脸不可思议和难过,“婢妾还以为爷是呜呜呜是婢妾想多了”

    说罢她就要起身,却很快痛呼出声,还一个劲儿流着眼泪不停挣扎。

    四爷被她忍不住的痛呼吓了一跳“你老实点儿,怎么都几日了还不见好”

    翻起宋琉璃裤腿儿,看见那青紫红肿的膝盖,在她白皙的皮肤上显得更加触目惊心,四爷忍不住紧紧皱起眉来。

    “叫你摔了爷给的药膏”四爷瞪了她一眼,抬头对着门外吩咐,“苏培盛去取红花膏过来。”

    宋琉璃缩了缩肩膀不说话,生气那能忍吗乳腺健康很重要好嘛君不见古代女子大部分不长寿,那都是气多了。

    等宋琉璃腿上抹了药膏,四爷又陪着她说了会儿话,一起用了晚膳。

    因着她腿不方便,四爷也没留宿。不是为了李氏或者府里的规矩,叫宫里知道了不好。

    等四爷走后,宋琉璃脸色才淡下来。屋里点着火盆子,又用着取暖符,她也不冷,索性打开了一道窗户缝儿,盯着黑乎乎的窗外看了好一会儿。

    不知为何,木莲看着她漠然的表情,突然就有些心疼。

    伺候了一年多,她最知道宋琉璃是什么样的人。她明明有手段,也有心计,却从不曾对别人动过手,眼下却莫名遭了这样的无妄之灾。

    “格格,您别难过,以后咱们避着些侧福晋就是,有爷在,她到底不敢过分了。”木莲冲动了一瞬,难得上前多说了几句安慰的话。

    宋琉璃对着窗外轻笑出声,随即回头看着木莲“我不难过,我要感谢她,实实在在给我上了一课。”

    木莲愣住了,刚刚宋琉璃那回眸一笑,美得惊心动魄。却不知是不是因为还红肿的眼眶和鼻头,只叫人心里酸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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