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神色各异的两个人哄走后, 叶含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怎么一个两个的, 都这么不省心。
将身上弄脏的修士服换下来, 叶含真重新穿戴熟悉,把自己里里外外收拾干净。
忽然想起来什么, 她将桌上的沉檀木盒打开,拿出放在里面的小布袋, 将其内的清晖镜掏了出来。
“小清,你怎么样了?”
过了半晌, 镜子内才传来缓慢拖长的声音。
“嗯, 还成吧。”
因为他的器灵之身也阴差阳错地被静徽拖入了灵府内, 寻常人的灵体进入灵府并不会受什么影响,但对于他这样主人修为低的器灵来说,却是消耗极大,所以此时才会蔫不拉几, 半死不活。
也是因为在灵府之内的原因, 叶含真才会见到他的灵体,事实上,小清的灵体并没有修成, 而叶含真也没有达到能够看到他灵体的境界。
“对不起啊, 如果我再强大一点,你就不会这么辛苦了。”叶含真轻轻地擦拭着他的镜面,柔声说道。
“唔。”小清似乎精神不太好,“你知道就好。”
“赶紧,给本大人, 把修为练上去。”
“慢得跟龟爬似的。”
叶含真:……
她这明明已经是坐火箭的修炼速度了!修真界能够在半年内从毫无基础升到开光初期的人,两只手都能数过来好吗!
一边这样想着,她手下擦拭的动作也重了些。
“……嘶。”小清随之发出了一声吃痛的声音。
“你这小丫头!能不能专心做事!再用力点,我的镜皮都要被你蹭没了!”
“我的错,我的错。”念在他是个病患的原因,叶含真那些到嘴边的打趣话,最终还是咽了回去,“清清大人辛苦了!”
小清傲娇地哼了一声,似乎因为疲惫,又沉沉地睡过去了。
将清晖镜前前后后都收拾得干干净净,确认一点灰尘也没有之后,她将之重新放回了小布袋内,关上了沉檀木盒。
看在小清如此累的份上,今日的沐雨祭就不带他去了吧。
算算时间,距离开祭时间还有大约半个时辰不到,叶含真便顺手将屋子里也一并收拾了。
这时候,桌上的黄皮线装本吸引了她的全部注意力。
整好衣摆,端正地坐下来,她打开了自己的黄皮笔记。
大约是等她醒来的时间无聊,江旻在自己这本课堂心得的字迹旁,细细地做了些注疏,将自己细微的理解误差给纠正了过来。
江旻本人虽然迷糊大条,字迹却很漂亮,是非常端正的柳体,方正瘦硬,骨力遒劲,倒的确是正经的仙风道骨之意。
虽然大多数时候,江旻看上去给人的感觉非常淡,也没什么波澜,但其实,他的内心并非一丝感情也无。
思绪飘忽间,她想起方才江旻走之前,自己跟他说的话。
“师尊,徒儿不知道,师祖究竟是怎么想的,又到底有没有把自己正正经经当做一个师父。”
“但是,徒儿能够知道的是……”
“您是他最爱的徒弟,他比谁都希望你好。”
当时,虽然江旻什么都没说,但他平静眼里的那一丝非常细微的闪烁,却还是让她发现了。
哪怕是江旻这样一根筋的问题儿童,也会因为被师父认可而开心啊。
不过,以后这个问题儿童可就归自己管了。
看着腰间灵力充盈的鹤翎,叶含真叹了一句。
师祖这强买强卖的生意,可真是轻车熟路。
去到无极庙时,已经有许多弟子在场了,各山门的弟子都整齐地排列在一处,青春洋溢,各个腰间佩着样式不一法器,那场面十分壮观。
冉彦站在星河山弟子列的最前方,表情有些心不在焉,待她的身影出现之后,身形微微动了动。
虽然没说什么,但他眼里探寻的光,却是挡都挡不住。
叶含真施施然站在了他的身侧。
“小师叔,你身体不要紧吗?”冉彦小声地问。
“没事,已经休息好了。”叶含真几不可闻地摇了摇头,“阿彦你呢,身上还疼么?”
“我不疼的。”冉彦腼腆地笑了笑。
这孩子,总是这样小心翼翼的模样。
叶含真也不知道这样到底是好还是不好,但是至少,他已经不像之前那样,排斥接触身边的人了。
慢慢来吧,这孩子年龄还小,总能扳回来的。
他们的右边便是烈阳峰弟子,毕谨修在她之后也到了,腰背挺直,目不斜视,挂在腰间的焚天宛如蛰伏的囚龙一般,反射出冰冷的光泽。
只是堪堪站在那里,他那一袭红衣便耀眼得如同朝阳一般。
不愧是烈阳峰的少主,好一派凛冽的气势。
场间有些小弟子是第一次见他,都窃窃私语,满面红光,兴奋得如同追星现场。
“毕少主好帅呀!年轻有为,天子卓绝,还是烈阳峰未来的继承人,前途无量,听说尚未婚配,不知……”
“你呀,整天就想着这些小九九,让师尊知道了,可要受罚的!”
“哎,咱们木系修炼来修炼去不就是那些,没意思,什么才能像火系一样,帅气又能杀敌就好了!”
“听说,咱们百花谷的上一任首座,就主张木灵根也可修攻击系,结果不知道什么原因,最后辞去了首座之位,后来才是柳师尊继位……”
“谁知道呢,师尊们的事情,咱们小喽啰哪里能置喙的。”
“还有,知足吧你,咱们木系虽然不是攻击系,但治疗能力在哪儿都能吃香,哪里像水系,除了花里胡哨,一无是处,既不像火系那样侵略性十足,也没有土系金系那样实用,更没有咱们木系的治愈功能,所以这些年才会日渐式微,都没人去修了……”
“可是,星河山的江师叔,不是万里挑一的天才么,怎么都没能把水系带起来?”
“嗐,江师叔为人淡薄,向来不管这些世俗之事……不说了不说了,咱们毕竟同宗,被人听见就不好了。”
“……”
毕谨修这傻少爷,看上去还挺受欢迎的。
不过她们水灵根的口碑,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好,也难怪星河山的人丁如此单薄了。
叶含真虽然只是百无聊赖地站着,眼睛也没闲下来,习惯性地四下观察情况。
每峰到场的弟子大约在二十名左右,粗粗看上去,应该也有百来人了。
寇临跟在队列的最后面,表情倒是像往常一样轻松,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异常。
无极庙内,除了江旻跟印涵容外,其他三位首座已经落座了,身上的祭服精美繁复,一看就不是什么凡物。
没一会儿,印涵容也到了,或许是个子小的缘故,祭服对于他来说有点大,整个人都被沉重的祭服包起来,倒是有些滑稽。
或许是平日里印涵容脾气就比较好,有些积玉城的弟子一见他,都窃窃笑起来,印涵容也不恼,反而跟他们抛了个媚眼。
吴斐斐站在队列前方,倒是没有笑,面上是一贯的紧张表情,娇小的身材隐没在人群中,并不起眼。
直到祭祀开始前的一刻,江旻才面无表情地姗姗来迟。
而当他一出现在众人的视线内,整个无极庙瞬间安静了下来,不但是方才那些议论毕谨修跟星河山的小弟子们,就连四处打量的叶含真,视线也被他吸引了过去。
高挑的青年一身浅蓝色的祭服,袖口跟衣摆绣了寒□□滴的雪白水纹,一步一行间,仿佛漂游在浪花之上。
那一双漂亮的丹凤眼内并没有什么情感,大约是刚刚沐浴过,漆黑的瞳孔中仿若起了薄雾的平静湖面,清冷而又带着丝丝捉摸不透的神秘。
如墨的冗长发丝,用毫无杂质的白玉簪一丝不苟地束起,露出形状优美的下颌线条,以及修长挺直的脖颈。
而脖颈之下,便是紧束的衣襟口,将他劲瘦完美的体态密不透风地掩藏起来,反倒更加勾人心痒,让人好奇其下该是何等的旖旎风光。
仿佛是被下了定身咒般,方才神色各异,悄悄交流的小弟们,都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看着江旻慢慢地往其他首座的方向走去。
叶含真甚至能清楚地听见,此起彼伏的抽气声,还有不自觉下咽的声音。
的确,平日里见惯了江旻随性大条的模样,此时如此的正经肃穆,倒的确是让人莫名地有些……
嗯,想要剥开他的冲动。
禁欲道长的奇怪play小剧场似乎蠢蠢欲动。
叶含真在内心唾弃了一番自己走向逐渐奇怪的脑洞,默念了几句非礼勿视,微微平息了呼吸,心无旁骛地研究起他身上的花纹来。
哎,瞧那反复的勾勒纹路,那一尘不染的雪羽丝,真是顶顶的好看,一定要花不少钱吧。
败家首座就知道可劲儿造,再这样下去,星河山的小金库迟早被他给造空了。
不过……
江旻这皮相可真是顶级的好看啊。
哪怕是在这样俊男美女扎堆的修真界,还是能够让人第一眼就被他独特的仙人气质所吸引。
胡思乱想着,叶含真心里莫名地生出了一种骄傲感。
哎,这种自家儿子给娘长脸的感觉,可真是太棒了!
落座之后,不知道印涵容笑眯眯地跟江旻说了什么,他粗粗地扫了一圈下面的弟子,兴致缺缺地垂下了眼眸。
这又臭又长的祭典,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不过待察觉到小徒弟看过来的眼神之后,他眉头一动,坐姿也不由自主地端正了起来。
亮晶晶,软绵绵,还带着似有若无的兴奋跟欣赏,实在是很耀眼的存在。
唔,小徒弟如此期待的话……
那就配合配合吧。
人已经全部到齐,而沐雨祭也来到了开场的时候。
师望作为静徽的大弟子,代表所有人念了祭词,他那浑宏肃穆的声音间,包裹着充裕的灵力,让每个人的心间都不由自主地沉寂了下来。
祭词是沐雨祭第一步,而第二步,就是点雨。
无极庙后,有一灵力充裕的水井,名曰睦井,汲天地之精华,而静徽飞升之前,最喜在井边弃伞独坐,听风赏雨。
是以,沐雨祭中的“沐雨”一词,便来源于此。
而所谓点雨,则是各位首座为自家弟子取睦井之井水,点于眉间。
而点雨过后,众人需要在场间静坐,聆听各首座诵读静徽生平与著作,直至夕阳完全西沉,方可算是沐雨祭结束。
此时,无极庙前已经抬上来了一只古朴沉重的青铜鼎,其内装满了沁人心脾的井水,在阳光下散发出盈盈的水光。
各首座一起对庙内的静徽铜像行了跪拜大礼,渐次从无极庙内出来,左手执净瓶,右手拈菩提叶,取青铜鼎内的睦井井水,为自家弟子点雨。
江旻手执玉润雪色的长颈净瓶,慢慢地向叶含真走过来。
他的表情很平淡,缓行间,衣袂翻飞,乘风破浪。
而他修长白皙的手指,似乎比那玉色净瓶,还要润上三分。
墨染皮,玉作肌,玉为色,水化神。
叶含真微微失神了片刻,遂闭上眼,微微抬起下巴,将脸面对着江旻,等待他为她点雨。
江旻在她身前顿了一瞬,才自净瓶内引出一滴井水,圆滚滚地落至菩提叶上,往她额间送去。
然而当那滴井水自净瓶内留出,滚至菩提叶上时,叶含真忽然感觉到一丝异常的气息。
那缕气息似有若无,非常微弱,若不仔细感受,根本不会发现。
而那令人心惊胆寒的感觉,并不是很陌生。
叶含真蓦然睁开眼睛,瞳孔紧缩,猝然将江旻手上那菩提叶打落,神色凛然,沉声吼道——
“大家小心,不要碰!”
作者有话要说:叶含真:嗯,禁欲系真带感。
江旻:嗯?
叶含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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